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它们的体液弄到眼睛居然还能睁开,小看你了。”
    雪男站在那里,骷髅架子一般幽幽盯着大明星,声音因为缺水而变得嘶哑干瘪,但陆天海听过更难听的,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这种局面,显而易见他们被摆了一道,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引狼入室,雪男从内部瓦解了实验室的防护。一想到踩在通道里的那种脚感,大明星用力握紧拳头,可能幸存下来的只有唐哲一个人。
    “用这种眼神看我,真可怕。”
    雪男似乎完全不觉得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分外平静。
    陆天海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他敢在这里举灯,以这种身体在防空洞里穿行,势必是不怕这些大蜥蜴的,或者这些大蜥蜴根本就是他的宠物。但真正让大明星在意的是他旁边蹲着的那个年轻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
    闻言,雪男轻描淡写地瞥一眼狗狗一样端坐着的人,伸出他瘦骨嶙峋的手,在年轻人头上按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陆天海索性不问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个鬼地方,雪男看起来对他们没有多少攻击性。
    “这里有别的出口,在哪里?”
    他紧盯着雪男,但同时也在注意通道九十度折角的纵深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袭击。
    雪男却是突然从喉底怪异地咯咯笑了两声,他一这么笑,年轻人就瑟缩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
    陆天海皱了眉头,脸色完全冷下来,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雪男的视线这才重新回到大明星身上,他看着他,缓慢而夸张地扯起嘴角,松垮的皮耷拉下来,在嘴角堆出厚厚的皱褶。
    “既然下来了,地下王国欢迎你们,就别想着出去了。”
    “你该趁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的问题。”
    手背青筋暴起,陆天海作势要靠近,雪男也完全不怵,他突然从脏污的衣服里拿出一小瓶黑色的东西,表情更加怪异,跟磕了药一样。
    “知道这是什么吗?只要我在这里摔碎,孩子们立刻就会涌过来将你撕碎!“
    脚步一顿,陆天海却也笑了,特别轻松抬手蹭了一下下颚,自己给自己蹭了一脸血,“这么说来,你身上还有让它们畏惧的东西。“
    雪男突然不说话,他看着大明星的眼神里有些微疑惑,趁着这个短暂的停顿,陆天海又踏出两步。
    这回,是刚才畏畏缩缩的那个青皮肤的年轻人一下挡在雪男面前,喉底咕噜噜地发着声音,像是在说话,但都是不成调的单音节。
    “养的宠物对你真是忠心,即便害怕你,还是选择保护你,真感人。“
    陆天海不想直接起冲突,他的动态视力有残影,真动起手来占不了便宜,不过他细心地发现了对方有微妙的反应,似乎只要扯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雪男的表情就有所松动。
    论嘴炮,大明星对自己十分自信,果不其然,雪男的神色顷刻变了。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身体微微发颤,陆天海便趁热打铁,揶揄地接了一句。
    “难怪你能在这地下横行,还地下王国,怎么,驱使几只小壁虎,再圈养几个人,就真当自己是国王了?“陆天海嗤之以鼻,他总是有办法用睥睨天下的姿态让人产生自卑感,“嗬,你只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况且已经快死了,你还能做什么?在临死前要拉人陪葬?“
    “……“雪男的喘息声开始变大,极力忍耐着什么,忽然吊着嗓子朝大明星吼了一句:“你又知道些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才终年漫无天日留在这里,你懂什么!“
    陆天海被喉得一愣,立刻转头看向甬道深处,屏息等了几秒才松口气,那些东西没引过来。
    他将不屑的目光重新投到雪男身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刺激对方,“是啊,我是不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随身带只宠物在坟墓一样的通道里巡视,真是好一番别致的风味。”
    “你……”
    雪男气得不行,胸腔骤然快速起伏,一弯腰,直接呕出一口血。
    大明星紧接着嘲讽一句,“听到这种称赞就呕出几两血来回应,太客气了。”
    他其实还有点担心直接把人刺激没了,那就头大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雪男的身体早就被掏空,吐这一口血出来,少说短命几天。
    “呵呵,呵呵呵……”
    低着头的雪男却倏尔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怪异,像是吊着嗓子,又像是胸腔有个缺口直接发出来的气音。
    “我……在这里陪了一个人十几年,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不能看着所有的一切就此失控,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将全部都付之一炬,我有这个资格……”
    雪男话刚说完就支撑不住身体跪下去,旁边的小年轻马上贴近他,喉咙深处依旧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很担心的样子。
    “这个实验室不该存在,这个地下空间也不该存在,咳咳!”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混在地上那些因为量太多而长时间无法凝固的血液里,分不出新鲜还是氧化后的。
    缓了一口气,雪男才断断续续说道:“我在通道各处的薄壁内都卖了炸药,很快这个地方就会在世人面前消失。”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有些凄凉地轻笑一声,“呵,这个地方本来就没存在过。”
    一听设置了炸药,陆天海几乎转瞬就逼到对方面前,年轻人扑上来要阻止,被他一下甩开,撞到墙壁上,嘤咛一声趴到地上挣扎起来。
    雪男却是趁着这个空隙陡然抓住大明星的命门,同样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魔怔般死死盯着他。
    “他还是个人,你带他出去,还能治好……咳!呕!”出气多进气少,雪男就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交代遗言,只是并不是那么好说的一件事情。
    “你……”陆天海紧蹙着眉,欲言又止。他要掰开对方的手轻而易举,但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仿佛承载着诸多声明,沉重得让人无法移开。
    “呼,呼……”大喘两口气,雪男将刚才握在手上的瓶子塞进了陆天海手里,“你没有义务帮我,但我也要说出自己的请求。我会告诉你出口……你在洞口洒上一些。冰天雪地下,它们很快会冻死,但总比被炸死在这里好。”
    “虽然可怜,但它们不该存在。”雪男忽然松开手,没什么力气了,倒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甬道另一边,有些出神。
    “喂喂!你还没说出口在哪里,先别走马灯啊!”陆天海即刻揪着雪男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废话说这么多,结果重点一个字没有。
    “咳!”雪男的瞳孔在短暂的涣散后艰难地重新凝聚起来,气若游丝地报了个位置,离这边有些距离,爆炸还有一个小时。
    在眼睛的光辉完全失去前,他最后对大明星说了四个字。
    “唐哲,危险……”
    这句话明显没有说完,但没有时间让陆天海思考别的,他转头扫一眼艰难爬起来的年轻人,扶了下额头,异常烦躁。
    临终托孤吗这是,他是得扛几个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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