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点点头:“有什么根据吗?”
    “如果说是确切的证据,那我的确没有,”时千金很严肃的说,“因为在正史当中,并没有相关的记载,与之有关的一切,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宋征非常有耐心,并没有在这时候插嘴打断,静静的等着下文。
    “所有的资料,都出自一些不入流的野史,”时千金挑衅一般直视宋征,“如果宋总认为这些调查有价值,可以继续出资赞助我调查下去,如果宋总觉得是浪费时间,那我们的合约就到此中止。”
    他的语气态度完全不似“乙方”,反倒像是随时能让王氏企业破产的业界巨头。
    宋征勾起一抹浅笑:“我是一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请继续,我洗耳恭听。”
    时千金再度划出下一幅图,画面里是一株挺拔繁茂的大树,粗硕的树干上遍布“重瞳”之眼:“南奉国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非常短,先后共经历了四位君主。最后那一位的生母来自于一个非常古老原始的民族——罔族。”
    罔族是一个世代生活在地下的奇特民族,除了定期的夜猎以获取肉类和重要的祭祀之外,基本是不会到地面上去的。
    长期居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让他们的眼睛发生了异变,他们不再适应光线,更多依靠听觉和其他敏锐的感官。
    蜕化的视觉一代又一代的传了下去,久而久之,发达的视觉对他们来说,成为了极其重要的能力,甚至令他们生出了关于“眼”的崇拜。
    时千金注视着屏幕上那株树干遍布“重瞳”的大树——这种树被当地人称为“鱼睽神木”,拥有极为神秘又神奇的力量,传说可以让人的眼睛突破光与暗的界限。
    第44章 鱼睽神木04
    雨势渐小, 侍应生为窗边的二人端来热饮, 顺便收走了之前的空杯子。
    时千金没有被侍应生的动作打断, 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道:“鱼睽神木被罔族视为神物,他们制作特殊的祭品供奉给盘踞在树顶的‘神明’,以求获得能够不惧光明, 亦不畏黑暗的眼睛。”
    他在笔记本屏幕上划出另一幅图——一个黑色的匣子,顶端刻有三条蛇盘成旋涡状的图形,背面有两条类似铰链一样的东西。
    时千金正要说下去, 余光捕捉到宋征稍显迷离的眼神, 不由得皱眉道:“宋总有在听我说吗?”
    宋征坐姿端正,看似一丝不苟, 但神情却又给人一种游离天外的感觉。
    他闻言一哂,说:“当然, 一个字都没落下。”
    “是吗?”时千金不信,“那我都说什么了?”
    “你说, ”宋征笑容更甚,带着一丝狡黠,“宋征这个混蛋, 让我等了那么久, 难道不请我吃晚餐赔罪吗?”
    时千金的嘴唇动了动,真想狠狠骂这无赖一番——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思的?!
    宋征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收敛了散漫的气息道:“这个匣子,就是罔族做的祭品?”
    “不是,”时千金也很适时的切换回了‘历史学家’状态, “这个匣子是装着祭品的容器。”
    罔族人将新出生的婴儿置于匣子里密封,让他们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成长,十年之内死去的就会被当成祭品,献给鱼睽神木上寄居的神明,而那些活下来的——
    “在匣子里活过十年的,会被供奉起来,”时千金喝了口香气浓郁的红茶,做了个欣赏不来的表情,“这些匣子装载着邪恶的灵魂,而匣子本身也会被这股邪气侵染成妖匣,据说是象征着阴阳的界限,里面的人已经超脱了生死。”
    时千金顿了一下:“关于罔族匣子的记载,被主观的渲染了过多神话色彩,这就是野史不入流的原因,很多事情毫无根据,全凭想象。”
    宋征点头表示赞同:“那些婴儿被置于密封的匣子里,他们如何呼吸,如何饮食?这些东西的确经不起推敲。”
    “不过,”宋征突然话锋一转,“很多充满神秘色彩的古老传说,其实都是存在真实来源的,只不过因为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绝迹,现代人无从考究而已。”
    时千金沉吟道:“罔族世代居于地下,一部分感官已经退化,他们完全可以搬到地面上来,何必要寄希望于虚构出来的神?还大费周章,不惜牺牲自己的下一代当作祭品。”
    宋征悠悠道:“人类对于世代相传的传统,无论是观念还是生存方式,都是很难改变的。就拿我们来说,即便已经过去千百万年,祖先那些关于危险信号的判断方式已经变成了直觉,刻印在我们的DNA里。”
    作为一个历史人,时千金对这番话还是非常认同的,但要让他直接说出“你说得对”这几个字,比登天还难。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也许这就是罔族最后灭亡的原因。”
    罔族在历史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在简短的记载中,它像一个戛然而止的音符,突然而然的就消失了,后世的研究者推测其或许是因为天灾——比如一次大地震将他们全部埋在地下,或许是人祸——面对外族侵略者,保持着原始生活习惯的族群毫无反抗能力,被屠杀灭族了。
    当然,繁衍能力差,不断有新生婴儿被当作祭品,导致人口过少也是一个原因。
    “想吃点什么?”宋征看了看时间,“还是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用餐?”
