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冷笑:“母亲这么说起来,似乎是人命还不如这匹马了?更何况云溪郡主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晋阳长公主还活不活了?这样利弊权衡一下,母亲还觉得儿臣做得不对吗?”
    “一码归一码。大顺朝建国之本就是一奖罚分明。你不要以为你救了云溪郡主就能逃脱罪责。”萧康帝淡淡地睨着靖王。
    靖王哼了一声,撇过脸没有再出声。
    萧康帝忽然道:“不过朕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你母妃说。正好也是关于你的终身大事的,你既然在,那就正好也一起来听一听吧。”
    谢贵妃闻言便笑道:“臣妾今日也正在与太后娘娘说呢。太后娘娘说仲麟这么大了,府上也该有个主事的人照顾他的起居了。皇上倒是与太后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瞅着靖王的脸色,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八宝菜,道:“羌芜国欲与大顺联姻,以此来巩固联盟。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羌芜国的郡主该送来嫁给谁。自然是能嫁给朕的儿子最好,你的两个兄长都已经有了正妃了,朕也不好让那羌芜国的郡主做妾。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可愿意?”
    谢贵妃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头看着皇帝,轻声道:“皇上是这么想的?”
    萧康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谢贵妃,并未言语,只是偏过头来看着靖王,道:“朕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谢贵妃闻言便心中有了计较了。如今京城里面皆是传言萧康帝早早有心思把羌芜国的代善郡主嫁给景郡王府的世子陆长笙。此事当初是借着太后的面子做成了,谢贵妃也知道此事。如今皇上再度提起此事,想来也不是要反悔,只是想要试探一二靖王罢了。
    谢贵妃也看向靖王,温声道:“麟儿,你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吧。此事既然是你父皇私底下与你说的,自然也是想要听听你的意思。你且说说看吧。”
    “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靖王起身,一撩长袍便跪在了低声,仰着头看向萧康帝,朗声道:“请父皇恕儿臣不能从命。”
    萧康帝侧着头舀了一勺酒酿圆子慢慢喝了,方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问道:“哦?你不愿意?”他随手捡了帕子抹了抹手,冷冽的笑道:“朕养育你这么多年,怎么,如今要你为大顺做点事情,就不愿意了?”
    “皇上,仲麟他并不是这个意思。”谢贵妃一面劝慰萧康帝,一面对靖王使了个颜色。
    靖王故作不见,挺直了腰板,直视着萧康帝道:“若是别的事情,父皇就算是要儿臣赴汤蹈火,儿臣也在所不辞。只是婚姻大事,儿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请父皇再恕儿臣不能从命。”
    萧康帝愣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起来吧。本来也就是随口说一说,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要说什么重话。朕也没有那个意思。况且……”他上下打量着靖王,奇怪道:“羌芜国郡主的婚事,朕早就有了定论。满京城的人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你这个王爷反倒是对此毫不知情?你居然没想到,朕只是随口说一说,想要试探你一下吗?”
    靖王一愣,低垂眼帘道:“儿臣事务繁忙,并无多余空闲听什么街头市井的无妄之言。”
    “恩,这一点朕还是最为喜欢仲麟的。”萧康帝点了点头道:“这才放心把京城的巡防营交给你统辖。虽然巡防营没有多少人,但是维持京城治安,却是不小的责任。这一点,你做得很好,朕很满意。前些日子季侯也上周夸奖你巡防营的训练做的不错。”
    靖王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萧康帝哼笑:“教导有方?算了吧你,说谎话奉承人也换个词来吧。若真说是什么教导,或许还是当年早早把你送上前线的益处来了。你这孩子啊,心眼耿直,这一点,不像朕,倒像是……”
    像是那个人。
    萧康帝想到了自己的胞弟定北王,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谢贵妃却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看了一眼靖王,靖王有些诧异的雨谢贵妃对视了一眼。谢贵妃道:“皇上饭后是要回去,还是在臣妾这歇一歇?”
