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借口泡茶,告退出去。屋里没了旁人,薛兰兮倚在软榻上看着贺仲麟问道:“为何这么说?”
    “兵部尚书的事情,你有参与其中吧?”
    薛兰兮疑惑,她原本以为这件事贺仲麟已经知道了,没想到竟然不知道。
    “季君珩没告诉你?”
    “他那嘴巴跟上了锁似的,这两天不管工部的人怎么追问,他就一句钟家先祖不满子孙托梦于他,搞的刑部上下都要焚香祷告,指望以后的案子都遇见不满自家儿孙行事不端的祖宗出来托梦给他们。”贺仲麟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说道,“要不是我想起来之前谢家略懂机关之术,还真被季君珩给蒙过去了。”
    没想到,季君珩竟然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薛兰兮有些动容,却没说什么,“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这事不成?”
    “不,还有一件事。”贺仲麟摇头,告诉薛兰兮萧康帝最近命他接手京城防卫,“父皇最近动作奇怪,我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与皇上毕竟是父子,你在外征战多年,陛下未必就真的不担心你的安危,让你接手京城防卫,不管是忌惮你功高震主,还是真的担心你在沙场上有什么意外,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薛兰兮倒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靖王今年快三十了,在外面征战多年,若是别的王爷早就已经封了亲王,要么在京中夺嫡,要么恩养,总之是不会再外面征战做苦差。如今的靖王,却还只是一个郡王,回京之后帮忙办了几桩案子,在皇上面前也刷了一波印象,能被自己爹记起来,也不奇怪。
    “是么,我总觉得不是好事儿。”贺仲麟摸了摸下巴,回头看向薛兰兮,“其中不会有你的手笔吧,你是不是在陛下跟前做了什么?”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在后宫之中虽然没有母妃为你遮风挡雨,却也不是毫无助力的。太后寿辰那日,我听太后说了,想要将你留在京城。”薛兰兮无奈的看着耿直的贺仲麟,有点惆怅以后这样性子的他登上皇位是福是祸。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仲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看着薛兰兮又问道,“皇祖母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那日太后寿辰,皇上虽然没来贺寿,可是太后背过身却跟盛嬷嬷说,她的年岁越来越大,以后能见到这些小辈的次数也越来越小,逝去的便也罢了,这些还活着的,总归还是想多看看,免得临死遗憾。陛下跟太后虽然多年不怎么亲厚,却也是亲生的母子,怎么会不顾及太后的想法。”
    说到这里,薛兰兮也有些不忍。沉默了片刻,薛兰兮忽然说道,“后宫之中,还得有你的一个助力才行。”
    “母妃?”贺仲麟想起了谢贵妃,“忆儿,不是我说,母妃已经被幽闭七年,你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重新得宠?”
    “有点难,却未必不可以。”薛兰兮侧头看向贺仲麟,“你们母子已经七年没见,难道你不想见么?”
    “我当然想,可是我现在……”贺仲麟苦笑一下,摊手看着薛兰兮,“忆儿,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的选择会不会是错的。”
    “表哥,如果真的错了,你会怕么?”薛兰兮没有回答贺仲麟,只是反问他。
    “我不怕!能为兄弟而死,我怎么会怕!可是,你呢,你好不容易偷活下来……”贺仲麟不忍,这可是颜家最后的血脉了。
    “我便是活下来,也是苟活一世,一辈子都要在不能为父母兄长复仇的愧疚中度过。如果可以选,我宁愿选择跟他们一起死了,至少我是顶着颜家人的姓氏死去的。”薛兰兮的心比贺仲麟更要坚定,她的眼神不变,看着贺仲麟。
    看着这么一双眼睛,贺仲麟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好,你说什么,我做!”
