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了母亲的孝子,就没办法当父亲的孝子,他最最看不起的,就是离弃结发之妻的行为,尽管母亲当然已经离世,在他看来即便是再婚,也该等母亲的亡灵安息。
    当时老头特别硬气的用拐杖指着儿子骂:“老子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活,等等等,等你妈安息了,老子也到下头去了,老子以后养老不用你管,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老爷子当过兵,级别却不是很高,总觉得儿子这个少将压他一头。
    于是儿子不管说什么,都成了看不起他。
    他觉得有退休工资,大不了去养老院,怎么着都不用看儿子的眼色,没想到现实就是个讽刺,老情人的儿子媳妇说伺候了他大半辈子,现在想领走人,拿五万块钱来再说。
    不带走老头子,就只能让他瘫在床上。
    带走他,就必须给钱。
    给钱又怎么能甘心!
    秦美媛拔高了嗓子说:“爸爸是去给那老太婆倒屎尿盆子的时候摔了一跤才瘫痪在床的,他们也不说通知我们,也不就医,就那样拖着,再拖下去爸爸连这个月都过不去了,咱们前尘往事先别计较,先送去医院吧。”
    这是秦美媛认为的。
    父亲生病了,既然得不到照顾,就该接回来。
    秦老开口:“接过来,怎么弄?”
    他年纪已经大了,照顾不了老父亲,如果说要尽孝,出点钱,动一动他的关系找个好一些的疗养院也还行,若是要他把父亲接回家来,怕袁桥都不能同意,毕竟当年指着儿媳妇鼻子骂的就是他。
    秦美媛认了:“爸爸现在要送到医院里去……他们说爸爸的存款肯定是给咱们了,可这些年我是一分钱都没拿过的。”
    然后呢?
    秦老好笑:“你经常往那里跑,你都没拿过未必在我这里?”
    他真是觉得好笑,老头的退休金又不高,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离休老干部,而那家人一直都不信,总以为会捂出个宝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心情都是沉重的,他跟袁桥说完以后,全家人都知道了。
    卡着老人不松手,要钱。
    半路夫妻有几个好的。
    范晓娟在心里叹息,如果接不回来,自家老公公估计这辈子心里都过不了,好歹要送进医院。
    如果要接回来,那家人这些年把老头的退休金都花完了,现在还找人子女要钱。
    秦美媛不可能出这五万块钱,但也不能看见父亲被人熬死,这才找到哥哥想办法。
    袁桥不愿意伺候老头子,可也知道丈夫现在为了难,她对儿子说:“现在怎么办,只能要给钱?”
    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在那个年代都能在京市买一套小户型的两房一厅了。
    真是人心不古,这年头还是钱香呢!
    当初看着老头身体不好,秦美媛还跑去劝爸爸去疗养院住,毕竟有很好的疗养条件,万一身体不好,护士和护工也能照顾得好他们。
    老头也很心动。
    结果快走了,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咱两都相处七八年了,就为着养老的事,子女们非要把我们分开,我这辈子肯定是再也见不到你啦?”
    老头看着新老伴哭得稀里哗啦,心一下子就软了,跟女儿商量要不两个一起送过去?
    秦美媛当场就暴跳如雷:“爸,那老太婆可跟咱们家没干系,我干嘛要给她养老?”
    老头也是糊涂,当即表示:“我的钱给她交疗养院的钱,你们给我交养老的钱,我两生死都是要在一起的。”
    老太太作得不行,养老看样子是要赖给他子女了。
    偏老头喜欢老太太得紧,坑死子女没下限。
    看着那作得要死的老太太,秦美媛给气得够呛,跺脚才回家,就听说老头摔了一跤,正月初三摔的,今天都初五了,一点送去医院的意思都没有,一问那老太太就眼泪哇哇的:“要住院也要一起住院,我这心口不舒服,再说你爸爸离开我是会死的。”
    于是要秦家这边拿五万块钱出来,说是住院费。
    秦美媛不肯拿钱,那家人就说了:“你哥哥好歹也是军区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人死在我们家里头了,也不怕我们拉去军区外头示威,看你们秦家有没有脸面。”
    要是报警,这老头估计都拖不了几天,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过被要挟的滋味,袁桥进书房门的时候,秦老涨的脸通红。。
    “一毛钱都没有!”就冲着没好好商量的语气,他都不肯掏出来一毛钱的!
    “你少生气。”袁桥给老头量完血压,收缩压都200+了,叮嘱他吃降压药:“爸爸也是很固执,两父子一样的固执,血压正常就不吃降压药,爸爸这个病,通常就是过年大鱼大肉吃多了,血压太高了造成的。”
    秦老给人气得头昏脑涨,捂住脑袋一句话也不想说。
    看着被气得不轻的涨幅,袁桥越发痛恨小姑子。
    自己搞不定,就跑来烦哥哥,又不是不知道秦老身体不好,血压一直都很高。
    出了书房门,袁桥跟儿子讲:“爸爸被气的不轻……你们有什么办法把爷爷接回来,也是住医院,单位给报销,保姆我们请,不会给你们增加什么负担的。”
    她担心儿子媳妇会有顾虑。
    韩江一贯直来直去,他挠挠头,确实没什么办法,却又看向妻子。
    袁桥知道儿媳妇是个有主意的,也看向她。
    范晓娟看看袁桥,又看看韩江,公公的岗位是个体面人,要是真给人钻空子搞他的机会,一生仕途便毁于一旦,深吸一口气,说道:“爷爷这病也治不了了吧?您想想熬着是干嘛,只要小姑把爷爷的户口本身份证那些拿在手上,咱们不说接爷爷,他们都会把爷爷给送回来。”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放在医院也是保守治疗而已,像爷爷病得都不能自理了,多半也只能送到医院临终关怀了,于亲人而言是一种安慰,于老人而言,只不过是舒舒服服度过这段日子。
    老头的户口本身份证那些确实都是在小姑手上的。
    每个月的工资,也都是小姑去单位拿,老头到点就要领工资,晚一天就跟女儿急。
    以前那些钱,花到哪里就不说了,眼看着长期饭票倒了台,那家人能甘心么,好歹从爷爷七十九岁开始,就一直照顾到现在呢!
