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慕云表现的很吃惊的样子,因为廉狄这个人在乌市警界几乎很多人都认识,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目前在职的这些警员里,有一部分当初还是他培养出来的学生。慕云虽然并没有在乌市警校学习过,但也耳闻过廉狄这个心理学教授。
    如果说廉蕊的家属是个普通群众,或许张山还不会有什么顾虑,可受害者的家属偏偏是自己的大学导师,这让他隐隐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廉狄的社会地位让张山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压力,而是廉狄的本领。不得不说,张山是十分敬佩廉狄的本领的。不论是理论还是事件,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廉狄都给他上了无数堂生动的课。
    他的心底有一种担心,出于师生的情分,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忤逆师长的揣测。
    但处于人性和职业敏感,他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揣测。
    这对于张山来说是一次难度非常大的抉择,按照正常的案件流程进展,张山应该第一时间联系受害人的家属,告诉他们当初肇事逃逸的凶手已经知道是谁了,但是因为一起谋杀案死亡,只剩下逃逸者的家眷了。然后最大限度的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告诉他这六年以来警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这个案子的追查。
    可这一刻,他却不打算这么做了。因为他隐隐的觉得,这位受人尊敬,德高望重的老师,在这桩案子里面似乎充当的并不只是一个受害人家属这么简单的角色。
    甚至他有些怀疑,731雨夜杀人案的凶手会不会就是他这位大学老师?
    见到张山踌躇不定的目光,慕云第一时间把资料接过来整理好,对刘柯道:“谢谢刘大哥了,案子的细节我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可能还得开个会,这个案子就暂时移交给我们吧,我们或许会考虑并案侦查。”
    刘柯点头道:“如果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当地配合的请打招呼。”
    “好的。”
    回去的路上是慕云开车,孙鹏坐在副驾驶,张山坐在后排望着马队长这辆老帕萨特的天窗发呆,饶是天窗的外面已经铺满鸟屎和尘土,窗外的景色什么也看不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的当然不是景色,而是案子,现在的张山眼里只有案子。
    “我说山哥,你说……这案子有点邪门啊,你说会不会是廉狄干的?”
    孙鹏一句话打破了汽车座舱内仅有引擎轰鸣的寂静。
    就连暮云也眼皮一动,一脚轻轻点了下刹车,但毕竟是中端车,这一脚刹车没有让车里的二人感受到任何不适,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慕云这一细微的下意识动作。
    “应该不是。”张山斩钉截铁道,但说完这话之后就迟疑了,紧接着又道:“我也不确定,还是调查一下看看吧。”
    “哦,我觉得吧,如果是廉狄的话,这案子就说得通了。”孙鹏这人神经有些大条,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并不能揣测到张山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便有什么说什么了。“你看,731这个案子的作案过程和作案手法,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老百姓就能做出来的,我估计,杀人者要么就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惯犯,要么就是一个反侦察能力非常强的跟刑侦打交道的从业者。但是放眼乌市,能有这个本事的人有几个啊?前两天就连作案车辆,作案手法都查到了,却偏偏查不到是谁干的,这说明啥啊?说明这个凶手在玩儿我们,把我们里里外外耍的团团转,一股脑抛过来一堆可有可无的线索,不让我们完全落空,又让我们拿着这些证据干着急。这些监控录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直接带我们找到凶手是谁,你说对不?”
    张山没有说话,孙鹏便继续道了:“还有就是,李勇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7月31号,李勇当年撞死那对母女是几月几号?也是7月31号!而且死法都是车祸,天气都是下雨,监控都是一样的看不见。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巧了?我认为,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这起案件一定是仇杀,而且杀人凶手有很大的可能是当年死者的家属,符合所有报复杀人的特征,廉狄绝对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廉狄是什么人?警界知名教授,说句不好听的,他的能力要比邻省整个支队都要强,支队查不出凶手,不代表他自己查不出凶手。
    张山听的耳朵都有点起茧子了,立刻道:“前面一公里的服务区停车。”
    “怎么了?”慕云瞪了孙鹏一眼,暗示孙鹏说错话了。就算廉狄目前是这起案子的首要嫌疑人,但毕竟是张山的恩师,在一起同事期间,他无数次提起自己对廉狄多么的敬佩,和老师平日里对他的好。而张山又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就算大家心理再怎么怀疑,也不能明着说出来,毕竟还摆着这层关系在这里呢。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廉狄又是张山警界生涯里一个不可替代的引路人,对于张山的意义更是不同,换句话说,如果你是警察,让你自己怀疑罪犯是自己的亲朋好友,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你会怎么做?
