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闪光弹的光芒太刺眼了,根本看不清楚,如今场面太过诡异,闻人远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出现一个人,把那个管家带走了。”莱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他的墨镜,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指了指顾礼身后,“应该有个通道。”
    顾礼身后确实有个通道,只是人进去后已经完全锁死,要打开就得破拆,至于是谁把管家带走了不得而知,现实是,那枚注射器结结实实扎在了陆天瑾手上。
    莱昂没有说一片混乱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在场只有他知道,这是一个突然失去求生意志的人想了结自己生命,却强行被另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救了的故事。
    陆天海定定望着陆天瑾的背影,脸色一瞬煞白,全世界的声音与颜色都快速褪去,整个空间从焦点处开始扭曲起来。
    片刻后,才有人动起来,这一地的人和血迹,一塌糊涂的仪式,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才结束的闹剧,众人都意难平。失去了首领的手下们此时毫无战意,或者是因为完成了任务反而乖乖就范。战场打扫起来很麻烦,也必须秘而不宣。
    陆天泽立在原地,握紧拳头微微颤抖,又松开,而后快步走过去将陆天瑾从顾礼身上拉起来。顾礼下意识双臂跟着扬了一下,在接触到陆天泽冷冽的视线时,眼里映着失去生机的女人,慢慢收了回去。
    “她不是你顾氏的人。”
    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陆天泽就将妹妹横抱起来,在众人的注目中大踏步走出祠堂。
    阴沉沉的天,终于开始下起了阴冷的冬雨。
    浇在常青的植物上,那些不像是绽放在冬季的枝叶和鲜花,一点一点淋洒上了晶莹剔透的水珠。这些从天而降的无根水,慢慢汇聚起来,慢慢冲刷掉空气中的尘土,冲刷掉这世间的污秽。
    骚动的宾客们在看到这雨后,不知为何逐渐安静了下来,和警卫们打架的人都停止了挥动拳头,仿佛有一道无声的命令,纷纷抬头看向这场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雨,冷风吹来,瑟缩了所有人,也拂过那株还没有开始伸展根须的同生树。
    冰冷的雨水打在即将先经历萎靡再重新展开的叶面上,“啪嗒”一声,积蓄起来的一大滴水珠倏然落下,竟是生生打掉了瑾花的叶子。裹着寒风和雨水,轻飘飘,无所依地落到比其他地方要湿润的新土上,不沾一丝尘埃。
    入夜,雨还在沙沙下着,逐渐氤氲起一层浅淡的雾气。
    陆宅此时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前来会诊的权威泰斗们擦着额头上的汗,只能遗憾地摇头,来往匆匆的下人们没人敢说话,陆天瑾的寝室外人头攒动,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套上生命仪器的人,在不可逆转地消耗着最后的能量,闭上的眼睛似乎永远无法睁开。然而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即便只是多一秒钟,在坚持着的人都不想放弃。
    但等待着的人里,却没有陆天海。
    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黑暗中红色的火星亮了亮,又迅速暗淡下去,烟雾缭绕中的人藏在墙面的阴影里,因为下了太久的雨,即便是廊檐内的干燥地面也被溅湿了大半。
    一个脚步越过转角停顿了一下,发现了他,信步走来。
    角落里的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人会找过来,耳边充斥着风声和雨声,却是丢掉了手上的那只烟,一脚踩灭。他的脚边,零落着好几个燃尽的烟头,部分已经被打湿。
    “怎么跟过来了?”
    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陆天海用手扫了扫周遭的空气,他知道游曳不喜欢烟味。
    “……”
    走到男人身边,游曳没回答,她看到了地上的烟头,也嗅到了鼻间浓烈的烟味,只是蹙了蹙眉,转身并肩站着面向雨帘。
    里面的气氛她不喜欢,但外面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都没有再说话,这沙沙而下的雨能将人的思绪带走一般,融进无边的黑夜里,再难寻觅。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曳忽然淡淡喊了一声男人的名字:“陆天海。”
    大明星一顿,霎时回神,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还没问要干什么,就听到目不斜视的人语调更淡地说了一句。
    “想哭就哭出来,不丢脸。”
    “……”瞳孔刹那震颤,暗金色的眸子里明灭不定,却是最后在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说什么呢,谁要哭鼻子。”
    游曳没回应,只是也转头看向大明星,所有人里,陆天海的内心最受煎熬她是明白的,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拉住陆天瑾,而是为她开辟了通向死亡的道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面对这种离别。
    就像这场停不下来的雨,这个人的心里也在下雨。
    陆天海今晚的话特别少,即便是此时也还是清澈见底的眸子,一瞬闪过波光,他突然收回视线,想再随便说点什么掩饰住情绪的波动时,游曳冷不丁抢了先。
    “烟,是什么味道?”
    她淡淡问道,极轻的视线落在大明星身上。
    陆天海一下滞住,有些讶异地迎向游曳的目光,只接触了一秒,胸腔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起来。
    他依照本能倾身凑了过去,一手握拳抵在墙面上,一手轻轻去触碰对方的脸颊,顺着轮廓线滑到下颚,再微微抬起。
    “……就是我,嘴里的味道。”
    游曳没有躲,没有拒绝,她似乎就是想这么做所以才抛出的话头。
    陆天海的视线扫过女人的双目再往下定格在微张的薄唇上,他张了张嘴,在几乎快亲上的瞬间,却突然咬牙闭上了,因为咬得太过用力,狰狞而出的牙龈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
    游曳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着这个姿势抬起双手,将大明星的头轻轻揽进颈窝,就像她以前做过的那样,轻抚对方的枕骨,几乎就是在同时,感觉到了一股湿润的热度。
    她微微扬起脖子,无声地吐纳,而后轻轻将头相抵。游曳是来给最后的希望的,只是在那之前,她希望大明星能把压抑的感情释放出来,因为接下来的决定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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