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然后便一言不发乖乖巧巧地跟了进来。
    杜月妍笑着看向杜天运,眼中迷雾重重,拨开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不透他眼里真正的情绪,“皇叔请放心,此人虽有些分不清轻重,但是最是听话,即使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也绝对不会张扬出去,且我同皇叔之间,哪有什么话是不该听的?”
    杜天运嘴角被压了下去,眼底透着阴霾,而后勾唇一笑,“妍儿倒是聪明,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做那等恶人了。”
    杜天运恍若无事般坐在杜月妍跟前,桌子上的茶应该是不久前准备下的,杜天运打开时杜月妍还能看到氤氲升起的雾气,丝丝缕缕,透着一股浸泡茶叶太久而挥之不去的·茶香,的确是上等的茶叶,但是杜天运拿起来只倒在杜月妍面前的茶杯里头,就有点问题了。
    杜月妍略一敛眉看向面前的精致茶杯,浅绿的茶叶在微微泛黄的茶水里轻舞,十分清澈,连茶杯内圈小小的却巧夺天工的小鲤鱼都仿佛活了过来,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畅游,自由自在。
    她口吻清淡,可又含着一丝冷漠,“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杜天运却笑得更开心了,眼神柔和得像是三月的春风,活似一个真正疼爱晚辈的长辈,慈祥而温和,“妍儿以后是要跟皇叔过一辈子的人了,皇叔估计身份,怕妍儿因此造了嘲弄所以免了婚礼,妍儿怕是怨怼在心吧?”
    杜月妍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中讽刺,一口一个皇叔,一口一个一辈子,实在是恶心至极。
    可无论心中怎么想,总归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叔多虑了,妍儿自然明白皇叔的考虑,更不会、因此生出怨意。”
    “那就好。”杜天运慢慢拿起了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小瓷杯,在手里把玩,掂量,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笑,“不过皇叔还是有一点担心,所以在妍儿来之前便命人准备好了上等的茶水,只要妍儿饮了,皇叔便相信妍儿是真的没有一点责怪皇叔的意思。”
    这时傻子都知道茶里有毒了,且看眼前人的意思,她是非饮不可。
    杜月妍暗自下了决定,便果决地执起茶杯,可是手掌却被压了下来,她看向手掌的主人。
    男子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许是因为胸中怒火汹涌,声音更加嘶哑,与原来磁性中掺着半点少年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公主不可。”
    他看向杜天运,眸子黑沉沉的,像是藏了无数只吃人的妖怪,“王爷这是何意?”
    杜天运见到此情此景,对男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丝疑惑,一个真正的奴才,能做出这等阻止主子的事情?即使是再忠心的也不该做出这等拉住主子手的举动。
    可那疑惑只是一瞬,他想想自己的举止太过明显,那侍卫的身家性命又全部挂在主子身上,一时激动动了手也是正常。
    杜天运咳嗽几声,高傲又漫不经心,“妍儿你什么时候要落到听奴才的话了?还是只是嘴上说着不怨皇叔,其实心里还是无法原谅的?那这样的话可真是令皇叔难过了,我一难过,有些答应的事情可就忘得差不多了。”
    “皇叔!”杜月妍一把挥开孟浮生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唇齿间苦涩犹存,“妍儿不怪你。”
    孟浮生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被挥开的手和她如此爽利喝茶的举动,既担心又仇恨,担心杜月妍的身体,怨恨杜天运竟敢下此毒手,他甚至都想直接表白身份,干脆在这里将人杀了。
    可当她接触到杜月妍在杜天运没有看到的地方投来的安抚眼神,沸腾的杀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只得用妍儿有自己的主意,不要冲动免得坏事来安慰自己。
    接下来,杜天运在一空杯子里又倒了一杯茶,不过这一次是端给了孟浮生,随意道:“喝了吧。”
    杜月妍瞳孔一缩,表情冷肃,“皇叔只不过是想让我听话,我都喝了,你何必要牵连别人。”
    杜天运笑得漫不经心,可那眼神活像一只身体滑腻,浑身毒液的蛇,瞳孔冰冷地看着猎物,“妍儿可不要乱讲话,这只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你都喝了难道他还喝不得?我再说一遍,喝了。”
    讲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眼神微眯,森森的煞气就这么自然的、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杜月妍垂在身侧的手在下面紧紧地攥住了孟浮生的衣摆,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她能忍受自己被控制在掌心,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孟浮生跳进去。
    然而孟浮生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毫不犹疑地伸手结果一饮而尽。
    杜天运这才真正开心地笑了起来,优雅地直起了身子,像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把手搭在孟浮生肩膀上,轻轻蹭着,眼里是轻蔑的笑意。
    孟浮生没有一点动作,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看他进行这一系列的动作。
    蹭了几次,他说:“今日无事了,妍儿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一起离开皇城。皇叔可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了桢儿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
    杜月妍目送他离去,直到人看不见了才匆匆拉住孟浮生的手,十分担忧,“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吐?你刚才为什么要喝,你只要摆出拒绝的态度我自然会帮你。”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表情哀愁,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孟浮生看到她这种只担心他,而浑然不在意自己状况的态度,心中酸涩,大手轻轻地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声安抚,“你不也喝了吗?怎么尽顾着担心我?杜天运下的肯定不是什么快速要人命的毒,不然你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和维桢交待。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出解药的。”
    杜月妍还是很担心,可到底是被安抚了下来,表情也不那么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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