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尸山遍野。
    几日前巍峨耸立的殿宇一片狼藉。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万剑宗的弟子,双眼凸出,死相惨烈,昭示着临死之前的惊恐悚然。
    腿像是灌了铅,沉重的又僵又痛。
    瑜笙捏着剑柄的指尖紧缩,微颤。
    “掌门大叔!”
    眼前,那熟悉的身形仿若承受不住一般卸力摔倒,失去了往日如泰山般的稳重坚毅。
    再也顾不得别的,瑜笙飞身而起,接住了掌门浴血的身体。
    双手并立,搭在他脉搏间。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掌门是元婴期,除了那些避世的老怪物,能重创掌门的人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瑜笙急忙调转身体灵力,帮他疗伤,几位幸存的弟子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见到瑜笙,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小师叔,您可算是回来了!”
    瑜笙安置好掌门,站起身,双眸中的凌厉毕现。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魔族趁着万剑宗守卫空虚,趁机偷袭?
    不,这次小重山之行决定的仓促,魔族没理由提前知道,并做好相应的布置,除非……
    有内鬼!
    弟子双目猩红,歇斯底里怒喝出声。
    “这都是沈君清那个畜生干的!”
    ……沈君清?
    瑜笙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养在身边的小师侄他还能不清楚?
    最是单纯正直。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脸上的表情狰狞悲痛,怒不可遏。
    “他趁着宗门无人,半路折返回来重创了掌门,杀害了昔日朝夕相处的师弟师妹,还大言不惭,他早就受够了万剑宗的清规戒律!”
    “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可都亲眼看见了他嚣张的嘴脸!可怜我无辜的师弟,下次见他我定要把他挫骨扬灰!”
    看着众人群情激奋,瑜笙唇线抿成一条绷紧的直线,心跳的一下比一下急。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呵,误会?”
    那当先开口的弟子神情癫狂,发丝凌乱,身上血迹斑斑,俨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小师叔!沈君清是魔啊!”
    “他潜伏在万剑宗多年,被掌门发现了端倪,掌门念及旧情,本想留他一命。
    谁知他竟然趁着掌门不防,出手将他重伤!此等畜生,枉为人哉!”
    “魔就是魔,我们万剑宗从来不曾亏待与他,四年前就应该把他一件斩杀于剑下!”
    就在这时,一声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原本陷入昏迷的掌门悠悠转醒,靠着身后弟子,面色惨白。
    他眸底一丝沉痛闪过,握着瑜笙的手殷切嘱托,“那孩子定然是受到了蛊惑,想岔了。万不可下杀手,将他带回宗门,由我亲自教导他。”
    瑜笙手不经意间触到他的脉搏,心神一凛,余韵悠长,灵力竟隐有回升之势。
    伤的这样重,恢复的速度却是常人的几倍……
    她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众人听到掌门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替那么畜生说话,愤怒的情绪宛如火苗,噌的一下就点燃了。
    “放过他?那我们惨死的师兄师弟又去哪里套公道!这种畜生就应该剥皮抽筋,经受炼狱之苦!”
    “什么正道少侠,朗月清风!我呸,我从前真是瞎了眼!”
    “就是,表面上装的那么正经,竟是个不堪入目的魔!两面三刀!
    还带着众人绞杀魔族,指不定背地里放走了多少魔族!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将那群畜生一网打尽了!”
    瑜笙抬眼望去,激愤之人是一位年轻的弟子,颧骨突出,下颌短小,很有标志的长相。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人学艺不精,却偏偏爱出风头,拖众人后腿,屡屡都得被沈君清相救。
    说沈君清两面三刀?
    宁从前不是沈君清的狂热粉,叫嚣的最凶的舔狗嘛?
    就在这时,瑜笙在一处断壁残垣的废墟中,发现一截熟悉的衣裙。
    她压抑着呼吸,仿佛生怕打扰到地上的小姑娘。
    因着还没接受得了,她神情恍惚,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恍然间身子一软,要不是被剑支撑,说不定会当场倒下。
    怎么会?
    临行前,小姑娘的音容相貌尚在眼前。
    她笑的灿烂,清澈的眸子映着晨光,那么好看。
    “小师叔,你早点回来呀,我还要给你做裙子呢。”
    弟子见小师叔这幅失魂落魄,不可置信的模样,下意识伸手去扶,可却被无情甩开。
    那一触之间,她的手竟像是冰块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偏还颤抖的厉害。
    她突然就像是疯了,猛的扑到小翠面前,灵气就跟不要钱一样,汹涌的往对方身上输送。
    “小翠……”
    她捏着小翠冰凉的双手,用力到手背青筋爆出。
    心口窒痛难忍,仿佛有只大手紧攥,脆弱的心脏化成一摊齑粉,血肉模糊。
    万千根银针,放在火上炙烤,烧的通红如焰,齐齐扎向身体的每一处皮肤,发出滋滋的焦烤声。
    “小师叔,我家里也有个你这般大的妹妹……”
    “小师叔,快试试我新帮你做的衣裙,真好看呀,像个年画娃娃……”
    “小师叔,你想吃什么,荷花糕还是枣泥糕,我给你做……”
    一滴豆大的眼泪砸下,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烫到人心里。
    众人不忍再看。
    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小翠已经死了,回天乏力。”
    “是谁?”
    这声音嘶哑,其中夹杂的锐利锋芒让人心惊胆战。
    众人抬眼望去。
    只见惯来可爱软萌的小师叔,竟然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鬓边的两缕发丝无风而动,周身威压凝重得让人心口疼。
    被那道犀利如柱的视线牢牢锁定,那名弟子竟有两股战战的悚惧感。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魔气入体,心脉俱断,是沈君清!”
    然而下一秒,他蓦地瞪大了双眼。
    那小萝莉身形迅疾如风,眨眼到了近前,一束无形的灵力锁住那名弟子的脖颈,将他提离了地面。
    “我再问一遍,究竟是谁?”
    “我、我亲眼所见,就是沈、沈君清……”
    这话一落,那股磅礴之力陡然消失,他宛如一条死鱼,瘫在地上大口的呼吸。
    瑜笙抱起小翠,大步离去,因此并没有看到那弟子眸底闪过的不甘跟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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