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常,范晓娟肯定不会退。
    但这一老一小的,尤其是小孩脸上的血都快滴出来了,要是老人再继续叨叨下去,这男孩估计明天在学校都出了名了。
    韩佳栋刚从外面回来。
    看着正闹腾着的老人,默不作声的拿起铁饭盒,倒进大面碗里,他妈妈擀的面他太熟悉了,就算是表面上坨了,倒出来加一点开水拌一拌,还是能继续吃的,倒完顺手用开水给涮了涮饭盒:“范姨没事儿,退了就退了吧。”
    虽然面已经糊在了一起,但是饭盒一打开,炸酱的味道铺面而来。
    肉香,酱香,即便是在冷掉了以后还霸道的占据了味觉。
    本身炸酱面捞出来以后就是干拌,坨的程度也不是很严重,兑了些许开水,再拌一拌,跟刚出锅的竟然也没两样。
    韩佳栋笑着说:“能吃,又不是不能吃,我自己吃掉好了,大白面呢,我们小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想着这么一口都没有,不能浪费。”
    他是七零年代生人,父母发迹之前,可不是吃不上白面吗?
    亏这老头还是经历过最困难时期的人,居然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要是面坨了,真就这样倒掉了,多可惜!
    离得近的顾客深吸一口,看着老头的眼神变得非常不友善起来。
    就连范晓娟看韩佳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只觉得这小孩酷酷的,没想到还有这层心思呢,不忘本,真是不错。
    如果不是有个那样的父亲,他以后也会扬名立万的吧!
    谁知道那老头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饭盒,嗤了一嘴:“做生意的真是奸,生怕人沾你一点便宜。”
    范晓娟:“……”
    “一点点油水都要擦干净,生怕人占到了便宜,你看到没?”
    范晓娟:“……”
    店里吃面的人都忍不住了,这炸酱面多难买啊,每天晚市得早早就来店里吃,超过五点半毛都没一根了,你买回去还不好好吃!
    还要退货!
    店里的人却是一个个的替老板娘打抱不平了起来。
    “老头,你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也靠点谱,人家打开大门做生意,卖别的也就算了,不满意就来换,这面条拿回来就不好了,不能浪费店主就只能自己吃掉,要不就只能倒掉,就十年前,咱们吃个白面都难吧,做人不要忘了本!”
    “就是,你知不知道晚市多难买到炸酱面,我来的晚了点都没买到,你这样做事,以后老板娘还敢不敢让人打包了。”
    “人家好心给你洗一下饭盒,你还有话叨叨了,难道你退完炸酱面,还打算回去舔盆子不成吗?”
    “真有意思,一大把年纪了好歹都不懂。”
    有些人就是喜欢鸡蛋里头挑骨头。
    老头见没人帮他,还都是帮老板娘说话的,骂了一句“有病”,就扯着孩子回家。
    那男孩也是在这边读书的,认识的同学不免也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对他投出来鄙视的目光,范晓娟虽然同情这孩子,但是她也不是圣母,她确实挺生气的。
    他们可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浪费粮食天打雷劈的罪过。
    就现在还有很多地方的人吃不饱呢,她确实也没打算浪费,准备等会儿带回去煮煮给韩江吃了,要不是吃太饱,她自己也能吃完。
    店里头的人纷纷安慰她:“女同志,没事的啊,你做的面可好吃了,我明天还带同事来光顾。”
    “就冲着你这人品,也该给个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
    冬去春又来,韩星辰总算是脱下大棉袄子,换上薄棉衣啦。
    到了三月初,树上都开始结新芽儿,就连孩子也拼了命的长个儿。
    这段时间孩子营养好,又开始抽条,个子比过年时候又高了不少,范晓娟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惊呼一声:“衣服穿不上了呀,这不是去年买的嘛。”
    韩星辰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没事没事,短一点嘛,又不丑。”
    范晓娟还在给她比裤子:“裤子也到了螺丝骨了。”
    韩星辰快要跳起来了:“妈妈,快一点呀,他们都在等我出去呢。”
    这孩子还真是个猴急的性子。
    “你去哪里玩?”
    “我去找香香呀,妈你别比了。”
    “香香玲玲家里不是生了小弟弟吗,你可别去人家家捣蛋。”
    “那也有时间可以玩的呀,妈妈你能快一点好吗?”韩星辰急的都要跳脚了。
    “那香香玲玲在家要干活,你可不能去人家家里淘气知道吗?”
    鞋子也短了一些,不过她可顾不了这么多,穿好小棉袄就要往外头跑,跟拴都拴不住的野马似的。
    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多少年没见过了呀。
    从出国以后,韩星辰就很少这样活泼开朗过了,刚开始是不熟悉新的环境,语言也不通,跟唐人街的孩子们也玩不到一起去,渐渐的就不太喜欢出门。
    像这样到家连屁股都没能坐热就要往外面跑的鲜活劲儿,真是韩星辰是吧?
