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那个丫鬟是薛兰兮从哪里买来的下贱皮子,没想到竟然是卫陵侯送的。是我看走了眼,丢了人,娘你不要生气,今天都是我不好。”薛瑾姝当然不敢跟祁氏犟嘴,连忙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回过头来,她又疑惑的说道,“我明明看到那个丫鬟可以带着人从墙头飞出去,为什么卫陵侯却说那丫头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你看了个真切?那丫鬟细胳膊细腿的,哪儿有那力气,说不定是个男的。若真的是个男的,你可得好好记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祁氏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件事,虽说现在三房忙的热火朝天,可是能看到大房吃尽苦头,她们还是乐意的。
    “我晓得!”薛瑾姝点头,她还不信了,以后薛兰兮都能不出门!
    他们二人从珑甄阁离开,陆氏却没有离开,也不管季君珩是不是在这里,三两步上了楼,拉着薛兰兮进屋,关起门来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半夜偷跑出去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大顺对女子的门禁没有严苛到惨无人道的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若是能说清楚,自然好,可若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出现,可就兜不住了!
    薛兰兮点了点头,不过拉着陆氏的手说道,“母亲放心,我去了哪里,侯爷都是知道的。”
    这话没有作假,她夜间出门,无非就是出去办些事情。先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可以查证的,可是往后便简单很多,顶天就是去个花楼。
    见薛兰兮显然避重就轻,陆氏也不好多问,叹了口气,隔着窗子看了看站在外面的季君珩无奈道,“我真的是不明白你的心思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了这个人,该多好。”
    “娘,已经错了的,不可能真的错下去。”薛兰兮转身看向窗外,身子单薄的让陆氏心疼。
    这么一早上,她不是不为所动。
    只是那心啊,动的多了,就会磨出茧子来。
    前世她还活着的时候,季君珩每每去换防,明知道没有什么危险,她还是要千叮咛万嘱咐。季君珩也会跟她许诺,给她带礼物回来。
    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那时候,颜愫有多爱他,现在薛兰兮就有多恨他。
    “我知道劝不动你,你们两个好好说吧,我先走了。”陆氏也不好在这里打扰这两个人说话,于是叹了口气,从珑甄阁离开,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季君珩一眼,似乎有话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陆氏走了之后,季君珩重新进来,看着薛兰兮说道,“以后的事情,都交给素荷吧,便是有人问起,你也可以说是与我传信。我们已经有了婚约,私下写信也只是儿女之情而已。”
    薛兰兮回头看着季君珩,“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么?”
    忽然之间,薛兰兮很想问一问季君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忍心对着昔日好友和长辈下得去手!
    “没有了……”季君珩摇头,又看了薛兰兮一眼,转身离开。
    季红裙等季君珩离开之后才上来,重新拿起绣绷之后冷笑道:“你三叔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都说龙生龙,可是薛老爷子那么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一窝老鼠呢。”
    “九子不同,便是一两个歪了些,也无伤大雅。”薛兰兮继续跟季红裙讨论绣工,却又好奇这东西是送给谁的。
    瘦竹最为文弱,却又最有韧性,显然不是送给季君珩的。季君珩这种武人,只适合麒麟或者其他瑞兽,却不适合这么文弱的东西。
    难不成,季红裙有了喜欢的男人?
    “红裙姐姐,你这竹子,是要送给谁的?”心念所至,薛兰兮直接问了出来。
    季红裙的手一停,苦笑了一下,看着绣绷上的图案忽然不想继续了,“谁也送不了了……”
    许是被祁氏给气到了,薛兰兮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自己说错了话,“我说错了,对不住了姐姐,你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季红裙苦笑一下,摇头说道,“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偏生还留着念想。兰兮,我知道,你也在惦记着当年的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回不来了,是么。”
    当年,季红裙与颜慎是有婚约的。颜慎这个人,虽是个武将,却也被颜锡给教的文武双全。可是,颜慎鲜少有格外喜欢的东西,季红裙是如何觉得他会喜欢竹子的?
