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相视一笑,陆羽继续道,“不过,这世界上黑黑白白的事儿太多了,谁又能说的清呢?”
    “是啊。”
    “饿了吗?”
    “还行。”
    “出去吃点吧,今儿不去食堂了,我请客。”
    “不用破费,食堂的饭也挺好的。”张山笑道。
    “快得了吧,大老远的请你过来当顾问,没工资不说,还让你吃食堂,恐怕传出去你们马队长还不对我有偏见?我可听说,他是个特护犊子的人。”
    “也好。”
    “你给慕小姐打个电话,让她一起来吧。”
    张山说好,随后陆羽八卦了句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事啊。”
    “哪种同事?”
    “就是那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张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那我明白了。”陆羽似乎想歪了,用一种会心的表情看着他,张山连忙解释,说你想哪儿去了啊?不过他跟慕云是什么关系,都跟陆羽八竿子打不着,“年轻人嘛,理解理解。”
    张山表现出一脸的郁闷,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不相信呢?这也难怪,毕竟这本身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事儿,你说你是同事关系,那昨天晚上孤男寡女怎么住了一晚上,你说你什么也没干,谁会相信?况且人家还喝多了酒。
    ……
    到了饭店,慕云说要休息休息,在食堂对付了两口不过来了,所以陆羽定了一个二人台,是一家烤鸭店铺。
    他连手套都没带,随性不羁的伸手抓起一个椒盐鸭架啃起来,弄的一手油花,边吃边说,“你说,凶手杀了人之后会把尸体转移到哪里呢?”
    张山把筷子放下,喝了一口面前的西瓜汁道,“两名死者都是成年人,其中秦波还是一名体重约150斤的成年男性。两个死者的目标太大,凶手在市里抛尸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陆羽用嘴吸了两下手指,而后用餐巾纸把手擦干净道,“我觉得尸体的失踪,是本案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张山问道。
    “你想,一般的案子当中,凶手杀人抛尸的目的是什么?”
    “远离尸体,摆脱嫌疑,毁尸灭迹,不让自己的犯罪行径暴露。”
    “是的,杀人抛尸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查。”陆羽说道,“但是结合本案来说,凶手把死者的头留在现场,自己却带着尸体走了,这一点不是很不符合逻辑?既然他的杀人行为已经被警方发现,死者的头也被我们找到,那他拿走尸体还有什么意义?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张山凝目沉思着这个问题,这一点确实很说不通。那么问题来了,凶手为什么会多此一举的把头留在现场,却把尸体转移走了呢?
    陆羽用餐巾纸把自己每一个指甲缝都擦干净,然后一把扔到垃圾桶内,淡淡说道:“他是在示威。”
    “示威?”
    “根据现场来判断,凶手的杀人很符合暴力反人类的作案特征,这类的凶手心理都十分阴暗。他看不惯社会上某些看似不公平的行为,然后就用自己自以为是的方式去解决,他把两颗人头留在车里,就是和警方示威,告诉我们人他已经给杀了。而把尸体拿走,他或许是出于一种自豪心理,将尸体当成了他的战利品,所以我觉得,他既然把尸体拿走,应该就不会选择抛尸。”
    “你的意思是,他会把尸体藏在什么地方?”
    “是的。”陆羽点头回应道。
    这一席话也引起了张山的沉思,做刑侦工作,就是通过把无数不合理的细节推敲到合理的一个过程,现场上每一个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本案的监控录像中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酒吧的监控还被凶手从眼皮子下面偷走,那么两名死者失踪的躯体便成了本案的关键所在。
    张山埋头念叨着凶手的特征,“左撇子,男性,具有暴力阴暗的反社会人格,有一个挎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认为,这并非蓄谋已久的案件,而是临时起意的随机作案,这个案子没有必要从死者周边的人际关系上差,凶手跟死者很可能多不认识。”
    “那这排查范围就大了。”
    在正常的刑侦案件里,刑警更愿意去破一些仇杀或者情杀的案子,因为死者生前和人发生过冲突,能够很快的锁定一部分嫌疑人,通过对犯罪嫌疑人的排查和供词,基本上就能判断谁的作案嫌疑更大,案子破的也就容易一点。但这种无差别的随机作案,刑警是最不愿意碰的。为什么这么说?
    比方说有一个人,他生前跟邻居打了一架,三天之后突然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死了,而这个杀人凶手正好是他的邻居,遇到这个案子的警察,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个邻居锁定为本案的嫌疑人之一,因为他在死者生前跟死者起过冲突,具备作案动机。只要深入的排查一下这个人有没有充分的作案时间,还有在死者死亡期间他是否有不在场证明,这一套流程下来,案子基本上也就破了。
    可无差别作案区别在哪呢?
