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空气里安静极了。
    脱力坐到地上的身体僵直着,大小姐瞪大了双眼,眼泪在她脸上逐渐冻成霜,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闻人远扑得太急打滑摔了一跤,此时竟是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后怕。
    刚才那一瞬间,男子觉察到大小姐的自杀意图,千钧一发之际撤了匕首并同时用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抓住脖子。但大小姐的反应没男子这么快,她一心想唤醒唐哲,直接推着脖子向前,却是把男子的手背推向了刀刃。
    “……”
    匕首十分锋利,这一划拉深可见骨。男子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掌留下来,他却毫不在意一般,只抬起来无所谓地看一眼就甩了甩,从裤兜里抽出一块手帕简单地包扎起来。
    “用这种方式唤不醒他。”
    他平静地对大小姐说了一句,后者在回神后拧紧了秀眉,绝望极了。
    男子顿了顿,往大小姐身边走了一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大小姐愣住,空洞的眼神看向他,似乎瞬间就接受了。
    “喂!你和她说了什么!”
    闻人远有些气不过,这些人都自说自话,为达目的不知道会耍出什么样的手段。他立刻跪伏到大小姐身边,以保护的姿态护着她,怒瞪向男子。
    男子只笑笑没再说话,但那种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不爽。
    “……闻人远,你喜欢我吗?”
    这时,大小姐颤抖着声音发问,她看向闻人远的视线十分复杂,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也许里面也有感情,但此时更像是愧疚。
    看到大小姐这个眼神,闻人远即便吃顿也瞬间懂了。
    他嘴角动了动,有什么想脱口而出,最后却悉数咽回去,换成一个问题。
    “你喜欢唐哲吗?”
    大小姐被问得一愣,转头看向又走回封锁圈的那道身影,眼睛刺痛般瑟缩了一下,却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
    这一刹那,闻人远憋住了呼吸。
    片刻后,才重重吐出,他之前就有奇怪的感觉,从见到唐哲的第一面开始,或者应该说,是大小姐给了他这种感觉。
    陆天海当时的揶揄可能也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他不好说得太明白,这种事情需要本人去拎清。
    闻人远莫名有点想哭,这几天的相处中,他可能一开始对大小姐真的没有多想,但随着深入的了解,在看到这个女人不一样的一面后,他的内心开始产生了动摇。
    但就像旋风一般扫过他内心的异样情愫,退却的温度也是那样毫不留情地冻结身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看到这个女人欲哭的模样。
    “喜欢就要好好地传达。”
    他也看向唐哲,这个人的身体已经称不上是人类,但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还有人的意识,也许也有人的情感。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再走进这个包围圈,即便是现在,那双绿色的眼睛也一样是看着这边。
    “那你好好传达了吗?”大小姐带着哭腔撑了一下地面想站起来,闻人远立刻扶住她。
    他微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希望我喜欢的女孩能获得幸福。”
    大小姐定定地望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热泪瞬间涌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利……”
    “嘘,不需要说出来。”闻人远心知肚明大小姐想说的是什么,她想为自己利用他的行为道歉,但他是心甘情愿的,就无所谓利不利用。
    可如果明说,他就太悲惨了。
    “还没失去人性的话,知道该做什么吧?”
    男子包扎好后,重新对唐哲挑衅,他刻意走到大小姐面前,挡住视线。
    “手背到身后,乖乖受伏。”
    “……”
    唐哲没动,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这么做。
    “闻人远,你到后面去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擦掉眼泪,蹭得脸上生疼,大小姐的目光在闪烁不定中安静了下来,她平静地看他一眼,发红的眼眶似乎微微肿了起来,却是对他微微笑着。
    闻人远不想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但是他会伤害你……”
    “她说的没错,你能为她做什么,在这里多撒点血吗?”
    这时,大明星低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他紧握着游曳的手,这次是实打实的人型拐杖了,风雪太大他光靠声音已经判断不出这些人的方位。
    “即便洒血,那也是我自愿的!”
    闻人远还没发现陆天海的眼睛失焦了,愤愤然怼回去。
    大明星一下就生气了,他自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游曳也受了伤,闻人远不能再出事。
    “你给我过来!这种时候充什么大头!”
    “我就只能这么做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她,你又怎么会懂!”
    闻人远憋了半天的怨气终于向陆天海释放出来,大明星听得一愣,他和闻人远二十几年的友谊里,似乎还没吵过架。
    “游曳。”
    陆天海却是皱了下眉头,对她直接说道:“打晕他。”
    “你们谁都别过来!”
    闻人远完全相信游曳会听从大明星的话给他一记手刀,他心里明白陆天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受够了,不想每次都以这种方式度过危机,难道他是什么无法面对现实的巨婴吗?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承受,你们两个已经伤成这样,就歇一会儿别管我了好不好!”
    陆天海莫名烦躁,他也有很不好的预感,扶着额头咬牙切齿一句。
    “闻人远,我最后问你一遍,过不过来!”
    “……”
    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发小的眼睛,闻人远愣了一下,嘴唇有些发抖,“天海,你……”
    “咯咯咯!”
    这时,正前方的唐哲忽然怪异地扭动起身体,喉咙深处同时发出抽搐的动静,似乎很痛苦。
    “阿哲!”
    大小姐瞬间就想冲出去,但是被闻人远拦腰抱住挡了下来。
    “他现在不是人了,你要说可以在这里说,别过去!”
    “不,我要到阿哲身边去,我要到他身边去!”
    大小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闻人远就跑上去,但膝盖软了跑两步就跪下去,却是再次强撑着手脚并用地跑过去。
    闻人远无暇顾及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冲上去一路或拖或拽,企图把大小姐拉回去。
    两人在雪地里纠缠在一起,男子则是平静地从他们旁边绕过去,他要趁现在让唐哲失去行动力。
    陆天海突然松开游曳的手,游曳转头看他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但她已经明白了大明星的意思。
    从陆天海身边离开,游曳径直向闻人远而去。
    “越挣扎,你只会越来越不像人,呵。”
    男子冷哼一声,举起匕首就要去挑唐哲的手脚筋,但没想到唐哲忽然停止了扭动。
    那双荧光绿的眼睛幽幽,一个莽冲,男子堪堪躲开,往后跳开两步。
    唐哲当即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怒吼,雪地都为之震动,呲牙中竟是直接朝闻人远冲了过去。
    还在拉大小姐,闻人远根本没注意到,而注意力都在唐哲身上的大小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闻人远身上一推,一下将他推倒。
    “我不要你可怜我!”
    厉声斥完,大小姐却突然扑向闻人远,将他紧紧抱住。
    “小姐!”
    不放心找出来的老仆人远远就看到了雪地上的惨况,刹那血液都凉了,颓丧地一下跌坐到地上。
    “造孽……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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