    时千金不屑的笑了:“我有说过同意跟你一起吃饭吗?”
    宋征:“但你也没有拒绝。”
    时千金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说:“就试试你们征途食堂的晚饭吧。”
    听到高档餐厅被贬为“食堂”,宋征忍不住乐了,抬手示意侍应生过来,为时千金推荐了几道招牌菜。
    二人点好单,宋征道:“那么,那位一开始就提到的南奉国最后一位君主,他也算是半个罔族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时千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政权也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化成了无数砂砾中的一粒,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只有一篇很老、学术价值很低的论文里,在分析五胡十六国时期各家记载之外的那些民族和政权时,简短的提到过南奉。”
    五分熟的小牛排被端了上来,宋征做了个请的手势,时千金执起刀叉,落刀之际又放下了手,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口腹之欲,坚持给自己的论述做了结尾——
    “这其中又涉及到另一个被遗忘的国家。南奉在战争中失利,沦为另一个国家的附属国,除了向其俯首称臣纳贡之外,南奉君主还被传召去该国,被迫接受封号。然而这也未能让他苟活善终,他最终还是被害死在异乡,死在了名为兆国的皇宫之中。”
    窗外淅淅沥沥,雨势越来越小,层层乌云像是厌倦了首都的天空,迫不及待的赶往千里之外,卷了一身的仆仆风尘,灰突突的遮住了毕方镇的夕阳。
    病房里的光线黯淡下来,苏腾用低沉的声音讲述过去的故事。
    虽然直到那时,外公才发现了眼睛的异变,但事实上在生出第二个瞳孔之前,变化早就在无形中开始了。
    苏腾:“他开始对强烈的光线感到不适应,却在黑暗中愈发敏锐,这种情况令我外婆感到不安,在她的坚持下,外公去医院做了检查,但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随之而去。”
    “直到我母亲降生之后,他们发现她生下来便是重瞳,我外公才开始逐渐担心起来,怀疑这种异变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基因。他仔细回想自己的眼睛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状况,最后终于想起了那枚‘石头’。”
    他想起自己异常的视觉能力,意识到他早在得到这枚石头的那一刻,便已经受到了影响。
    终于听到了关键时刻,杜乐丁点点头,忍不住又剥了个橘子助兴。
    “外公找出那枚‘石头’进行了检测分析,结果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苏腾微微皱起眉,沉默片刻才接着说,“而是人类的眼球,已经成为化石了。”
    杜乐丁送到嘴边的橘子瓣停滞在空中,瞠目结舌道:“眼球?那上面的圆圈是……”
    “瞳孔,”苏腾转向杜乐丁,沉声道,“两个瞳孔。”
    “继续,不要停。”杜乐丁一脸紧张,橘子也吃不下去了,随手丢到床头柜上。
    苏腾满足了杜乐丁“不要停”的需求:“更为诡异的是,这只眼球只要一经触摸,就会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就像血液一样。”
    杜乐丁咋舌道:“这东西太邪气,不该留着,后来你外公怎么样?”
    “最初的几年,我外公并没有什么事,”苏腾的眼神忽然变得凝滞,好像不堪回忆的重负,被压的抬不起来,“及至我外婆去世两年后,我外公对于眼睛的担心和忧虑,终于成了现实。”
    就像是被判处死刑,又缓期执行的囚徒一样,在那漫长而殚精竭虑的等待中,还是迎来了最终的行刑。
    “我外公的眼睛,就像那只受了诅咒的眼球一样,开始流出血泪,那惊悚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但是到了最后,他就算想看也不行了。”
    “……”杜乐丁张了张嘴,惊讶道,“他看不见东西了?”
    苏腾缓慢的点了点头。
    杜乐丁迟疑了一下:“那你母亲呢,她不是生下来就是重瞳吗,后来她有出现跟你外公一样的情况吗?”
    苏腾又摇了摇头。
    杜乐丁松了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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