    薛兰兮没有真的让贺仲麟去做什么,只是让他先回去。
    等折枝进来的时候,薛兰兮已经盘算好了主意。
    华裳想要一个楼,那她便给她一个楼。
    入了夏,京城的花街之中真的多了一个花楼,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可是那些姑娘是真放的开,凭栏而立,竟然上襦都不穿,看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咋舌,背过身狠狠的啐一句有伤风化。
    这楼的名字也简单粗暴,就叫花楼,更是让人一听就忍不住脸抽抽。
    可是,偏生的这楼生意格外的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把京城大半的男人给勾了魂。
    薛兰兮深谙用人不疑的道理,所以花楼上下的所有事情,全都交给了华裳。华裳担心被薛清虞给认出来,每日浓妆艳抹,生生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就算是以前的熟人看到,只怕也认不出来。
    这一个月来,也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就是兵部尚书的职位也终于定了下来,由季君珩一力举荐,在兵部尚书渎职案中立功不小的李遂成了新的兵部尚书。
    对于这件事,好像并没有什么风浪。
    除却豫王府里的陈设空了不少。
    兵部尚书倒台,豫王没了财路,摔坏的东西没办法补上,只能空着了。
    “贺仲麟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在外流放七年还想回来接手京城九门司?也不怕风大折了腰!”豫王刚发了一通邪火,坐在主位上上下喘气,底下坐着的幕僚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
    “靖王久经沙场,驻守边关,陛下应该是看他有这个能耐,才让他掌管九门司的。”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结果却迎来豫王的一阵痛骂。
    “呸,我看明明是贺仲麟那个狗娘养的做了什么!否则,放眼京城,能统领九门司的人都死完了不成?居然轮到他一个放养了七年的皇子来干这个!要我说,他还统领九门司,不如直接去东华门地下当个守门的好了!”豫王一口吐沫啐在那个幕僚头上,看着那个幕僚小心翼翼的退回去,冷笑一声继续骂道。
    “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到头来还要让本王想办法!飞鹰,你给我派几个人过去做了他!”豫王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幕僚顿时大惊,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悄离席。
    “王爷不可!”登时还有胆子留下的幕僚连忙阻止。
    大顺有规定,不管皇子之间怎么争夺,都不许残害手足,若是一经查实,不仅皇子要被废黜,就连幕僚们也要株连九族。便是为了自己个的祖坟不被人刨了,这群幕僚们也得阻止一二。
    “为何不可!贺仲麟欺我太甚,若是不除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豫王恨的牙痒痒,看着飞鹰在一边不敢动身,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飞鹰踹了过去,“怎么,看本王被幽闭,指使不动你了是么!”
    “王爷三思,非是属下不肯去办,而是府中并没有这样的精锐。”飞鹰不敢躲,生生挨了一下之后,躬身行礼说道,“靖王殿下在边关多年,身上功夫如何谁都不知道,贸然拍府兵出去,只会露出马脚,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是你们打不过贺仲麟?”豫王斜眼看着飞鹰,又要发作,却听见外面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他连忙正色,回身迎接楚贺。
    “先生。”
    “我听说,殿下要了结靖王?”楚贺被人推着到了大厅,不卑不亢的看着豫王问道。
    “此人现如今已经掌管九门司,若是父皇想起来给他个更高的职务,只怕就难以控制,所以,本王觉得还是早下手的好。”豫王看到楚贺,熄了所有气焰,忖度着回了楚贺的话。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楚贺抬眼看了一下豫王,慢悠悠的说道,“殿下如今幽闭在府中,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否则极有可能会被皇上新帐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若是殿下真的被皇上废黜,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贺仲麟的功夫,非是寻常人的水准,刺杀他,得不偿失,不如化为己用。”
    楚贺的想法,让豫王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怎么个化为己用。
    “殿下如今已经失了兵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殿下若是去拉拢李遂,只会适得其反。可对殿下来说,掌控兵部最重要的,不是兵部每年的供奉,而是兵部所掌管的九门司。若是殿下能与靖王交好,靖王在京中没有任何势力,势必是要唯殿下马首是瞻。到时候,两个王爷的分量,怎么也比一个要高一些才对。”
    楚贺这话说的实在是有道理,豫王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可是他有他的顾虑。
    “贺仲麟此人,冥顽不灵,只怕化为己用也行不通。”
    如豫王所担心的,贺仲麟太过耿直,直接拉拢,只会让他一剑劈了。而且,这么多年,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贸然示好,只会让他反感。
    “只要是人,就有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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