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别墅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白君凯的心里紧张万分。
    “爸,我回来了。”
    他开口之后,白南放下了茶杯,指着摆在面前的一个空的红酒瓶,问道:“我问你,这次酒会的酒是怎么回事?”
    “酒?”
    白君凯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言不讳道:“怎么了爸?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酒是假的!”白南将酒瓶子拿起来,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酒瓶子在地面上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到处都是,“我们这次的酒会是年终酒会,来的人都是我们公司的高管和员工,而你却给人家喝了这么多假酒,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白君凯当时一懵,心里咯噔一声,他迅速蹲在地上捡起一个沾着红酒的碎片,用鼻子闻了闻,这瓶拉菲红酒的味道果然不对。这次的酒会的酒有多种,中国的白酒和西方的洋酒都有,也提供茶水和饮料,而按照惯例,从酒会的布局、流程到细节的安排,白南都是交给白君凯一手操办的,而酒会当中的酒品中竟存在假酒,这一点白南当然要找他白君凯兴师问罪了。
    这瓶拉菲红酒并非那被市场上炒到天价的82年的产品,而是2000年之后的产物,根据现在的市场价格,82年的拉菲红酒一杯恐怕就要上万,而这瓶红酒的价格就要便宜很多了,只需要一千元左右,但饶是如此,这场酒会的档次也不低了,除了啤酒之外,这里每一瓶红酒、白酒、洋酒都要上千元一瓶,光是这场酒会的酒水开销,就要四十多万元。
    酒会的酒水中掺了假,首当其冲就是他白君凯的责任,虽然说自己并不知道这酒是假的,可是白南会怎么想?白南可能会认为自己吃里爬外,贪污了酒水的钱,这一点是白南绝对无法容忍的,而且也是他白君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情,他拼命的解释着。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酒的味道不对,我还发现不了这竟然全都是假酒!白君凯,你必须把这件事情给我一个交代!”白老爷子动怒道,这时李云霞连忙走上前来,将白君凯劝退出去,并悄声说道:“白少爷,你现在快点回去吧,天色晚了山路也不好走,路上慢点……”
    “可是李大姐,这酒的事儿我真不知情,我明天就去找卖我酒的那个王八蛋讨个说法……”
    “快走吧快走吧,白老先生正在气头上,你这个时候怎么解释也不管用,一切都等他消了气在说吧!”
    “好吧……”
    经过李云霞的一番劝诫,白南才算离开了别墅,上车以后,他是一肚子的怨气没出撒,拿出手机便打算找那卖酒的讨要一番说法,可转念一想现在已经都这个点了,而且又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这个时候联系那个卖酒的他人也不一定在本地了,于是便决定等过完这个年,再去找他讨要一个说法,如果他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话,那么就走法律途径去起诉他了。
    这次给他酒的人叫单孟鑫,做了很多年酒品供应的生意,是乌市里比较有名的经销商了,在这之前,他也经常和单孟鑫合作买酒,对方也总是给他很低的价格。而且这么多年以来酒水一直都没有出现问题,怎么偏偏这次就出问题了呢?白君凯坐在车里沉思一会儿,便开车下了山。
    ……
    在听完白君凯的描述后,张山微微皱眉,道:“你第二次离开别墅时是几点?”
    “我没有留意,但是没进去多久就被李大姐给推出来了,估计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吧——具体多长时间,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我觉得我进去没几分钟就走了。”
    白君凯的态度很诚恳,这让张山下意识的认为他并没有说谎。但是判断一个人说没说谎是不能凭借自己感觉的,要凭借证据。他仔细推敲了白君凯的供词,觉得供词上没有什么明显的逻辑问题。
    “你离开别墅后去哪儿了?”
    “回家。”
    “谁能给你作证?”
    “我老婆。”
    “你是几点到家的?”
    “我忘了,不过我家的门锁是指纹锁,有记录开门时间,小区门卫那里也有监控摄像头,你们查一查我是几点进入小区的就可以了,这并不困难。”
    白君凯一五一十的说道,张山默默的把他这些话记录下来,这时,白君凯指了指自己的裤子,道:“你看我裤子的这里还有红酒,这就是昨天我爸爸摔那瓶红酒时溅到我裤子上的,还好我穿的是长裤子,不然碎片可能会划伤我。”
    张山蹲在地上仔细的观看了他裤子上的酒迹,根据他的判断,这的确是因为酒瓶炸裂而导致的溅射形水迹,他拿起手机对着白君凯指认的地方拍了几张照片留作证据后,便转身打算离开审讯室。
    “张警官……”
    见张山转过头要走,白君凯匆忙站起身道:“我现在能走了吗?”
