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药房的案前站定,羽影将案子上一个轻烟袅袅的紫色小鼎上端打开,拿出一枚深青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切成四瓣,兑入一碗煎煮好的药汁中,用细细的瑶柱搅动几下,递给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萧守。
    “喝下去,你身上的毒便解了。”
    萧守似乎还不太敢相信,有些微微的失神。毒就这样解了?
    而且还是他为自己舍命取来的解药。
    “我只想让你觉得快乐。”这句话,当初轻飘飘地钻入脑海,并没被他当一回事。
    但现在却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将萧守堪比城墙垒砌的心脏烫的方寸大乱。
    从未有过的情愫凝聚在心间久久不散,渐渐将那烫人的热度抚平。
    他端着药碗,声音极轻的挤出一句话,问:“我能先去看夜王回来再喝解药吗?”
    羽影摇摇头,低声道:“陛下正在看望夜王,你先喝完药,等我确定你没有什么问题后,再去也不迟,那时,陛下应该已经回宫。”
    羽影的话,将萧守的疑虑暂时打消,没有多想,便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将他的口腔麻痹,药汁进入身体内后,他的经络迅速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包轻轻包裹住,,像是置身在温泉中,每个毛孔都似乎打开,接受空气的洗涤。
    绿枝和红药将他扶向一侧的竹床上休息,方便羽影观察。
    萧守闭上眼躺在床上,等待混沌的精神慢慢恢复清明。
    忽然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侧过脸看去,羽影正用一柄精细锋利的小刀划开他手臂上的皮肉,鲜艳异常的血从他的伤口处源源不断流出。
    血流入下面的碗中汇成深红色。
    “这些血中带着春堇的药性,虽然猺夙能完全将你身上的毒解开,但放血的话,可以更快的确认血液中是否有残留,此后每天来这里放一次血,五日后,血液呈现出正常色泽,便不用再放血。
    萧守点头,绿枝给萧守的伤口撒了些止血的药粉后用干净的纱布缠住。
    没怎么用过饭,又放了那么多血,萧守站起来后头晕目眩,若不是青竹在旁边扶着他,险些跌倒。
    羽影挽袖探向他的额头后吩咐:“你先用饭,休息片刻再去夜王那里,若是你去后他醒过来看到你这么虚弱狼狈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样。”青竹几人闻言,跟着偷偷笑。
    萧守脸上有些挂不住,率先走出药房,来到廊下的小桌前坐下,阳光正好,不刺目不炽热,暖暖地打在身上,很舒服。他喝着绿枝早就炖好的汤,先清清肠,喝完后便开始吃饭,这几天没怎么进食,虽说不宜吃得太猛,但萧守却全然不顾,只想填饱肚子再舒舒服服睡到蜀国的陛下快些离开,便去看夜王,只有亲眼看才放心。
    想到夜王,吃饭便有些心不在焉,险些被呛死,喷的满桌子都是米粒,还有一粒从鼻孔里滑了出来。看到他这样子的青竹一脸嫌弃,给他倒水,道:“又没人和你抢,这也能噎到。”
    萧守瞥他一眼,小兔崽子,敢打趣你哥哥,回头再收拾你。似乎是感应到了萧守的不善,青竹放下水,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瞄到萧守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后才摸摸头上的莫须有的汗。
    看到他的表情,萧守哭笑不得地撵他去外面打水。
    随后,羽影用了不少借口,勉强拦了萧守两日,最终还是将想要硬闯琼楼殿的萧守带去看仍旧昏迷不醒的夜王。
    房间内静静地燃着香,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所露出的皮肤呈淡青色时,萧守心脏猛地一缩,忽然又神经质地溢出声凉薄地笑。
    这样子的夜王,躺在棺材里就可以直接举行葬礼了,还睡什么床?
    萧守坐到床凳上,竟然抬手凑向了夜祁的鼻端。
    羽影看到这般情形,心中不忍,开口道:“萧守……”
    萧守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低低地嗯了声,然后淡淡道:“因为快死了,所以不想我看到后难过?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难过什么,完全没有必要拦我,呵呵。”说出口的话像是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啊,有人对他好,他会感动会开心,只是从未表现的那么明显,在这个尊卑划分明确,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常常需要艰谨小慎微,举步维艰地度日。不若,可能早已死在不知名的地方,经年后于化作黄土,灰飞烟灭。
    然而,一想到这家伙自以为是的模样,就忍不住让他不那么痛快。
    好吧,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计较什么。
    “中的什么毒?”
