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薛兰兮一提醒,苏云溪顿时明白过来,瞧着芸彤只暗自磨牙,不再说非要去找定北王了。薛兰兮拦住了云溪郡主,自己个坐在廊下摇着扇子默默看着那芸彤的一举一动。
    这个姑娘是被人送来当侍妾的,可是现如今却做着丫鬟的活。而且做的勤勤恳恳,丝毫没有任何怨怼。薛兰兮看着她那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敲了敲廊柱,忍不住笑了,“这怕是个有城府的。”
    “为何这么说?”云溪郡主自小虽没少见勾心斗角的东西,却也没薛兰兮这么眼光毒辣。她看了一会儿那个叫芸彤的,并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
    “她进门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过来当妾室的,你也知道,妾室虽然为人不齿,却也算是半个主子。可是,她进了门,却能把自己给放到一个低到不能更低的位置,宁愿在外院传菜,都不轻举妄动。如此隐忍,定有所图。”
    薛兰兮笑了笑,看着云溪郡主道,“若是你,本以为是享福的,谁知变成了吃苦受罪,你能忍得了?”
    “忍不了。”云溪郡主摇了摇头,表示这种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忍的。
    便是能忍,也会有心里面的不舒服,绝不会还是如此恭恭敬敬的。
    “我们要提醒定北王妃么?”云溪郡主是极护短的性子,生怕自己人吃了亏。
    “王妃这会儿应该是在小花厅,这次宴席来往宾客不少,只怕她也闲不住。”薛兰兮已经瞧见有人在盯着芸彤的一举一动,可是却还是想让定北王妃知道一些事情,“不如这样,郡主你寻个由头去请了定北王妃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请了定北王妃单独出来,总好过惊动旁人,然后打草惊蛇的好。云溪郡主点头去了,薛兰兮还坐在廊下看着芸彤,又看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去了方才跟云溪郡主约定的亭子。
    云溪郡主提前来过定北王府,知道哪儿的人会少,等云溪郡主带着定北王妃来的时候,果然就只有薛兰兮带着素荷在这里等着。
    “你们两个匆匆忙忙来这里,就为了一个丫头?”来的路上,云溪郡主已经给她解释了为何有请,所以定北王妃一点都不讶异,反倒是觉得好笑。
    “确实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王妃请听我一言。”薛兰兮冲着定北王妃行了礼,然后正色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王妃可还记得当年颜家之事?”
    这里也没外人,薛兰兮索性讲话挑明了,“定北王与颜家将军是生死之交,定北王妃应该也了解颜家将军的为人,否则当年便不会上书力保。”
    “薛国公的家教可真好,这你都知道。”定北王妃对此有些诧异,却也有些不满。
    “是我僭越,可是王妃应该也深有同感,所以才不让那芸彤入内院伺候。”薛兰兮没有退缩,继续说道,“王妃应该也是提防那人往王府之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吧?”
    “罢了,你还真是聪明。”仔细打量了薛兰兮,见她真的没有恶意,定北王妃才叹气道,“确实,这个姑娘不是寻常人送的,而是晋安长公主送的。不收,实在是担心她在朝中兴风作浪。”
    “还真是晋安姨母?”云溪郡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先前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谁知道竟然是晋安长公主,难怪定北王妃收下这个丫头。
    “对,我没办法安置,只好将她放到外面,当一个粗使丫鬟。”定北王妃叹气,看着薛兰兮说道,“你年纪不大,为何也从没有怀疑过颜家谋逆?”
    “我与颜家小姐是手帕交,自小我体弱多病,与那颜家的二小姐同看了一个大夫。”薛兰兮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定北王妃了然点头,算是信了薛兰兮的说辞。
    “王妃可想要把这丫头给弄出去?”薛兰兮觉得,定北王妃怕是想的,而且非常想。
    “自然是想的,你可有法子?”定北王妃眼睛一亮,拉住薛兰兮说道,“那日太后私底下跟我说,你这丫头最是鬼精,快说快说!”
    “自然是有法子,只是王妃可能有些丢人。”薛兰兮轻轻勾唇,看着定北王妃说道,“定北王刚刚回京,府中下人都是新买的,不知底细。若是今儿个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又是从这丫头房里找出来的,这丫头是不是就要被发卖了出去?”