    “红裙姐姐,当年事情那么乱,说不定会有一两个死里逃生的人。”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薛兰兮开口安慰季红裙。
    是啊,她就是回来的人,这个世界上什么离奇的事情没有,说不定颜慎也活着呢。
    “对,我也是这么奢望的。”季红裙又一次放下针线,拿着绣绷去看那绣了一半的瘦竹,“七年了,我总觉得慎哥哥在看着我,在等着我。我努力的去将他曾经用过,曾经触碰过的东西还原,可是,我已经努力了七年了,他还没有回来,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还会不会回来。”
    薛兰兮忽然想起来,颜慎的书案上,曾经养了一盆文竹,只是时间很短,后来不见了踪影,所以薛兰兮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可是,季红裙记得,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季红裙都能记得。
    薛兰兮没想到季红裙会如此对颜慎情根深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她将绣绷放下,拉住季红裙的手说道,“红裙姐姐,既然已经等了七年,那何妨再等一等?”
    季红裙的眼神忽然一亮,满怀希冀的看着薛兰兮问道,“你是说,颜家真的有可能还有人活着!”
    薛兰兮摇了摇头,无奈的看着季红裙,“你我都知道,这个希望渺茫。我知道无法劝红裙姐姐放下,所以才劝你,不要放弃希望。人活着,总得有盼头不是么?”
    看着季红裙重重的舒了口气,重新拿起针线,薛兰兮的心头也松了一下。
    她本不想给季红裙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可是若让这样刚烈的一个女子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她又不忍。
    华裳做事非常速度,不过一日,就将诚国公府的家底给弄了个干净清楚。薛兰兮看着那些血淋淋证言冷笑一声,放了下去。
    素荷前些日子已经得了季君珩的吩咐,若不是必须薛兰兮出面的,都有她代办。所以,今日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她拿来的。
    见薛兰兮脸色不好,素荷忍不住问道,“小姐准备怎么做?”
    “让华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豫王那边的人,咱们缺了的证据,豫王会给补上的。”薛兰兮将那些口供放了起来,转头吩咐素荷去传话。
    只是一桩强奸幼女的案子,还不足以扳动诚国公,可是,若是几十桩呢?若是这还不够,欺男霸女,占地侵地,私自收税呢?纵使这些全都不能扳倒诚国公,能挫一挫容王的锐气也是好的。
    容王,得意太久了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知道,又一场风云变动即将开始。
    季君珩出发换防那日,豫王的御史就上书弹劾诚国公府行事嚣张,恃宠而骄。诚国公自然百般抵赖,一概不认,便是先前那桩案子也给一口否决掉了。
    豫王的人自然不会让他如此轻易跑掉,人证物证酣畅淋漓的摆满了金銮殿,看的萧康帝是触目惊心。
    “诚国公,你是三朝老臣,先皇赐予你封地是给你天大的恩宠。你身为庙堂之上的高官,不为百姓谋求福利,反而如此欺压百姓,你简直其心可诛!”萧康帝气手抖,指着诚国公骂道。
    “皇上明鉴,宋御史乃是豫王殿下的亲随,臣知道这些日子豫王殿下在府中反省的气闷,想寻些臣的错处。臣确实有些小错,这等大事,臣却是不敢做的!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诚国公老奸巨猾,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萧康帝的痛处在哪里?所以,一口咬定是豫王为了出来,故意栽赃陷害。
    这也确实提醒了萧康帝,豫王幽闭在府中,怎么还能把手伸的这么长?
    两个儿子大了,争一争这个皇位萧康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可是,若是用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那就不能允许。
    为君者,怎么能肮脏龌龊!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证据供词,全是捏造的!”萧康帝也不傻,他不信这些证据供词之中没有一个是真的!
    先前诚国公府奸杀幼女的案子他有所耳闻,但是因为沈贵妃的打岔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有了清算的机会,他不会就这么放过。
    最近这些年,沈家不断壮大,势头迅猛,许多事情萧康帝睁只眼闭只眼,却也不是毫无城府。若是纵容沈家如此下去,这个天下,只怕要乱成一团。甚至很有可能,将来这龙椅上坐的姓甚名谁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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