    “皇陵内所设的瘴毒。”
    萧守真是搞不懂这皇家的弯弯肠子,在里面设置那么多关卡机关,又是鬼的又是毒的,就不能单独开辟出个通道给子子孙孙走走后门吗?
    这里的盗墓贼有现代社会那么无耻不要脸吗?
    “很难解?”
    “并不难……”羽影停下来,看向萧守的侧面,他微垂着头有些魂不守舍,说道:“只是,路上的时间耽搁的太久,毒已进入心脉。并且其中有一味药非常难以采摘,若是再过几日,还不能服下解药,便……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
    萧守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夜祁,问:“什么药?”
    “东周境内的玄萝草。”
    萧守曾在医术上看过这株草药的资料,因为药效独特,只有东周的地理环境能够生长出玄萝草,还不是东周所有的地方便可随处可见,只有东周的行苍山上有,它和另一株普通植物的长相十分相似,很多不太了解的人,常常采错,熬制出来的玄萝草汤,自然无甚作用。
    只有熟知玄萝草的人才能去行苍山,萧守站起来,走向羽影,提出自己心中所想,说:“我去采玄萝草。”
    “东周和北夏近来摩擦频繁,战事一触即发,蜀中离两国又如此之近,此去,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已经命人去取,你大可放心。”
    “小姐,那本医术,常人难得一见,连红药和绿枝都不曾见过,你派去的人,又怎能确定拿回来的是玄萝草。”
    这正是羽影担心的事情,若不是夜王这里需要人一直调理控制,她便想亲自前去,而萧守的提议,似乎让人无法反驳。
    萧守淳淳善诱,将这次去行苍山的事情避重就轻,又提出夜王若是醒不来,被东周和北夏两国知道,消息散播出去,蜀国很有可能处在被瓜分的境地。
    “兹事体大,你愿意看到蜀国的子民走上颠沛流离的道路吗?若是不放心,多派几个人跟随我去就好,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自保绰绰有余。”
    当看到羽影慢慢松口后,萧守长舒一口气,决定不再拖延一分一秒,回去就开始收拾好东西,不多时便和承影派来的人出发去行苍山。
    山洞在哪里
    周围郁郁葱葱,云雾迷蒙,枝叶上沾着露珠,萧守的裤脚和鞋袜早已打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脸颊两侧。
    早晨的雾气很重,不过太阳出来后,便会慢慢散去。
    一路上一行人有惊无险地来到行苍山,进入山中后便开始搜寻玄萝草。
    治疗夜祁需要用十几株玄萝草,昨天因为未来到山林深处,只寻到四株,这次他们决定到更深处。小径曲折,随处可见万木争荣的景致,古木参天,越是如此,雾气越浓,湿冷的雾气将萧守的手脚打的冰凉。
    好在,每次寻到一株玄箩草,都可以让他保持不错的心情,停停前前,终于在一枯藤老树下,寻到七八株玄箩草,喜出望外的萧守,连忙小心翼翼地连根挖出,放入身后的背篓里。
    一处出现玄箩草,方圆几丈内便不会再见到它的身影,必须到另一处山林里才能寻到。
    摸到它的习性后,萧守在太阳下山前便采了满满一篓,保险起见,萧守又耽搁一会儿,多采了一些,宜多不宜少。
    山路难走,他随着护卫一同疾步向回去的路走。行苍山地处三国交会处,因奇峰罗列,怪石嶙峋而难有人烟,一些山口处好歹能遇到一些劫匪和山贼,这深山老林中,想要遇到个活人比见到鬼还难。
    在落日的照耀下,衬托的行苍山四周格外苍凉,阴影下的地方仿佛藏着无数的猛兽,山风如配乐般刮的人心中焦躁不安。
    一路上除了披荆斩棘的刀剑声和脚步匆匆声,便是飒飒地树叶响动。
    越是不安,越是出现问题,突兀地,带头的两人伸出手臂拦住身后萧守他们的动作,说:“前面有动静。”说完众人蹲下来,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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