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长公主此人若说难缠,其实是相当难缠的主儿。但是若把道理都与她说开了,她便显得相当的通情达理,大度非常。
    靖王虽是在雨里站了几乎一个时辰,但是好在此番倔强总算是得到了些许成就,与云溪郡主总算是把话说开了。薛兰兮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去年元宵,薛兰兮便已经知晓两个人彼此有意,但是却磨蹭了这么久,方才彼此心意相通。
    靖王病了两三日,苏云溪日日皆去看他,薛兰兮看他的架势,倒是巴不得自己再多病些日子,日日都能看到苏云溪在自己跟前。
    只是毕竟皇上还在那里,若是再不前去上朝,只怕又要有朝臣参他说他恃宠而骄,推辞装病,心机深沉了。
    靖王的地位一日一日的稳固了起来,再加上他人逢喜事精神爽,遇见谁都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倒是着实让许多朝臣吓了一跳,心道靖王突然这么开窍,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薛兰兮是打心眼里希望靖王这么好起来的,他本质善良,心机城府都不算是太深,加上偶尔任性突出的脾气,的确是个让人一旦深交便不可能戒掉的人。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了晋阳长公主暗地里的默许支持,他的确方便了很多。
    季君珩与他是生死之交,自然更希望他好。靖王一连为萧康帝办了三四件大事,萧康帝越来越看重靖王在朝中的地位。几乎一度也让风头正盛的容王心生不悦。容王手底下的官员连连参了靖王几本,皆是被几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官员挡了回去。朝中看好靖王的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薛兰兮听见季君珩下朝回来与她说起这件事情,便皱眉道:“靖王开始崭露头角了,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难了。”
    “就是难,才会有趣。”季君珩满不在乎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轻轻道:“来日方长,不怕还有人能够圣宠不衰。就算是沈贵妃,专宠后宫二十余年,不也一朝跌下了位置么?”
    薛兰兮见季君珩似乎很有把握,便也点了点头,道:“侯爷所言甚是。只是希望靖王,也做个明白人。”
    “他本就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事情,不想要明白的太过于明白。”季君珩弯弯绕绕地说着,嘴角掀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薛兰兮点了点头,会意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季君珩微微一顿,道:“对了,护国寺官道上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彻底查清楚了。夫人可有兴趣听一听?”
    “哦?”薛兰兮道:“看侯爷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查到那位了?”
    季君珩微笑起来,徐徐喘了口气道:“是,她倒也是真够聪明的。做事情也够决绝。那些刺客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而唯一知晓此事的活人,就是甄婉婷了。甄婉婷是唯一能有迹可循的幕后指使。伤了云溪郡主还算是事小,真正要命的是代善郡主乃是异邦之贵女,若是她真的有丝毫闪失,那么伤的就不只是大顺的颜面了。此事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倘若此事上报刑部,那想必甄婉婷必死无疑了。”
    薛兰兮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是……她还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让她逃脱?怎么能这样让一个被嫉妒所利用的女人去死?
    薛兰兮低声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问问你。”季君珩搁下手里的茶杯,缓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薛兰兮略感不解:“此事乃是朝廷重案,若是一旦公布,乃是能震惊整个天下的案子。侯爷怎么能听信一个妇人的言论?”
    “倒也不是这样,此事可大可小。毕竟涉及到大顺的颜面,倘若我们就这么一直瞒下去,想必也没有谁有胆子把此事泄露出去。而且……甄婉婷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一旦说出去,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兰兮,你可要想好了。毕竟,甄婉婷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利欲熏心,还罪不至死。”
    薛兰兮知道,季君珩是想要让自己来判断。只是手握这么大的权利,薛兰兮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选择。
    季君珩淡淡道:“以我的意思来看,我是希望你说出去的。甄婉婷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她却也毕竟犯了错误。杀一儆百也未尝不可。况且,你与甄婉婷并未有什么交集。而且此事还可以给那位夫人一个警告,我们不是查不出来,希望她稍微收手一点,不要以为,整个大顺都可以让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薛兰兮摇了摇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侯爷,把此事压下来吧。”
    “哦?”季君珩诧异起来,挑了挑眉道:“当真不要说?”