    “今日既然仲麟难得来一趟,朕就不坏了你们母子相聚了。等下再坐一会,朕就去慈宁宫看看太后。”
    谢贵妃点头,命丫头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又倒了清爽的茶给皇上。皇帝闭目养神,谢贵妃坐在一旁为皇帝按了按肩膀,靖王坐在一旁,一时三人无言。
    给靖王倒茶的丫头似乎是也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靖王手一抬,便撞翻了那水壶,顿时“啪嗒”一声,水壶翻了一地,温茶撒在了靖王身上几滴。
    那丫头连忙跪下,把头压得低低的,低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靖王淡淡点了点头,道:“不碍事。”
    谢贵妃急忙过去看了看,确认过那是温茶不是热水之后,方才叹息道:“还好没事。”
    靖王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皇帝此刻也醒了,盯着靖王看了一会方才道:“仲麟的府上,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侍奉的丫头么?”
    谢贵妃回头,勉强笑了笑:“谁知道那孩子呢,臣妾也想给他挑几个好姑娘送过去,可是他总推说自己不缺人。这不,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她诧异了一下,“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萧康帝淡淡道:“他的手帕都是你绣给他的,能看不出来吗?”皇帝伸了个懒腰,道:“说起来,靖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要给靖王选妃了。京城里面好人家也不少,贵妃你可有主意了?”
    谢贵妃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主意,仲麟他是提都不想要臣妾提起来这件事情了。”
    “那可不行。”萧康帝道:“你大哥二哥都已经儿女绕膝了,你却还是个孤家寡人,这怎么行?正好,母后也与朕提起这件事情,贵妃你若是有空,便多留意留意。往后便是重阳,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不如就安排一次花宴,宴请各家的小姐,让靖王亲自来挑如何?”
    “父皇——”
    萧康帝瞥了一眼靖王,显然是不想听他说话了,果决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贵妃,你看着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说。靖王妃必定得是个合乎靖王心意,也要让你觉得满意的人。你觉得如何?”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靖王,而是在问贵妃。
    谢贵妃颔首,莞尔道:“臣妾自然是乐意的。多谢皇上还记挂着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拍了拍谢贵妃的手道:“朕过去慈宁宫了,你们母子好好说话吧。”
    说罢,皇帝便已经起驾,飘然离去。
    谢贵妃与靖王待皇帝走后,两个人方才坐下。谢贵妃喝了口茶,淡淡道:“仲麟,母亲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要说了,皇上既然是愿意为你操心,你尽管顺着他的意思便是。至于你跟你的心上人,此事就全权交给母亲来做吧。”
    皇帝似乎对沈氏的举动很是生气,那日他见过沈氏后便再未召见。宫中有流言纷纷说沈氏惹怒了萧康帝,恩宠不再。沈氏知道了更是怒不可遏,擅自处置了几个嫔妃。
    那些嫔妃不满她许久,联合告到了皇帝那里。萧康帝大为光火,褫夺了沈氏协力后宫之权,幽禁在了羲和宫,待遇形同于嫔。宠冠六宫多年的沈氏,也终究难逃厄运,销声匿迹。
    秋日融融,薛兰兮难得闲了下来,一年转眼便又过去了,她从箱底翻出来了一件季君珩的大氅,大氅有个地方一件破了,约摸着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薛兰兮想了想,便着手在上面绣了一片竹子。
    京城里面最近平静的近乎安详,她从早上便一直坐在窗边绣花,直到夕阳西斜时分,方才抬起头晃了晃发酸的脖子。
    门帘微微晃动,季君珩便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薛兰兮抬起头,有些诧异:“侯爷今日回来的好早,巡防营没什么事情了吗?”
    “京城里面要是日日都出事,那还得了?”季君珩反问,已经走近了,往薛兰兮身边坐下,好奇道:“你在绣什么?”
    薛兰兮笑道:“是侯爷的一件大氅。前些日子我与折枝一道给侯爷收拾屋子的时候从箱底翻出来的。想来侯爷是极其珍视这件衣裳的,但是却破了个洞。我就想着,能不能在上面绣点什么弥补一下。”
    季君珩有些恍惚,叹息道:“这件大氅,还是我娘亲手给我做的。她过世了以后我便很少穿了,约摸着是去年穿出去的时候与歹人作战,不留神被对方割了一刀。我觉得心疼,便没舍得丢掉。”
    薛兰兮想起来去年除夕那场混战,不由得也有些心神恍惚,轻声道:“侯爷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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