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珩看了一眼证词,又将它收进了墙后的暗格里。
    桌上放着不少公文,季君珩只大概瞧了两眼,明日薛清晏的验尸便有结果了。
    几乎一夜未能和眼,次日清晨,薛兰兮早早的起身,让人准备好了车马,待到时辰一到,马上去了大理寺。
    折枝掀开车帘,薛兰兮刚要下车,余光却瞧见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
    略微犹豫了一下,薛兰兮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季君珩的手心里。
    两人一同走进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段之泳从一旁的案上拿了卷宗递给薛兰兮,这才开口说道:“此案所有相关都在卷宗中,若是没有什么质疑的地方,便可签字画押。”
    薛兰兮拿着卷宗愣了许久,这才慢慢展开了卷轴。
    越是往后看,薛兰兮几乎快没有好生站在一旁的力气。
    薛清晏中的毒为剧毒,中毒后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让人肝肠寸断,痛苦不堪,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回了薛府,等到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薛兰兮,这才咽气。
    季君珩知道她如今心里难受,默默靠的近了些,让薛兰兮依靠在了自己身上。[薛清宴的案子要由宋行漠来审理]
    许久之后,一行人从大理寺出来,直接回了薛府。
    薛清晏去世数日,停放在灵堂的时间已经太久,薛季言颤抖着双手摸了摸独子的棺椁,眼泪又是止不住的落个不停。
    季君珩站在一旁,等到众人心绪平和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我已找人算过,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送葬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吧。”
    薛兰兮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有些恍惚的看向摆在正中央的牌位,总是感觉兄长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开……
    事情定下,薛季言还是让人备了东西,打算去三房一趟。
    刚刚打院门出来,却恰好碰到了和季君珩一起站在门口的薛兰兮。
    有些无奈的藏了藏自己手中的东西,却还是被薛兰兮瞧了个正着。
    从父亲手将那盒子接过来,薛兰兮这才发现,里面放的是好几份田契,而且都是上好的良田。
    脸色有些不好的将盒子还给父亲,薛兰兮开口问道:“父亲这又是要做什么?”
    薛季言长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这是打算给你三叔家的,总不好白白劳烦别人一趟。我也想过了,清虞确实不适合做官,便是给他寻个差事他也做不长久,还是不落这个话柄吧。”
    薛兰兮低着头,声音却是十分的悲伤,她轻轻的开口问道:“我不过只是想去送送哥哥,如今这也不行吗?”
    薛季言还未说话,却只听季君珩从后面走来,“自然是行的。”
    说完,迎着薛季君诧异的目光,季君珩从衣袖中拿出了一道明黄的旨意,开口说道:“我已向圣上请了旨意,兄长的牌位,由我亲自送进薛家宗祠。”
    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么算,季君珩和薛清宴也是兄弟。
    薛季言如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牢牢的抓着他的手,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着,许久之后,这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此,便是最好。”
    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薛兰兮如今平静的坐在屋中,手中还拿着一个快要绣完的荷包。
    薛清晏去世前的话,她还一直记得,只盼着来世,兄长能够活的平安顺遂一些。
    这样想着,薛兰兮眼中又掉落了一滴眼泪,落在了湖蓝色的锻面上,打出了一片阴影。
    季君珩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眼中神情也有些复杂,只是在心中默默说道:“一切都会过去,沉寂了多年的太阳,终于又要升起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三日的功夫已经过去,季君珩套了一件宽大的麻衣,身旁站着同样一身素白的薛兰兮。
    两人看着薛清晏的棺椁被人抬起,又被深深的掩埋再地下。
    这一日,薛兰兮没再掉一滴的眼泪,今日合棺之前,她将连夜赶出来的荷包也放了进去,终于放下了无尽的悲伤。
    缠绵病榻了多日,陆氏也终于在薛清宴下葬这一日从床上勉强起身,站在墓碑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儿子场面。
    在这冰冷的地下,躺的是她最为疼爱的儿子,是她从来视做珍宝的孩子,可是往后便再也见不着了。
    大病初愈,陆氏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灰白,整个人虚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击溃一般。
