秦钩轻声道:“我怕我忍不住到处伤人,要是杀了牛啊羊啊,也不太好。”
    扶游没有理他,秦钩再哄了一会儿,扶游始终不肯跟他走,眼看着月亮就要起来了,秦钩只好一个人离开。
    扶游扭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来,用西北土话对牧民说:“您老继续说。”
    不远处,秦钩“嗷呜”一嗓子,把散落在草原上的牛羊吓得四处奔逃。
    牧民一句话没给扶游留下,默默地扛起赶牛赶羊的棍子,朝秦钩走去。
    秦钩疯魔一般:“嗷呜!嗷呜!嗷呜!”
    他发癫,好像是狂犬症。
    扶游没办法,只能跟过去。
    *
    入夜,土坑里烧着柴火。
    扶游坐在干草上,伸出双手烤火。
    秦钩捂着额头——被牧民的棍子敲破了,靠在扶游背后,蹲在火光照不见的地方。
    野兽怕火,但是扶游怕冷。野兽没有犹豫,还是帮扶游生起火。
    扶游收回手,转身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竹简,整理今天的东西。
    火光跳跃,映在扶游面上,秦钩试着靠着他,然后就被扶游推开了。
    “你挡着我的光了。”
    “噢。”秦钩弱弱地缩回去。
    良久,扶游把竹简都整理好,放回书箱。
    他看看秦钩:“你还不变?”
    秦钩道:“还没有,我在忍着。”
    “为什么要忍着?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变的吗?”
    “我怕吓到你。”
    “又不是没见过。”扶游想了想,“黑漆漆的一团,闭上眼睛别人就看不见,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洗脚水泼你身上。”
    秦钩一秒钟变回黑漆漆的小狗,大尾巴扫着地板,一双绿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小狗试图把脑袋靠在他的腿边,又被扶游推开了。
    扶游从书箱里拿出自己的睡袋,抖落开来,然后钻进去。
    “我睡一会儿,你不许出去,有事情可以喊我,就像你赶羊那样喊。”
    骆驼皮缝的睡袋,扶游在野外露宿经常用的,里面缝了羊毛,很暖和。
    就是有点小,扶游进去之后,秦钩再想进去,是绝不可能的。
    秦钩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睡袋。扶游想了想,一手拽住他的大尾巴,抬了抬脑袋,枕住他的尾巴。
    这样应该就不会出去伤人了,秦钩一有动作就会把他弄醒。
    扶游闭目养神,秦钩围着尾巴转圈圈。
    扶游整个人都缩进睡袋里了,还戴了配套的帽子,耳朵都捂起来了,就露出来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
    看来他这些年在野外活出经验来了。
    秦钩绕着他转了几圈,爪子不自觉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没多久,扶游就把手从睡袋里伸出来,推开他的脑袋:“你别对着我的脸哈气。”
    秦钩立即乖顺坐好,屏息凝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游好像是睡着了,呼吸匀长。
    黑狼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刚忍不住要“嗷”一嗓子,回头看看扶游,就忍回去了。
    他趴在地上,找了根羊骨头,磨牙也小小声的,咯吱咯吱。
    到了后半夜,秦钩越来越躁动,用来磨牙的羊骨头已经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秦钩背对着扶游,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已经在尽力克制了,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时候,扶游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着,明晃晃地把白皙纤瘦的后颈露在他面前。
    这可太没有防备了,秦钩舔了舔犬牙。
    他悄悄转身,张大嘴,准备一口含住扶游的后颈。
    他才贴上去,下一刻,扶游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弩,箭头正对着他。
    “别乱动。”
    秦钩呜了一声,直接压上去。
    扶游被他压得眼前一黑:“秦钩……我数到三……”
    还没数到一,秦钩就自动起来了。
    实在是扶游训狗有方。
    扶游一把推开他:“去里面待着,我没睡着,你再敢乱动就真的打你了。”
    秦钩默默地走到角落里,蹲下,面壁。
    他安静不下来,没多久就站起来,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转着转着,又悄悄摸到扶游身边,安静伏下。
    翌日清晨,扶游迷迷糊糊地醒来,身边靠着一个暖呼呼的大型动物,扶游没忍住,摸了摸他毛扎扎的脑袋。
    “秦钩。”他轻轻说,“我还是好恨你。”
    黑狼的眼皮子动了一下,到底没有睁开眼睛。
    扶游见他没醒,又拧他的耳朵,揪他的胡须。
    大早上的,扶游也不怎么清醒,嘟嘟囔囔的:“弄死你,弄死你,趁你病要你命……”
    扶游最后用力拍拍他的脑袋,说:“可要是把你弄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控制中心的事情了。”
    因为控制中心,他比身边人多知道一点点事情,一开始他以为是解脱。可是这些年,那种孤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身边人对他很好,可他却始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对他们有所保留。
    如果秦钩没回来,他大概就要自己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扶游双手揪住他的耳朵:“狗东西……”
    秦钩猛地睁开眼睛:“扶游,谁教你说的脏话?”他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连忙又改了口:“你不可以说。”
    “狗东西。”扶游偏偏要说,“你的衣裳呢?你变回来了,你的衣裳呢?”
    秦钩就穿了一身破烂烂的白中衣,来的时候穿的衣裳不知道去哪里了。
    秦钩理直气壮:“我发癫,扯烂了。”
    扶游在睡袋里蹬了蹬腿,然后坐起来。头上的帽子滑下来,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扶游指了指书箱:“去拿一件最破的,送你穿,不用还我。”
    “是。”秦钩乐颠颠地跑过去拿衣裳。
    两个人整理好,才骑着马回去。
    扶游坐在马背上,还有些犯困,随着马背颠簸,轻轻点着头:“你该不会每个月都要变吧?”
    秦钩扯了扯有点短的衣袖,点头应道:“没错,所以你每个月都要……”
    扶游打断了他的话,故意激他:“秦钩,你好没用啊,连自己变不变都控制不住。”
    “我……”秦钩面上笑容凝固,最后低声道,“那下个月不用。”
    扶游满意了:“嗯。”
    秦钩扯了扯他的衣袖:“扶游,有些事情你只能跟我说,只有我们是天生一对,除了我,其他人都不配。”
    扶游看着他:“秦钩,你又在跟我求和好吗?”
    “是。”
    “我拒绝。”扶游正色道,“虽然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控制中心的事情,我也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共享秘密,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和你和好,更不代表我们是天生一对。就算是天生一对,我也不信天意。对我来说,这是另一种裹挟,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小黄雀永远向往自由。”
    说完这话,扶游一夹马腹,就走远了。
    他只留下一句:“过半个时辰你再回来。”
    他要避嫌。
    没有名分的小黑狗难过地垂了垂眸。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呼坐拥五六只小猫猫,对低级陪床小黑狗:出去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我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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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自荐
    秦钩翻身下马, 蹲在石头上,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要半个时辰才能回去。
    侍从们在过去两刻钟的时候找到他,过来请他回去。
    老太监崔直轻声劝慰:“陛下?陛下?咱们回去吧?”
    崔直是秦钩前几天提拔上来的。
    秦钩不说话, 像狼一样, 坐在石头上,眺望远方,一言不发。
    侍从们都吓坏了, 以为他失声了,或是疯魔了, 语气愈发急切:“陛下?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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