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有两间房子,一大一小,无比破败,若真的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怕也是只有败井颓垣能勉强形容这番凄凉景象。
    井是枯井,早已荒废,无法使用。
    房子更是破旧,远远看去,那糊窗户的纸破成了一个洞一个洞。
    宛若聊斋之中,主人公歇息的破庙,夏天不能防雨冬天不能防风。
    如果从上往下看,就不难发现,不只是窗户,屋顶也是如此。
    稻草瓦片不知所踪,露出大半屋里景象。
    这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连带着透过房顶破洞,欣赏那漫天星空。
    大小房间都是如此。
    大的房间是湛诏如今歇息的地方,小的房间一开始是奶妈的房间,如今因为奶妈去世,变成了厨房,平日里用不着,因此也荒废下来。
    这就是湛诏这19年来生活的地方。
    小时有奶妈照顾,等他大了一点,奶妈去世,便自己想办法谋生。
    常人看着不能住人的地方,在湛诏看来,却是他如今唯一的住所。
    关上门,湛诏摸了摸自己饿到痉挛的小腹,麻木的动了动眼球。
    今天依旧一口没吃。
    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玉白戒指,湛诏小心翼翼的把戒指收进腰带之间,免得一会儿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却没有在意那还露出红肉,汩汩流血的腰际。
    蹲下/身,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随意拔出几颗野草,看也不看的往嘴巴里送。
    他并没有连根拔起,给院中的野草留个根,指望过几天还能长出来。
    勉强垫了肚子,湛诏无力的站起身子,拖着自己早已痛到麻木的身体,进入屋内。
    他睡的床是用稻草铺成的,平日里不需要盖被,到了冬日,就用几身早已洗的发白的衣服勉强避寒。
    随意的躺在屋内的稻草上,湛诏缓缓的闭上双眼,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的意识逐渐下沉,缓缓的进入梦乡之中。
    而昏睡过去的湛诏并没有注意到,那被他收进腰带之间的戒指上,有光闪了闪。
    再随后,光褪去,少年整个消失在这破败的房屋之中。
    意识昏沉之间,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让湛诏下意识的哼出了声。
    浑身无力,身上的伤口疼痛欲裂。
    这样的情境中,湛诏勉强睁开一双沉重的眼皮,满是死气的眼神中,是一丝解脱。
    更多的,却是不甘。
    终于,要死了吗。
    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
    没有人会知道。
    也没人会在乎。
    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活该吧。
    想着,湛诏的意识更加混沌,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的眸子眼睛不太清明,想要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却猛的被这眼前的一幕弄得一怔,原本混沌的意识猛的清醒,一双深凹的眼睛瞪圆,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
    仙境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见,湛诏眼前的景象剧变。
    不再是他那灰暗破败,断壁残垣的小屋,反而是一处烟雾缭绕,世外桃源,一望无际的地方。
    这里很大,却都被白色的雾气笼罩在其中。
    而眼前,能看见的,是一小潭水,大概就只有,一个鼎的大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一个木屋,看着不大,却像是新搭建的,没有丝毫破旧。
    此外,就是光秃秃的黑土地,再无其他。
    身上的疼痛火?辣辣的每一位丝毫不减,让湛诏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快要死了,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得出这个结论,让湛诏有些怔愣。
    愣愣的站起身来,湛诏低头,下意识的打量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却发现自己现在穿的衣服,跟自己睡着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他原本放在腰间的戒指,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的手上,严丝合缝。
    用力想要摘下来,却发现只是徒然,那戒指,就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一般。
    任他怎么使劲,也没有丝毫用处。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是因为它吗。
    看着手上吗水头上好的玉质戒指,湛诏暗想。
    此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心中存疑,湛诏抬起头,看着此刻自己所在的地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想也想不通,不如在这附近找找有什么线索。
    脑子转得快,湛诏的动作更快,这个想法不过刚出,就劲直朝着离自己不远的木屋走去。