    薛季言想要伸手去搂她,可是刚刚伸出手来,却又慢慢的收了回去。薛清宴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伤心。可是人已经死了,于事无补,活人还要好好活下去的。陆氏郁结于心,开解安慰总归是不如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待到众人都离开之后,陆氏再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搂着墓碑失声痛哭了起来。
    待到大房一行人来到祠堂,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三房一行人站在祠堂门口,脸上没有丝毫的哀痛,甚至还透出着些许幸灾乐祸。昨日那么嚣张,今儿个有本事别求到他们三房头上啊。
    祁氏心里暗自高兴,揣着手站在李氏身边就等着薛兰兮过来说话,谁知薛兰兮丝毫不在意,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薛清虞刚想开口问,牌位由谁去放到台子上,却见季君珩直接接过牌子,冲着堂中央的高台走了过去。
    眼看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薛清虞刚想开口,却被薛兰兮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直到季君珩轻轻放下牌位,又上了香烛,从衣袖中将圣旨拿了出来,朗声读了一遍直接丢到了烧纸钱的火盆里。
    “清宴兄,你我兄弟一场,如今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众人面面相觑,三房暗恨季君珩竟然如此鸠占鹊巢,却又因为皇上圣旨而无法发泄,生忍的面露青筋,浑身抽搐。
    季君珩颇为淡定,视若无睹的走回薛兰兮的身边,轻轻抱了抱她的肩膀。
    瞧着跪了一地的人,薛兰兮只觉得没意思极了,有些疲惫的拉扯了一下季君珩的衣角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季君珩不再多说什么,瞧着没什么事儿,便直接向薛老爷子和薛季言告罪,带着薛兰兮出了祠堂。
    两人默默走着,薛兰兮似乎是忘了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季君珩自然也不会甩开薛兰兮的手,于是两人就这么在袖子下面拉着手,一点点慢慢的往回走。
    直到两人走到了珑甄阁门口,薛兰兮松开手,转过身看着季君珩,开口说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她正要转身,却被季君珩一把拖回了自己的怀抱。
    “莫要多想,这不是你的过错。”
    季君珩的下巴抵在薛兰兮的肩上,说话之时,他口中的热气轻轻的喷在她的鬓边。
    薛兰兮没有说话,却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了府中。
    都是累了一天,折枝还操心薛兰兮空着肚子,便寻了小丫鬟来伺候薛兰兮梳洗,自己则去小厨房寻吃的去。
    薛兰兮刚换了衣服,原本去小厨房拿吃的折枝,却又半路两手空空转了回来。
    折枝快步走到薛兰兮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主子,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如今正在院里侯着。”
    薛兰兮听见这话,摆手让伺候的丫鬟下去才开口说道:“让她进来吧。”
    折枝应下,这才出门去将人带了进来,“主子,您慢慢问,我去小厨房了。”
    跟在折枝身后|进来的人一身丫鬟打扮,抬起头来,又是姿色平平,怕是丢到人堆里也没人能记得住。
    这丫头叫飞云,正是季君珩先前指派过来的死士之一,平日里便悄无声息的,又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她多有心计。
    当日何氏过来帮忙,薛兰兮顾着薛家和季家的名声没说什么,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才让飞云暗中盯着何氏,免得她暗中偷袭。
    给薛兰兮行了礼,飞云开口低声说道:“那日夫人让我跟住何姨娘,我便从后门出府,跟了她许久。”
    说着,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素色的帕子,呈给了薛兰兮。
    “何姨娘非常警惕,几乎走遍了整个京城才拐去了一条小巷。进去之后,何姨娘便连人带车都消失不见了。”
    薛兰兮皱了皱眉头,她自然不相信凭空消失的说法,只开口问道:“那巷子中就什么都没有?”
    摇了摇头,飞云指了指帕子,开口说道:“那巷子深处,便是靖国公府后门。”
    薛兰兮拿起帕子,轻轻闻了闻,果然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迦南香,如此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单单如此,飞云觉察出不对,便偷偷潜进靖国公府,只是进了府院心中却更为怀疑起来。
    偌大的一个靖国公府,机关重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飞云小心翼翼的穿过前院,这才依稀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攀谈声。
    两个打扮奇怪的婆子捧了些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走出来,飞云有些疑惑,看着重新被锁上的房门,打定主意要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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