    区别就在于凶手和死者之间很可能不认识!
    死者是被邻居杀死的,邻居多少还会跟死者有点交集,通过社会关系能排查到这个人。可是如果凶手就是在大街上看你不顺眼,然后噗哧一刀给你捅死了,茫茫人海,你上哪儿找这个人去?
    陆羽已经做了多年的刑侦工作,是张山的师兄,同样也是廉狄的高徒,不论办案经验还是专业知识,毫无疑问,在张山面前,陆羽都是前辈,在他的身上,自己也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陆羽这个人,成熟、稳重,从始至终都有一种让他看不透的感觉。或者说,直到现在为止,别看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交流,可张山还是摸不清楚陆羽究竟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张山顺着陆羽的思路继续揣测下去,道:“如果说凶手把死者的遗体当作自己反社会行为当中的战利品,那么凶手一定具备一个可以保存尸体的环境。现在天气虽然比前阵子凉快不少,但白天还是很热,如果说没有一个适合储存尸体的环境的话,那么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我觉得这应该是凶手不想看到的。”
    “对于凶手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吗?”陆羽又问了一句。
    张山结合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揣测道:“凶手是一个左撇子,而且在割掉死者人头的时候使用的是一把手锯,我觉得这个作案凶器也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因为一般人的家中是不会有手锯这种东西的,而长达20公分以上的手锯,更是从事切割行业所经常使用的工具。我爷爷当年就是一个木匠,他用的手锯的规格就和本案当中凶手所使用的凶器相仿,这种手锯很容易买到,但一般情况下正常人不会去买,因为这玩意儿在生活中的用途不大,远不如改锥螺丝刀来的实惠。”
    “是的,最重要的是死者脖子上切口的横切面很整齐,断茬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就像是一气呵成的一样,这证明凶手下手很稳,应该是一个经常使用手锯的人,手锯在他手里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在屠宰场工作、或者冷库工作的屠夫、技工?”
    两个人一拍即合,他们两个人之所以这么怀疑,原因主要有两点。
    第一,从作案工具上来说,这个规格的手锯并非一般家用的手锯,它的锯条较长,一般是专业的木工所使用来锯木头的,如果家用,一是锯条长不实用,二是外形也不太美观。
    第二,死者的两具尸体离奇失踪,凶手的居住环境应该是具备存尸条件的,而木工一般都不具备这个条件,所以他们两个人把杀人者的身份从木工转移到了做冷鲜肉行业和屠宰行业的相关人员身上。因为他们经常也会使用这种手锯来切割坚硬的骨头或者冷冻肉。
    虽然说二人的推理很大胆,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说法也很符合刑侦学的逻辑推理。作为刑警,对于案件当中每个蛛丝马迹都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同时大胆的想法也是他们必须要具备的素质之一,因为每一个罪犯都是独立的个体,杀人的手法不同,杀人的动机也五花八门。对于有些凶手来说,你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揣摩他们的行为,因为这类罪犯往往都不是正常人,他们的心理扭曲,行为阴暗。
    既然凶手在他们两个人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于是他们便锁定了一个侦查方向,让外勤的同志们在近期不要再围绕着乡村、荒郊野外和垃圾桶找尸体了,而是把目光锁定在各个大型牲畜的养殖场,譬如养猪场、养牛场等;以及各个从事冷冻肉生鲜行业的仓库里,甚至连大型的水果批发市场都不放过。总之遵循着一条规则,在工作中可能用的上手锯的,或者是营业中具备冷藏条件的企业和门店。
    他们两个一致认为,死者的尸体迟迟没有浮出水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凶手抛尸的地点隐秘,他们相信,在这么大的排查力度之下,就算是荒郊野地里死了一只蚂蚁的尸体都应该被找到了,而那么大的两个死人没找到,其根本就在于凶手把尸体运走之后根本就没有抛尸,反而把尸体给存放起来了。
    这样一来,尸体的失踪也相对符合逻辑了。
    凶手的杀人行为已经被警方发现,不管他抛尸与否,杀人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费尽心思的挪走尸体再抛尸,这完全就是脱了裤子放屁的多余之举,相反非但不能隐藏自己的犯罪行径,还凭空增添了自己暴露的风险。所以他们才认为,凶手把尸体弄走以后并没有抛尸,而是自己保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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