    首要的,是看看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吱呀一声,湛诏推开木门,看着里面那比木屋外表看着不知大了几倍的空间,愣在那里。
    这是……
    心中异样划过,湛诏一双黑眸转了转,双眼把这木屋里的场景尽收眼底。
    只见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一张朴素简单,没有任何雕花的桌子,边上放着一个长凳。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勉强够一人休息的木床。
    最后,就是一个放满了不知做何用处的瓶瓶罐罐的柜子。
    这样一个什么东西都有的房屋,按理说不应该没有人居住。
    可是,若真有人居住,桌子上却并无茶壶,也无做吃食的地方,甚至是连吃的东西都没有。
    再者,这里除了他之外,似乎也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打量完四周,湛诏沉默的踏进屋子里,走至一柜子书的前面,打开柜子,随意抽出一本。
    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当看到书面上的内容,却怔愣在原地。
    这是……《移步换形》。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了什么,湛诏那充满死气的眸子猛的瞪大,急忙又从书架里抽出了几本。
    就发现自己这随意抽出的几本里面,还有一本是家族中教学的夫子说过早已经失传的招式功法。
    终于像是确认了什么,湛诏的手都因心中那难以抑制的澎湃激动轻微的颤抖。
    脑海中的思绪万千,明白自己这是遇见了大陆中人人渴望,却是不可求的机缘。
    若真是如此,自己,是不是有机会摆脱这废物身体。
    怀着激动的心情,湛诏耐心的一点点把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
    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让自己这种斗武全废的身体修炼的功法跟丹药。
    是的,那些瓶瓶罐罐之中,不是别的,正是在外界被人争相追捧哄抢的丹药。
    万金难求,人人追捧的丹药,在这里却像是不要钱一般,放了一柜子。
    可是此刻,柜子里到底有多少丹药已经不重要,值多少钱也不重要,因为无论价值多少,却没有一个能帮他摆脱如今的废物身体。
    希望之后的失望是最折磨人的。
    特别对于湛诏来说。
    脑袋有些浑噩,几乎是飘着走出屋子,湛诏舔了舔因为许久未喝水有些干裂的嘴唇。
    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冷静。
    告诉自己,如今的景况,有这样的一个机缘,肯定比什么也没有比较好。
    想着,湛诏轻叹一口气,压下心中决堤而出的失望,大步走至自己刚才所见的水洼前面,蹲下/身,捧了一捧水送入口中。
    如今的他已经有一个下午没有喝过水了。
    院子里的水井早就已经干涸,无法让他随意取水解渴。
    平日的他还能在在外出觅食的时候,匆匆在城外河中喝几口水垫垫,到了夜间再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有时赶不回来,便不回来了。
    反正也无人在意。
    只是今天,因为一月一次的家族比试,他并没有顾得上喝水,不过才正午一过,就匆匆的赶了回来。
    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擂台,他想要站在那里,向众人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可以成为一个强者,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欺凌。
    可是,现实却总是将他这样的美梦狠狠击碎。
    用沉重的事实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个斗武全废,吃着狗都不吃的东西,住着侍卫婢女都不住的破烂屋子里的废物罢了。
    午夜梦回之间,他不甘过,难受过,痛苦过,可是最后,也不过只剩被现实击碎的无奈跟妥协。
    他还能怎么样,活着,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想着,湛诏垂眸,掩饰住眼神中那隐藏至深的恨意不甘。
    他想要变强,打倒那些随意欺凌自己的人,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不再过这种人下人的生活。
    他想变强,迫切的想要变强。
    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能换取尊重。
    尊重,都是被打出来的。
    思念间,湛诏克制的闭了闭干涩异常的眸子,想要压抑自己此刻汹涌而出的情绪。
    恰在这时,猛的感受到身体的一阵疼痛,撕裂一般。
    骨头像是被人用一个大锤一寸寸的敲碎,再重组,敲碎再重组,一遍一遍,如此反复。
    头痛欲裂,皮肉也像是被人生生剥下来一般疼痛难忍。
    难耐的蜷缩起身子,湛诏死死的咬住嘴唇,因疼痛而哎哼出声,一声高过一声。
    可对于那疼痛,却无法缓解半分。
    原本就还没愈合的伤口一寸寸爆开,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一汩汩的流出,与从皮肤中不断冒出的脏污混在一起,很是可怖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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