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过后他发现其实自己想多了,他们之前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生意上受到照顾而有所改变,实际上他去陪吴韵棠的第二天早上仍旧会在枕畔出现一沓钞票。
    肖桑坚决不肯收,下次却仍旧有,他又退回去,这样拒绝了几次,吴韵棠就很正式地跟他说:“如果你这样的话,我以后还怎样叫你来陪我呢?”
    肖桑就知道不收不好了。
    又有一次肖桑接受订单送外卖,到了才发现是个有权势的人家,被领到小客厅等着,过了很久才大咧咧进来一人,一看便是主人样。
    那人叼着烟,手抄在口子口袋里上下打量他,目光最后落在他脸上,却皱起眉头来。肖桑知道对方的不快是为啥了,说实在的他也有几分不快——他们俩眉眼竟有几分相似。
    这客人粗声粗气地说:“听说吴二少常去玩你?看来你伺候的功夫不错么。”
    肖桑有点不会了,然而对方毕竟是客人,何况看着架势似乎和吴少还有几分渊源,于是就赔笑说:“吴少是个好客人,蒙他照顾生意,我心里很感激。”
    客人嗤笑一声,“你的事情我也知道,其实他逞强从老魏手里把生意给抢过来,老魏愁眉苦脸的来找我,还是我给他摆平的——你好大的面子。”
    肖桑暗自吃惊,仔细看了看对方,他也不是对帝都的黑道一点耳闻没有,看来眼前这个多半是传说中的桑铎桑老大了,于是更加小心来说:“原来是桑爷,不知道背后是承了你的关照,多谢。”
    桑铎冷眼看这个鸭子,略说了几句又觉得和自己没那么像,就不和他计较,大咧咧坐下,“谢我不必了,你给我小心点伺候二少就行了。那孩子是我带回来养大的,要不是屋里头有人了就把他收了,便宜你这个出来卖的了。”
    他话里不掩饰对肖桑的鄙视和一点点醋意,肖桑也只能好脾气地应对,不敢露出不满。
    桑铎见他性格倒是好,态度又更缓和了些,却突然朝他色迷迷地笑着看他,“二少的口味一向很挑,除了对我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过心,我当初可是在他身上下了多少功夫……想必你床上肯定有一套?”看表情就知道这男人脑子里正在有什么下流的联想,“你们俩,谁上谁下?”
    肖桑做这行的,自己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替吴韵棠有点为难,不忍在背后这么讲究他,可是桑铎的问题不答又不行,“我们……就很普通。”
    桑铎冷笑,“你听不懂人话么?我问——你和二少谁上谁下。”
    肖桑老实回答:“吴少他不喜欢在下面。”
    桑铎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云收雨歇不计较他刚刚的不合作了,走过去捏着桑铎的下巴使劲抬了抬,笑说:“那你就陪他好好玩——啧啧,你这身材还是不错的,要不是我屋里头有人,说不定也顺便把你办了,反正二少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个——说不定他更喜欢,嘿嘿!”
    肖桑想,吴韵棠那样的人怎么会被说成是和眼前这粗俗的男人有一腿?
    第章
    桑铎嘴上粗俗了些,不过确实也如他所言没有在行动上难为他,放他离开,服务费给的也很丰厚。只是警告说今天的事情不许回去跟吴二少吹枕头风。
    肖桑哪里敢招惹这些人,打定主意只字不提的。
    然而,几天后倒是吴韵棠像是无意间问起他是否接了桑铎的活。
    既然已经问了,可见吴少也有耳闻了,肖桑权衡下觉得如果出于道义也要站在吴少这边,于是很自然地应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
    肖桑笑说:“就是说让我好好伺候吴少你。”
    吴韵棠敛眉,“哦。他倒是关心我。”
    肖桑又说:“我开始看到桑爷的时候还有点吃惊,没想到还真有非亲非故长的像的人。难怪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问是不是有姓桑的亲戚。”
    吴韵棠淡淡地说:“你们不像。”
    不像就不像,肖桑也不和他争,转移话题说:“还有桑爷和自己太太感情还真是好。”
    吴韵棠抬眼看了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肖桑笑说:“其实我最后并没有做成他的生意,桑爷的意思是怕自己太太不高兴。”
    吴韵棠乌黑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却没有跟着笑,“你确定他说的是自己的老婆?”
    这样问起来肖桑倒不确定了,突然想到桑铎嘴里说的好像是“屋里人”,他那种身份的人养两个三个外室太平常,反倒是对自己老婆忠心耿耿不大可能,自己这下可是言多必失了。
    犹豫地说:“这个我记不清了。”
    所幸吴韵棠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打算,闭目养神蕲艾。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桑铎养了个人在别墅里,事实上江湖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况事实就是桑铎现在连家也不回孩子也不养和自己也疏远了,像这样抛开了人父人夫的身份一头栽进自己和神秘情人的温柔乡,真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
    然而奇就奇在这里——据说没人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桑爷的人”,桑铎把人彻底养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就是个禁脔,也不知道怎样宝贝。
    吴韵棠早就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派人下手查,查了被人察觉怕太难看——他身边布满桑铎的眼线,倒像是被抛弃的小三去和新上位的小四过不去。一直以来也不是不隐隐担心,至于担心什么他不敢深究。
    然而现在桑铎既然已经过问到自己的“私事”上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吴韵棠心里一直按捺的无名火被挑拨起来,他自问能不能继续这样装聋作哑?继续做人手里操纵的提线木偶,伸伸胳膊抬抬手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在别人的授意许可之下的自由。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查出桑铎金屋藏娇到底藏了谁,便不动声色着手布局,动用自己培养多时的资源,多方打探。
    然而真正着手做起来才发现,原来桑铎竟然将人给包养得滴水不漏,整个别墅如铜墙铁壁,里面伺候的佣仆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一点口风都不能露出来。
    桑铎行事从来不是个神秘主义者,他如果变心喜欢上别的男女定然不会如此低调,正如他当年公然和自己同进同出不避讳,怎么换了新人就这样藏头藏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大咧咧的桑铎这样过渡保护?又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不安和怀疑在吴韵棠的心里落下越来越大的阴影,加上之前多年的怀疑,一个大胆的假设闯入吴韵棠的脑海中。
    如果这个可怕的假设成为事实的话……吴韵棠尽量不去想如果的事,然而他几经思考还是决定有朝一日一定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亲手揭开这个面纱——如果真相就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那么他自觉已经做好准备去面对。
    又过了大概一年,他才最终拿到一张分辨率不是很高的模糊的照片,是专业人员从远处拍下的照片,里面的人正是桑铎那个轻易不示人的禁脔。
    据说是去医院看病,出入有多名保镖随从,人也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样貌,就只有一个清清冷冷的侧影。
    吴韵棠盯着那背影看了整整一夜,他很想穿过照片回到现场去弄个究竟,到底这个人……是不是他的大哥。
    是的,他最担心的就是桑铎藏在屋里不给人看的是自家那个早应该成为冤鬼的哥哥吴韵章。
    虽然当初他不想他死,可是事到如今他更不想见到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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