    薛兰兮点了点头,道:“甄婉婷虽然与我非亲非故,但是她的确是个可怜姑娘。况且,如果此事捅出去了,对羌芜国与大顺的关系也并不好。羌芜国有意归顺大顺,此等良机,实在是万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受到印象。骆夫人的目的是要扰乱大顺与羌芜国的联姻,我们若是能够加以阻止,便是赢了她这一局了。”
    季君珩听罢薛兰兮的话,脸色逐渐变得缓和起来,他点了点头,对薛兰兮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只是甄婉婷的事情……”
    “此事我自会处理。”薛兰兮和声道。
    季君珩便颔首,对薛兰兮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兰兮,道:“你要出去?”
    薛兰兮诧异,“侯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些小细节罢了。”季君珩道:“你平日在府里从来不用带装饰的簪子,只是用一根玉簪挽头发,也来都是穿方便行走的小袖。脸上还涂了胭脂,画了眉。”
    薛兰兮听罢只好掩面笑道:“侯爷观察地还真是仔细。我以为侯爷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
    季君珩幽幽道:“不是我不在意,而是你从不觉得我在意罢了。”
    薛兰兮如实回答道:“我与云溪郡主约了一道去护国寺祈福还原。云溪郡主说靖王最近很是倒霉,要为他求个平安福。我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个,但是秋日里天气闷得很,倒不如出去走走。”
    “平安符?”季君珩闻言便扬了扬嘴角,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薛兰兮看了片刻,道:“原来如此。”
    薛兰兮歪着头想了想,道:“怎么,侯爷相信这个?”
    “不信。”季君珩淡淡地回答。
    薛兰兮撇了撇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薛兰兮用过午饭便乘马车与折枝一道出门去,季君珩千叮咛万嘱咐要薛兰兮仔细路上。薛兰兮笑他多心,去晋阳长公主府接了苏云溪到马车上,马车方才慢悠悠地往城外的官道上走。
    云溪郡主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精神,神清气爽地,笑吟吟看着薛兰兮。薛兰兮瞥了云溪郡主一眼,道:“我总觉得郡主这些日子不太正常,是不是被靖王传染了什么症状?”
    苏云溪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薛兰兮说的是什么,只是傻笑着挠了挠头:“哎呀……是么……”
    “折枝,我觉得应该给郡主请个大夫看看了。这动不动就傻笑的毛病若是会传染了怎么好……”薛兰兮与折枝说笑,折枝坐在外面,听到薛兰兮说话,掀帘往车里面看去,打趣道:“是啊,郡主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傻笑,怪渗人的。”
    云溪郡主方才反应过来众人是在打趣她,小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向薛兰兮抗议道:“兰兮,你欺负我!”
    薛兰兮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郡主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也要注意一下分寸。往后郡主可就不是任性调皮的郡主了,这靖王妃可不好做啊。那么多人都盯着呢,你得好好学学规矩了。”
    云溪郡主瞪着眼睛看向薛兰兮,“啊”了一声,有些迷惑道:“为何……我要学那些东西?不学不行吗?”
    薛兰兮叹了口气,“你走出去就是靖王的牌面。若是你不稍微收敛一些,那别人就该笑靖王了。”
    云溪郡王听罢撇了撇嘴,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发呆。
    薛兰兮敲了敲云溪郡主的额头,笑道:“好了好了,我就是逗逗你而已。只要靖王喜欢,别说你不守规矩,只要靖王愿意,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三人一路走到了护国寺的山门下。护国寺建在半山腰上,上山不能走马车,只能走阶梯一阶一阶地爬上去。马车到了山脚下便不能上去了,三人只好下车往山上行去。来来往往,于护国寺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前来。远远便能看见护国寺的门匾,但是却仿佛是被人诅咒了一半怎么走好像都是离那块金光灿灿地牌匾那么远。
    三个人气喘吁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爬了上来。云溪郡主倒还算是不错,薛兰兮与折枝两个人不经常出门的人,却是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人拆散架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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