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就算是清虞委实有错,可若非是清晏那孩子在外面惹了是非,清虞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幅下场……”李氏帕子一甩,将昨日的话原原本本又念了一遍。
    李氏恨不得将泪珠子甩开三尺远,薛老爷子只冷眼瞧着,不但没有半点怜悯,看向李氏的眼里反而满是厌恶。
    从前李氏年轻时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尚且没能入了薛老爷子的眼,更别提如今一把年纪,顶着张团脸还妄图想用这一哭二闹的把戏!
    “够了!真相如何尚且不知,你便跑到这里来闹!大房刚刚发丧,你可还曾有半点良善之心!”
    薛老爷子气愤至极伸出手直指着李氏的鼻尖,李氏红着一双眼睛空流着泪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老爷子……薛清晏是你的孙子,清虞也是你的亲孙儿啊!他如今躺在那生死未卜,我不过是想让大房拿些银钱救治,可是陆蕴芝和薛兰兮却连一个字儿都不肯出,她们大房死了人,便想拉着我们三房陪葬吗?”
    李氏说的悲泣,鼻涕眼泪一起流,话里话外都是些歪理邪说,薛老爷子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心口,指尖隐隐打着颤,一时之间竟气急攻心半个字也说不出。
    “我若是祖母现下必定是衣不解带的守在薛清虞的床边,而不是来这里要什么银钱!”
    薛兰兮一早便料到这李氏会来寻大房的不痛快,便急着赶了过来,还没进门便听着李氏哭天喊地大呼小叫个不停,知道的是说他薛清虞出了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薛府通通遭了难!
    “薛清虞如今生死未卜,若是哪一口气上不来可就……”薛兰兮故意顿了顿,抬眼盯着李氏,又道:“祖母不在他的床边日日守着夜夜陪着,反而巴巴的来我们大房寻那一千两银子,真不知在祖母眼里究竟是薛清虞那条命重要还是那一千两银子更重要?”
    薛兰兮的眼透着几分犀利直打在李氏身上,看的李氏心虚不已。薛清虞如今被人打成这副样子,是生是死尚且是个未知之数,她心痛是真的,但借机想敲大房的竹杠更是真的。
    李氏的心思被薛兰兮戳中,脸色更是难看。她眼珠子一瞪,板着一张老脸,迈着又碎又急的步子直冲着薛兰兮就冲上了前。
    “你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若是你们大房肯施予援手,我又何苦一趟一趟的跑了过来?可怜我那孙儿还直愣愣的躺在那呦……我的孙儿命苦呦……”
    李氏越哭越来劲,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与市井泼妇浑然没有什么两样。
    “祖母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薛清虞是三房的长子,便是他再怎样浑了些,碍着他身上流着是我们薛家的血,我们大房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祖母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需明算账,你借钱总要有个借钱的态度才是!”
    薛兰兮脊背挺得笔直,端着下巴透着几分不屑。
    “什么?借钱?!这话你也说得出口,那躺着的可是你的哥哥!”李氏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她分明是想要大房出钱为薛清虞治伤,何时变成来大房借钱了?
    “我的哥哥是薛清晏,唯有薛清晏!他此刻正尸骨未寒,而他的祖母……你!正趁着我们大房无人欺凌他的母亲!”
    薛兰兮上前一步,字字铿锵,李氏面色白的惊人,被薛兰兮的气势震住呆愣在原地。
    “老爷……”李氏在薛兰兮这里讨不到便宜,只能皱着老脸又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薛老爷子。
    “你看我做个什么?这些年三房从中揽了大房和二房多少好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如今中馈之权虽然在大房手里,可你手里又怎会拿不出一千两银子?亏你还是为人祖母的,自己的孙儿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你满心想着的却是怎样借此捞出钱来?”
    薛老爷子气的胡子乱颤,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李氏,恨不能在她身上剜出一个窟窿。
    李氏见薛老爷子动了大气,连忙叫苦道:“老爷,不是我不拿,是我实在拿不出啊!这段日子三房出了不少事,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银子贴补着,我……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向大房求助!”
    “哦?求助!折枝,还不将母亲请出来,祖母可是要向母亲借救命钱呢!”