    “洗手间。”
    张山面无表情的扯弄了两下自己胸前的纽扣,慕云在前方渐渐减缓了车速,打着转向灯慢慢的向右并道。一两分钟的功夫便熟练的驾驶着这台老帕萨特进了服务区。
    到了服务区停车,张山一句话都没说便下车了,下车后先拿出自己口袋里已经把烟盒挤得皱皱巴巴的白塔山香烟,掏出一根放在嘴里。孙鹏下车在旁边干瞪眼等了好久,甚至连打火机都掏出来了,却迟迟没等到张山给他散烟,这让他感觉十分尴尬。
    张山自顾自点燃香烟,猛吸一口便朝着服务区的公共厕所走去,只剩下孙鹏一个人站在副驾驶的门外傻愣愣的看着。慕云摇下车窗问:“你在那戳着干嘛?上厕所吗?”
    “我……我不上厕所啊。”
    “那你还不上车坐着,不怕来辆车把你嘴撞烂啊?”
    慕云对孙鹏的大嘴巴没有好气,孙鹏也只能尴尬的上了车。
    有人曾经说过,女人和女人想要建立感情,只需要问她的衣服是在哪买的,真好看。
    而男人和男人之间建立友情,只需要一支烟便可。
    烟这种东西,富含尼古丁和焦油,有一些闲的蛋疼的有关研究所曾经做过调研,平均每抽一支烟就会减少五分钟左右的寿命。所以愿意陪你一起抽一支烟的人,也可以下意识的理解成愿意和你一起浪费五分钟生命,愿意跟你玩儿命的人。所以有的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直白而纯粹。
    对于烟民们来说,初次见面让一支烟,是一种礼貌和友情的开始。
    而对于张山和孙鹏这样认识了好多年的老伙计来说,让一支烟是一种默契。正是因为这种默契的存在,张山突然打破了这种默契让孙鹏感觉有些不适。孙鹏问慕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慕云道:“你说呢?”
    “可是不管山哥跟廉狄是什么关系,案子我们还是要办的啊,公私要分明啊。”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重感情么?”
    “难道就因为他跟廉狄是师徒关系,就算廉狄犯了错误我们也要庇护?”孙鹏反问道。
    “张山不是这种人,他还是很有原则的,大是大非面前自己会选择好队伍的,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闭上你这张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ok?”
    慕云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和孙鹏说道。孙鹏没辙,只好答应了,“行行行,现在开始我一句话都不说了行吧。”
    慕云没有回应,算是默许了他这种行为,孙鹏的心理也不太高兴起来,毕竟他是正常分析案情,就算犯罪嫌疑人和张山有什么关系,张山生气了也不能拿他撒气啊,他什么都没做错啊!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因为如果廉狄真的是犯罪嫌疑人的话,那么张山的处境同样会很尴尬,毕竟那曾经是自己的大学导师,当然,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组织上也会考虑张山和廉狄的这层关系,为了避嫌也不会让张山继续经手这个案子了。
    孙鹏虽然有的时候脑子有些不好使,不太会说话,但是一些问题考虑的还是很长远的。因为这起案子从头到尾都是张山他们负责的,如果说最后查出来犯罪嫌疑人真的是廉狄,那么案件基本上就可以告破了,在这个时候以避嫌为理由把张山调遣走,派别的组临时接手这个案子,那么破案之后的功劳全都是别人的了,他们组废了那么大力气才找打的嫌疑人一下子被别人给捡了个现成的,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慕云一眼就看出来孙鹏的小心思,开口道:“你放心,如果最终的犯罪嫌疑人真的是廉狄的话,这个案子除了张山,谁也破不了。”
    “为啥啊?”
    “肉烂在锅里,懂不懂这个道理?”
    “啥意思?”孙鹏一脸懵逼的问道。
    慕云看见孙鹏就觉得头疼,摆摆手,做出了一副你快别跟我说话了,跟你说话我头疼的样子,孙鹏才老老实实的坐在副驾驶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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