    “因为你是本案当中重要的目击者,而且你的口供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办法证实,所以存在着一些嫌疑,在嫌疑洗清之前,你不能离开。”
    “张警官,我爸真不是我杀的!我亲生父母去世之后,是我爸收养了我,供我读书供我吃喝,我怎么可能做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啊?”
    张山抿嘴一笑,并不直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刑警办案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和准则,你所说的这些我们都会列入我们的参考范围嫩,不过你放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哪怕你嫌疑再大,只要我们找到可以证明你没有涉案的证据,你也可以走。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我们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山刻意将后半句话的字眼咬的很重,让白君凯的心头咯噔一声,连说明白。
    “这里有吃有喝,而且有独立卫生间,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任何举动都要在我们警方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们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每天开饭的时间是早上7点,中午12点和晚上5点,除此之外饿了只能忍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厕所也要有人跟着吗?”
    “是的。”
    “好吧……”
    白君凯摆摆手道,“我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那就要取决于你提供的证据的真实性了,一般来说,24小时到48小时之间吧。”
    “好吧。”
    白君凯无奈的耸了耸肩,半躺在椅子上。
    ……
    离开审讯时候,刚好迎面撞上慕云,慕云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了?”
    张山审讯的过程慕云在实时转播的监控中看的清清楚楚,还没等张山继续说话,慕云便道:“在你问白君凯酒会散场之后去了哪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撒了三个谎。第一个谎就是他说他把每个人都送回了家,第二个谎是他说先送了主持人回家,后送的另外几个服务员,第三个谎是他说自己喝多了酒有些记不清了。他在说这三个问题的时候,语言飘忽不定,眼球打转,伴随多次的眨眼动作,右手经常摆动左手上的腕表,左手经常拉拽自己的领带,并不敢直视你的眼睛;但他在回答你后面的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此类明显的举动,也就是说,他在承认自己事后返回别墅的时候,供词的可信度有百分之六十以上。”
    “你觉得白君凯的作案嫌疑有多大?”张山问道。
    “我觉得……这个我也说不好,如果说不是他杀的人的话,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避嫌。”张山皱着眉头回答了她这两个字,“因为白君凯的身份特殊,而且几乎全公司上上下下除了白南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白君凯一直都在觊觎着白南的家产,而白南在昨天晚上又刚好死了,如果说他承认自己是最后一个见过白南的人,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白南是被白君凯所杀,这样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恐怕会被人们的唾沫淹死。”
    “不排除这种可能。”慕云微微沉思道,“那你觉得,他在后面所说的供词有几分真呢?”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张山掏出手机,给小刘打了个电话,道:“把从案发现场找到的白酒、红酒、洋酒,都拿去物证鉴定中心做鉴定,让他们检测一下这些东西是否是假冒伪劣产品。”
    “好的。”
    挂断电话后,张山紧接着又道:“但我有一点比较奇怪,我总觉得白君凯的口供中隐瞒着一些事情,如果按照他所说的,那么就是自己在9:30离开了酒会,9:40返回了酒会,在9:45分又离开了别墅,而在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李云霞和白南。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段里,别墅里只有李云霞和白南两个人。白君凯在供词中提到他返回别墅之后,白南曾经摔碎了一个空的红酒瓶,而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红酒瓶的碎片,这代表什么?”
    “代表红酒瓶的碎片被人收起来了,有人打扫过案发现场。”
    “问题就在这了,根据白君凯的描述,白南在摔碎酒瓶的时候李云霞就在现场,而案发现场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干净的,白南的遇害事件是在昨天晚上十点,那么这个酒瓶子是谁收拾的呢?”
    “李云霞?”慕云试试探探的问。
    “我看未必。”
    “为什么这么说?”
    “你跟我来。”
    张山把慕云带到了乌市刑警支队对面的小卖店里,开口便问:“老板,有红酒吗?”
    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跟张山等人是老相识了,笑呵呵的问道:“怎么了张队长,要几瓶?队里聚餐啊?”
    “不是,自己喝。”张山笑着说道。
    老板指着身后的一排红酒道,“这些都是。”
    “最便宜的是哪种?”
    “最便宜的?”老板一愣道,指着左上角道,“最便宜的是这个甜红酒,卖25,你要的话给个成本价拿走。不过自己喝的话,我不建议你买这个,最好是买这个45块钱的,因为这里面的原料更货真价实一些,我不坑你。”
    张山自然明白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诚然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可是这瓶红酒他买来其实并不是自己喝的,或者说,他只是需要一个瓶底稍微带点酒的红酒瓶子罢了,于是便摇头道没事儿,就要这个吧,然后掏了25块钱一分不少的给了老板,拿着酒便回到了支队。
    “你买酒干什么?”
    “做个实验,你去保洁间拿一把笤帚、簸箕、和拖布,一会儿直接来马队长的办公室。”
    还没等慕云开口,张山便直奔着马队长的办公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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