    李氏身子一震,这薛兰兮分明是想要折损自己的脸面,她若是真在陆蕴芝面前低头做小,她日后还如何在这薛府立足?可若是不向陆氏张嘴借这笔钱,无疑又是承认了是自己不肯掏这笔钱。
    李氏正左右为难,折枝却已经扶着陆氏走上了前。薛兰兮走到陆氏身旁揽着,别有深意的道:“母亲,祖母来向你借钱呢!”
    李氏偷偷打量着薛老爷子,见他仍是怒目圆睁,只得硬着头皮道:“蕴芝啊,清虞怎么说也是你瞧着长大的,更何况他骨子里流的也是薛家的血,这便也算得上你半个儿,我这里还请你……请你拿出些体己钱救救我那又可怜又命苦的孙儿吧!”
    好一个“体己钱”!陆氏白着一张脸打量着李氏,她倒果真是好算计,竟连公账都不想走,张口便要用自己的体己钱!
    薛清虞就算是半死不活也好歹吊着一口气儿,可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却埋在冷冰冰的土里!在她眼里,薛清虞必定和薛清晏的死脱不了干系,薛清虞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陆氏咳了咳,沉声道:“老夫人,不是我不肯,清晏刚刚发了丧,清晏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要将他风光大葬,所以我说是一千两银子,如今便是一两银子我也是拿不出的。”
    “你!陆蕴芝你少在这里装蒜,方才薛兰兮分明说叫你出来借钱,怎么到你这又变了卦?”
    “祖母真是急糊涂了,方才我只说借钱这事要与母亲商议,可母亲能否借钱与你,却是我做不了主的!”
    “你!你们!你们分明是刻意羞辱于我!”李氏这才反过劲来,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巴不得是不是?你们巴不得看着我的孙儿去死是……”
    “够了!你还要闹到几时?闹到你那宝贝所以彻底断了气吗?薛清虞本就是寻花问柳才被人抬了出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吗?走公账!三房少还一个字儿都不行!”
    薛老爷子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喙,李氏还没来得及反驳,薛老爷子便拂着袖子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若是再多留这一刻,他只怕自己会背过气去。
    薛老爷子发了话,李氏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恶气,她怒视着薛兰兮和陆氏,愤恨道:“好!好!咱们走着瞧!”
    李氏委实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在薛老爷子这里讨不到便宜,便哭闹着将事情闹到了大理寺,一时间京城中沸沸扬扬,都道这陆氏生了副硬心肠,自己的儿子不在了便也见不得旁人的儿子好,更有传言说,这薛清虞分明就是遭了薛家大房的毒手。
    不论事情真相如何,陆氏算是彻底受了这骂名。
    “夫人,可用我将这流言掐灭吗?”
    素荷见接连几日薛兰兮的心情都不好,悄声在旁边问道。
    “如何掐?”薛兰兮笑了笑,往香炉里添了一勺香粉。这几日陆氏被李氏扰的每日都不得安睡,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薛兰兮想让她休息的更踏实一点。
    “那……”素荷有些犹豫,这到底是事关声誉的事情,真的闹大了,只怕没什么好处。
    “无妨,让李氏去闹,你只消派人守着,让人看着她做些什么。李氏一日不来伏低做小,我们就一日不松口,就让薛清虞躺在床上无医无药一日。”薛兰兮枸杞一抹冷笑,甩了甩帕子坐在廊下看着四角的天空发呆。
    若是真的有在天有灵,还希望哥哥能保佑薛清虞能生不如死,再无活路。
    薛兰兮不是不知道李氏是几个意思,先要钱,请了京城的大夫医治的同时借着薛清虞的这场事儿去平了先前欠下来的债。然后说大夫没有医治好,让薛兰兮出面去请了公孙先生来。
    可惜了,薛兰兮没那么好说话。
    想要钱,想要人,总得有个态度出来。别以为自己出嫁了,就不会管娘家的事情了。
    陆氏和薛季言,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她的父母!
    “你去吩咐一声,把先前薛清宴捅了多少篓子,欠了多少花账让人整出来,准备着。”清风徐徐吹来,好像有人环绕在薛兰兮周围一样。
    清风带来了些许栀子花的香味儿,让薛兰兮也精神为之一振,似乎清醒了一点。
    素荷一愣,笑了笑,点着头退下。
    她就知道,薛兰兮绝对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定然有后手留着。薛兰兮是自己怎样都无所谓的人,偏生却又是极为护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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