    人只要花惯了钱,就很难不做伸手党。
    只拿走了退休工资肯定是不够的,老头在京市还有房。
    还有他们臆想中的巨额存款。
    袁桥傻眼:“你是说,他们想拿死亡抚恤金?”
    不光是死亡抚恤金,老头还有房,这房子一直攥在秦美媛手里头,存款估计并不多,这些钱也一直都是秦美媛打理的。
    秦美媛收入并不高,可看看陈寻那一身名牌的行头,就知道这些年她跟父亲走得近,也不是没有私心,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可总归是两家人都讨着了好,秦美媛还记得要把父亲送进医院里治病,那家人就只是要钱,那家老太太还撒泼打滚的,要秦家两兄妹给她养老。
    她自己的子女巴不得。
    其实他们也很清楚,房子写着人家的名字,那是要不过来的,存款人家都给花了,谁会吐出来,现在还有一条,那就是死亡抚恤金。
    一般单位,都有20-30个月的死亡抚恤金,是给人治丧用的,那家老太太一直念叨,好歹伺候了老头子这么多年,以前的积蓄他一直没吐出来,现在说把人接走就把人接走,说什么都不干,原来想要的就是死亡抚恤金。
    范晓娟犹豫着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又不是自己的亲爹,谁在意老头过得好,或者过得不好呢?”
    袁桥再去书房把这话给丈夫转述了一回。
    秦老深吸一口气,让秦美媛去跟那家人说,不光死亡抚恤金归不了他们家领,就连他也是退休了的,而且他这一身也是病气不得,要是真把他气死了,该坐牢坐牢,该哪里凉快哪里凉快去。
    那家人一听说,马上就沉不住气了,给秦美媛打了几个电话。
    秦美媛表现出一副爱接不接的样子,语气里面透露出来,老头的钱已经被她榨干,你们不是想当孝子贤孙吗,以后工资我也不往回送了,有钱不会自己花哦。
    那家人就更着急了,他们也只是想要钱,死亡抚恤金也好,秦家人给的钱也好,总之这病恹恹的老头在家住着,看着都瘆得慌,总不能让他们这些非亲生的儿女伺候完,什么好处都是给秦家拿走吧。
    那家人又气,可又怕秦家报复,就算是不想伺候老头,也不敢随便往大街上一丢,干脆打了急救电话,把人让医院拉走。
    这家老太太谋算了半生,也只计算到一点退休金,最近什么都没得到,一说起来就气不打一出来,两家也就此再也没有来往。
    其后医院又联系到了秦家。
    秦家出面,找了军区的医院给送进脑科icu,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秦美媛还意外碰见那家老太太一次,还冲她露出胜利的微笑,把那老太太气得够呛。
    回家以后她还跟儿子陈寻提起范晓娟来:“听说是大嫂家那个媳妇出的主意,可真是厉害角色,以后大嫂有的是气受了。”
    又耳提面命跟他说:“你以后找媳妇,可得找个乖顺点,听话点的。”
    陈寻有点看不上他妈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表哥看上去就是个老老实实的技术宅,表嫂脑子活泛点,家里头才不会吃别人的暗亏啊。
    “得了,还不多亏表嫂出的主意,外公才能回来,我的妈妈哎,你就祈祷外公能够多活几年,也好多拿点他的津贴啊。”
    不是陈寻酸他老娘,他还不清楚老娘的套路,说是孝顺女儿,但哪有不沾荤腥的猫,妈妈拿着爷爷的户口本,每月给爷爷拿工资,其实只给了集体工资给外公,剩下一部分单位补贴的津贴,都进了秦美媛的口袋。
    不然,这些年,秦美媛这身上穿金戴银挂着的,都是哪里来的?
    “你这臭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陈寻话里面带着讥讽,翘着脚不正经的坐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出来,又不抽,就用鼻子叼着,细细的闻烟草味道,吊儿郎当的说:“敢情您是为了我,才买包,买貂皮大衣的?”
    拿了钱,又不肯认这个账,什么都要算在别人头上,也只有他亲妈能够做得出来了。
    第144章
    在老人家里待到了初六,这一个年过的很舒服,除了爷爷的小插曲,简直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新年了,小姑走了以后,韩江跟老人又提了一次要更换名字的事情。
    两位老人都认为是大事,除了选个良辰吉日,换名字倒不必,改个姓氏就行了,否则彻头彻尾换了,以前的人提起这人简直要不认识了,完了要通知亲戚们一起吃个饭。
    这是一件大喜事。
    韩老头的案子一审判了二十年,这辈子要把牢底坐穿,他表示要上诉。
    因为过年耽搁了半个月,二审判决要农历二月份才出来。
    韩星辰很高兴的眨巴眨巴眼睛,揪着妈妈使劲问:“那我的同学们会不会以为班上来的是新同学?”
    范晓娟啼笑皆非:“老师会给他们介绍的啦。”
    韩星辰很失落的“哦”了一声,她还打算给人惊喜,让别人以为她是班上新来的同学呢!
    在奶奶家过年,她收获了很多压岁钱。
    爷爷奶奶包的就不少,出去拜年,大院的邻居们都会给她红包。
    韩星辰把这些红包放在一起,等到了初五那天,渐渐没人给红包了,她才拿出来要求自己数。
    爷爷奶奶都笑眯眯的围观小财迷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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