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真够八卦的。
    她将老花镜取下来,不答反问:“你猜猜?”
    才十五岁的小伙子转了转眼珠子,“您家里肯定没有,那家里没有又没在博物馆,肯定是在别人那里。”
    至于是哪个‘别人’,显然不用多说了。
    段小黎从小就喜欢姑奶奶,她特别温柔不说,还是为国增过无数光彩的人,任谁听到姑奶奶的字,都会竖着大拇指说一句厉害。
    所以,打从记事开始,他一有空就往姑奶奶这边跑,自认和姑奶奶还是满亲的,说话也不用顾忌太多。
    瞧着姑奶奶在打马虎眼,段小黎干脆直接问道:“那您是将金牌送给了焦教练吗?”
    向薇没回话,眼中闪过了一些回忆。
    正如帖子里说的。
    在她第一个冲向终点线后,她变成了全国人民的焦点。
    属于她最辉煌的时刻来临,站在颁奖台上,看着祖国的国旗缓缓升起,与全场数万人一起奏着国歌,那种时刻实在是太过美好。
    等离开台前,教练们、队友们纷纷上前拥抱着她,给予夸奖和祝福。
    甚至无数媒体等着采访她。
    而她最想做的,却是和另外一人分享这个时刻的感受。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她迫不及待的找教练要到手机,想和远在国内的人联系,想告诉他她做到了!
    当拨通电话过去,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自动挂机都没有人接听。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只是因为联系不上一直没法证实。
    紧跟着,她就被教练推到镜头面前,做了一个简单的采访。
    随后,就开始准备4x100的接力赛。
    接力赛的成绩并不是太好,哪怕她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哪怕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在落后太多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反超。
    接
    力赛的失利并没有让国人们失去热情。
    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最初开始,她一百米短跑落败也是意料过的事情,结果她打破了人们的意料,就成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所有的人跟着沸腾起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接到了消息。
    远在国内的焦尤琛正在抢救……
    当她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当讲解员告诉全世界的人她是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选手时,在某台电视机前面的人停止了呼吸……
    焦尤琛做到了。
    他果然坚持到了她拿到第一的时候。
    想来也是知道她是冠军了,他才没有再继续坚持了吧。
    可向薇还是好难受。
    第一次因为有人离开而这么难受。
    她理不清这样的情绪,只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她还没有将金牌拿到焦尤琛面前,让他看看自己拿到的冠军……
    向薇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回国。
    她跟教练提出,到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教练是如何跟她说的。
    “他现在确实还在抢救,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就算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他最后一面,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放弃所有的荣誉回国吗?”
    她确定。
    她确定如果她不回去才会后悔。
    她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她还能在以后的赛场上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可焦尤琛不同……
    她这次如果不回去,那才是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了。
    就算最后抢救失败了,她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姑奶奶,您怎么不说话了呀?”段小黎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姑奶奶的身前,双手搁在下巴上歪着头看着她:“您是在想以前的事吗?”
    向薇从记忆中回神,望了段小黎一眼,她点了点头道:“几十年之前的事,以前不想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
    只不过下意识不想记起了。
    帖子里说的没错,当时她在奥运会上获得金牌之后,除了一些简短的采访之外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她真的没有心情去应付其他的事情。
    向薇一直以为,就
    是天大的事情稍微丧一丧,丧过之后又是战意十足的自己。
    可当她送走焦尤琛之后。
    就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向薇有个习惯,在任务小世界里很少主动去联系系统,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她当时就觉得十分不对劲,还主动联系系统让它帮忙检查一下身体里是不是有什么病毒,才导致她如此的疲倦。
    可想而知,什么问题都没有。
    不对劲的不是这句身体,而是她自己。
    后来又是如何恢复过来的?
    是奶奶心疼她,见她不好受便一直陪着她。
    甚至还会主动去请教别人教怎么使用手机,然后将网上一些关于她的评论以及祝福的话语一一抄录下来,然后一行一行读给她听。
    这些话仿佛化为了力量填充她空空的身体。
    所以在之后的比赛,她不是为自己而战,是为了支持她的人们以及她和他们共同的国家而战。
    “姑奶奶,你就告诉我嘛。”段小黎撒着娇。
    向薇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好意思吗。”
    段小黎嘟嘴:“男孩子撒娇也挺可爱嘛,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您就给我透露一点点?”
    向薇想了想,瞟了他一眼,开口:“想问我问题?”
    段小黎赶紧点了点头。
    向薇指了指一旁的小道:“绕着跑一圈,我就告诉你。”
    “真的?那我就跑啦!”段小黎立马站起来。
    跑步而已,对他来说完全没问题。
    自己最崇拜的姑奶奶就是短跑运动员出身,他最爱的运动也就是跑步。
    旁边的小道绕一圈大概是两个操场的距离。
    估算着八百米的样子。
    段小黎跑上一圈大概两分钟的样子,跑来的时候虽然有些气喘,但瞧着也不算太费劲。
    此时的他笑眯着眼,“姑奶奶,我开始问问题啦,那块不知去向的金牌您是不是真给焦尤琛教练了?”
    向薇点了点头,“对。”
    “真给啦?”段小黎一脸惊讶的样子,赶紧着问:“那他是不是特高兴?”
    向薇看着他,“第二个问题?”
    段小黎连连点头。
    向薇
    又指了指小道:“跑两圈。”
    “……”段小黎吞咽口水,两圈的话就一千六百米,感觉有点吃不消啊。
    虽然他挺喜欢跑步,但到底不是运动员出身,而且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都是喜欢网游,哪里会热衷经常跑步锻炼?
    不过想想……难得能从姑奶奶嘴里套出话来,要不就跑了吧?
    就这样,十分钟过去了。
    等段小黎再回到向薇身边时,哈着嘴巴一直在喘气。
    因为太喘,连话都有些说不清。
    向薇也没等他问,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我不知道他高不高兴,但我想着他应该会高兴吧。”
    “为、为什么啊?”段小黎顺了几口气,总算能说清话来,他不解的问道:“要是有人给我送金牌,我肯定咧嘴大笑,姑奶奶你怎么不知道他高不高兴呢?”
    “又是一个问题?”
    “……”段小黎有些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四、四圈吗?”
    向薇对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段小黎哭丧着脸,掰着手指头在算。
    两千的话一千六百米,四圈的话就是乘以二,那就是三千两百米……
    这要是跑了不得去掉半条命?
    段小黎可怜巴巴,这真的hold不住啊。
    向薇对他道:“没关系,这是不行下次再来,姑奶奶随时欢迎你来问问题。”
    段小黎眼睛发亮,“那可以分期付款吗?”
    向薇直接伸手犒了一下他的脑门,“想得美,自己好好去锻炼,什么时候能跑得完什么时候再来问我问题。”
    “那我感觉有点悬。”段小黎拉耸着肩膀。
    四圈的话努力努力以后还能完成,可四圈之后那就是八圈,那可不是努力努力就能完成的。
    可他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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