    定北王妃确实不能将人直接退回,可是若是晋安长公主送来的人手脚不干净被发现了,那就另当别论了。芸彤看着进退有度,实际上却也不像是从小娇养的人。
    穷苦人家的孩子,眼界短,看上什么手脚不干净了也是一种习以为常。
    若是晋安长公主因为这个记恨了定北王妃,那也犯不着,毕竟丫头是她自己选的,又是这么人证物证俱在的场面,她也想不到这是一个王妃故意陷害一个丫鬟做出来的事儿。
    “我懂了,你这丫头果然一肚子坏水!”定北王妃感慨,看着薛兰兮说道,“今儿个就是丢人,丢的也不是我的人,无妨无妨。”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离开了亭子,去了花厅。
    开宴在午时四刻,现在还早,众人都聚集在花厅周围赏花吃茶。薛兰兮一进花厅就看到靖国公夫人骆氏正在跟人说笑,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
    她所料不错,靖国公夫人骆氏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薛兰兮不做声色的对素荷使了个眼色,然后坐在那里默默喝茶偶尔闲聊。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丫鬟通传,说是晋安长公主到了,接着就见定北王妃陪着晋安长公主走了进来。
    “先皇赐的这个宅子真是不错,虽说不大,却到处都是景致,你们夫妇也不用费多少心思就能住了。”落了座,晋安长公主拉着定北王妃的手笑盈盈的说道。
    这话是真的能呕出人一口血来,就算是先帝赐的宅院好到天上,可总归是这么多年没人住过了,就算是房屋修缮也得费不少力气。而且,回京之后,定北王妃更是重新装潢了许多,晋安长公主这意思好像是定北王妃只需要坐享其成似的。
    武安侯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却也不是一门莽夫,就譬如这种园林修缮的活计是好是坏还是看的出来的。
    可是晋安长公主就能睁眼瞎,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都是先皇厚爱,父子母女之间都是一样的。先皇体恤我们夫妻常年在外征战,舐犊之情,岂能辜负?长公主身为人母,自然是理解的。”定北王妃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回了晋安长公主。
    先皇体恤儿子在外征战辛苦,你体恤女儿年轻守寡辛苦,都一样,都一样。
    一开始众人没明白,后来有些知道内情的回过味儿来之后都忍不住偷笑。晋安长公主气炸,却又没什么办法,冷哼了一声,问起了芸彤。
    “前些日子,我想着我皇弟膝下子嗣单薄,所以特意送来了一个女使,今儿个怎么没看到?”
    就算是长公主送来的,妾就是妾,这种场面,一个妾怎么能出来?晋安长公主这是故意来下定北王妃的面子来的。
    “不是我说你,皇弟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在边关那苦寒之地没有什么貌美之人便也罢了,如今回京之后,还是要在府里放几个好生养的女人,方便将来传宗接代。”晋安长公主见定北王妃不说话,面有得色,开始摆出一副姐姐的派头来。
    今儿个大好日子的晋安长公主非要说这种话,让花厅里的其他人听着都尴尬。众人看着晋安长公主一直喋喋不休,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晋阳长公主,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去劝。
    在花厅里的大多都是家世数一数二的贵妇,可是跟这三位一比,还是不够看。神仙打架,凡人跟着掺和不是自找麻烦么?
    可是,晋阳长公主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坐在那里喝茶,当自己不存在。
    “你如今有了嫡长子和嫡长女,便是多几个庶子庶女什么的,也碍不着你什么,只把他们当个以后的仆人不也就完了?何苦想不开给自己惹得一身骚呢。世人嘴,一把刀。好听的会说你们夫妻两个人伉俪情深,不好听的只怕还说你善妒,连个母的都容不下。”
    晋安长公主这边说的苦口婆心,那边晋阳长公主却越听约乐。
    “原来姐姐你是这么给自己开怀的?”乐够了,晋阳长公主擦着眼泪说晋安长公主,“咱们这个幼弟是个什么德行你当姐姐的不知道?若是他喜欢,早就拉到屋里了,还丢外面去。”
    “晋阳姐姐说的是,夫君是个顽劣的,便是太后指婚的时候,他不乐意也敢从大边疆跑回来退婚。更何况,现在就在跟前呢?除了这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恕我不能让那芸彤留在府里。”定北王妃见晋安长公主终于说完了,叹了口气苦着脸看着众人道,“还是先把人带来,让长公主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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