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一顿。
    游曳收回视线,当先走了出去,她从陆天海脸上看到了少见的尴尬之色。
    “游曳。”
    陆天海突然出声,但并没有转身。
    游曳也没有回头,两人就这么背对背站着。
    “……”极轻的视线往后一瞥,游曳抿唇,没吱声。但她到底是停住了脚步,身后却仿佛有一道无法看见的线。无论是谁,都无法轻易跨越。
    陆天海张了张嘴,却又重新阖上。
    微凉的空气在空间里缓缓流动,片刻后,他只说道:“你去忙吧。”
    “哦。”游曳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确定了一些事情。
    片场,正在繁忙地准备着。
    安导大汗淋漓地招呼游曳过去:“一会儿要拍咱们影帝的镜面反射镜头,核心特写部分你来吧。”
    游曳点头,转身要去拿长焦镜头时,安导忽然叫住她。
    回头,游曳平静地看着对方。
    安导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的骚动,如果不是天海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晚上聚个餐吧,等会拍摄结束,你去邀请他看看?”
    眼睫微动,游曳有些不解:“我?”
    正因为安导了解她,所以游曳心里更加疑惑,为什么要她去邀请陆天海。
    安导不想说得太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游曳的自尊心有多强,只讪讪说道:“我看他好像很想亲近你,给个机会吧。”
    “……”游曳很想问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没多问,“知道了。”
    见游曳答应,安导才微微松了口气。他这算是送了个人情给陆天海,其实是从秦惊鸿口中听说的。刚才送秦惊鸿上车,安导千恩万谢,秦经纪人只说如果真的要谢,就让陆天海与游曳多接触。这位对自家艺人了如指掌的经纪人,充其量只是想满足崽子的业余爱好。翻译到安导的脑子里,就是想培养革命友谊。
    一切准备就绪,这次陆天海破天荒要求清场,明明也不是什么需要清场的镜头,安导当然百依百顺,很快场地里就只剩下游曳陆天海以及不远处坐在大监前的安导。
    这是一幕侦探在血淋淋的现实前怀疑自我的桥段,类似于“凝视深渊,深渊回以凝视”的感觉,巧妙地采用镜面反射,增加灵魂与现实的剥离感。
    陆天海很快进入状态,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白衬衣领口半开,露出线条感十足的锁骨,肃穆而凄楚的美感,完美诠释了人格崩溃边缘的抻张魅力。
    游曳架好机位,此时的陆天海是背对着她的。镜头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以及映在镜子里的面容,蒙着一层纱,影影绰绰。
    随着平行横推,光影变换中,镜像的陆天海才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游曳少见地在拍摄过程中抬头,微微蹙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完全融入到剧情中的陆天海,既像是在窥探自己的内心,也像是在看着她。明明那双狩猎者的眼睛,盯着的是镜像中的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陆天海对演绎的理解真的超群绝伦。这种程度,大概就是镜面反射所能表现的最佳效果吧。
    看着不过两三米远的那道背影,游曳莫名喉头发紧,仿佛出现在镜子里被窥视的人是她一样,本能想要回避。
    “咔!”不知过了多久,游曳出神的时候,安导满意地宣告结束。
    陆天海第一时间回头,正正与游曳的视线撞上。后者一顿,这才回了神马上去查看镜头。这还是游曳头一次在工作的时候走神,她有些懊恼。
    所幸这次也是一镜通过,陆天海特意走到安导身边看了回放。轻轻摩挲着极好看的下巴,他的视线却是飘向旁边更换下一镜设备的游曳。
    沉吟片刻,陆天海才低声问安导:“原来游曳以前是星娱的摄影师吗?”
    安导正高兴着,听到这个问题笑容骤然一僵:“……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陆天海不置可否:“各种各样的传闻,一直都有吧?”
    这是事实,安导不由叹了口气,偷瞄了一眼游曳,才小声地对陆天海说道:“在她面前,最好不要提星娱两个字,不然老死不相往来!”
    “……”陆天海身形一滞。
    安导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会已经提了吧?”
    陆天海很想说,何止是提,难怪游曳给他送便当送得那么抗拒。他甚至可以直接得出游曳讨厌他的原因,毕竟他拥有星娱目前最大的流量。
    “不是我说,如果真那啥,晚上来参加摄影组的聚餐就好好和解一下吧。你俩拍摄这么有默契,闹僵了可不值当。”安导很嘴快地变相邀请了陆天海。
    走过来的游曳刚好听到,她看到陆天海点了头,倒是省去了她邀请的功夫。
    陆天海参加聚餐,也就意味着游曳不需要做晚饭。而这个聚餐,她并没有去。私单的客户临时改了时间,游曳答应了。
    扑了个空的陆天海在安导抱歉的敬酒中攒着怒气,这个女人难道不会提前给他发个信息吗?上次他已经说得很清楚,私下活动时需要让他知道动态。
    “噔楞!”
    站在指定会所前,游曳还没看手机就知道是陆天海发来的信息。但是她没看,打算先工作。与客户见面后,正在商量一些细节,短信提示音疯了一样跳出来。
    “……”游曳默默调了静音模式。
    客户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儒雅男性,浑身上下都打着成功人士的标签。他突然轻笑一声,问道:“是男朋友吗?催得这么紧。”
    游曳否认:“只是另外的雇主。”
    “是吗?”客户暧昧地笑了笑,进而说道,“是比较不一样的拍摄,能接受吧?”
    游曳淡淡:“我是专业的。”
    酒席间,陆天海很郁闷。他发现游曳根本听不懂人话,他之前叮嘱的,她是一件都没做到。
    酒过三巡,安导醉醺醺地朝他身上靠过来,乐呵呵地要劝酒:“天海,来,不醉不归!”
    “……”陆天海没怎么喝,他看了安导一眼,心眼一动,“导演,手机借我一下。”
    “嗯?”安导不知道陆天海要做什么,身体已经乖乖地递出去。
    陆天海当即拨打了游曳的手机,但连续几通都无人接听。
    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屏幕的限量版手机与摄像机静静摆在黑色桌面上,工作期间绝不让设备离手的游曳此时却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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