    刚送走了孩子,就听见后院一阵嘹亮的哭声,后头那女人生了个儿子,就越发没把两小姑娘当回事。
    过来伺候月子的又是她亲娘,可着劲儿的作贱人家闺女,这香香玲玲两个小姐妹都好久没出来玩啦。
    范晓娟要赶着这个天气松土,把棚子里头的蔬菜再规整一下。
    还好有这么一块地方可以种菜,位置也不显眼,现在菜棚子里头的小香葱都长出来了好些个,来院子里干活的瓦匠木匠们看见了都要夸一下的。
    这几天,小白菜也能吃了,嫩生生的掐出来一大把,晚上可以炒来吃。
    “小范。”张烨踩着单车停在家门口,笑盈盈的往家里走,一进家门口就惊呼一声:“东西厢房都收拾好了?”
    东西厢房原本就比正房破旧,差不多就是要重盖了。
    想到几十年以后盖个房子审批手续不知道多麻烦,即便是要多花几千块钱,也咬牙重新修整过了。
    这一盖,工程量就大了去了。
    重新打的地基,又重新起的框架,用的是火砖做框架,上头盖尖头的屋顶,屋子做得厚实,窗户也是做的双层的落地玻璃。
    这会儿已经立了门窗,框架差不多都打好了。
    范晓娟听见是张烨的声音,就从暖棚里钻了出来:“你今天倒是早,这么早就卖完啦?”
    店里又请了个小工,事情就少了好多。
    晚市还是大丫收尾,张烨把面擀好,就可以收工了,大丫会收拾好厨房里头,这样她轻松了好多,也没以前那么多事了。
    现在店里面稳定下来,一天卖二百六十份面,午市大概一百五十份,其他的都是晚市。
    “怎么没看见星星呢?”张烨把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后面有大丫跟肖姐,我就早点下班了,过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两个月的分红给你。”
    她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出去玩了,在家里一刻都待不住。”
    范晓娟手上还拿着个小铲子呢,忙把铲子丢地上,又随手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手,倒是不避讳张烨,直接打开了信封瞧。
    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大团结。
    这起码得上千!
    “这也太多了吧。”范晓娟把钱递了回去。
    这两个月,店里面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眼看着对面的良记都没办法跟这边竞争了。
    吃挑嘴了的客户,压根都不愿意去良记吃面。
    张烨的生意做到稳定了,范晓娟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作息。
    “你别以为我是亏本给你的,我上个月给完大丫的工资,交完房租还剩三千五,这是净赚的,这个月也差不多,是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提成给的。”
    如果按开工资算,这钱就很多。
    张烨这是真心拿她当股东了。
    范晓娟心里有些许感动,不会很快她脑子就活络起来。
    在国企上班,想要暴富是不可能啦。
    她也不可能做到姓冯的那样,从集体揩油水。
    可要是能够入股张烨的餐馆,说不定能找到一条致富的路径呢,想到这里她眼角都笑出来小细纹出来了呢。
    张烨:“要不是你出主意,我这店面也不可能开的这么好,给你这点股份也不多,你收下就好,如果以后餐厅变大了,说不定就能分你更多。”
    她做事做人都不错,挺豪爽的,范晓娟表示喜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烨才提到:“我跟韩军正式提离婚了。”
    冷静了那么一段时间,原本以为很难说出口的事,当讲出来的那一天心里挺释然的。
    “那天我碰到她跟对面面馆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当场我就提了,他说离了婚也不会分钱给我,这些我都无所谓了,不过为了孩子我打算还是要争取一下,我已经请律师调查韩军公司的账目。”韩军公司的账目根本经不起查。
    要是他稍微聪明点儿,就应该给张烨一个合理应得的数目,把婚离了,一旦牵扯到腐败或者贿赂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张烨在范晓娟家门口的屋檐下坐下。
    坐在地上,跟个老朋友一样在跟她倾诉。
    这些话,以前也很少跟人讲的,今天一讲出来突然发现心里头特别轻松,好像盘踞在心头的大石头突然有一天就被人搬了下来。
    “那后面呢,你还回去住不?”范晓娟突然觉得张烨这样挺好的。
    独立,生活有些忙碌,还有个孩子可以寄托。
    “我现在搬出来了,就住在面馆楼上,佳栋反正也在学校住,周末他过来睡,离婚以后我打算把那边的店铺买下来吧。”
    钱肯定是要要的。
    韩军当时说的多难听,家里的钱又不是你挣来的,你还好意思要,真是不要脸。
    他其实不想离婚,臭男人的尿性,即便是家里头的不香了,还是眷念女人在家的温柔乡。
    放在以前张烨可能会伤心,还会害怕自己打官司打不过他,当听说张烨请来的律师介入到公司的账目以后,韩军这才急了。
    这些年做单位的项目,送礼和不清不楚的账不知道有多少。
    给情妇们送的东西,很多都是走公司的账出去的。
    这个时候张烨要查他的账,不单单是腐败问题,九十年代的社会风气还没那么开放,包二奶可是要净身出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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