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江倦不在那一日,就任由玉佩被打碎?
    他为何要保留玉佩,给自己传递错误的信号,让他白白愧疚,更让他试图弥补!
    安平侯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发黑,他双手紧攥,几乎咬碎一口牙齿,你留下玉佩,就是为了今日?
    为了今日羞辱本侯?
    安平侯一把摔碎玉佩,目光怨毒地盯着江倦,缓缓地说:你可真是好啊。
    侯爷,你可是忘了一件事。
    薛放离嗓音淡漠,本王的王妃,好与不好,都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算什么东西呢?
    话落,他掀起眼帘,薛放离笑得讥讽,眼神也带着几分警告,安平侯与他对视,这一刹那,只觉得冷彻心扉,危险至极。
    再大的怨气、再多愤懑,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再不情愿、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安平侯也只能说:王爷说的是。
    照时什么东西也不算。
    薛放离微微一笑,垂目扫过他这一身狼狈,骄矜地颔首,你知道就好。
    安平侯咬着牙低下头,他浑身都在落水,宛如一只落汤鸡,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再怎么狼狈,也抵不过尊严被狠狠践踏以后强烈的、无以消除的耻辱感。
    是他在自作多情。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是在他自作多情。
    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离王的宠爱,究竟能维持到几时!
    江倦,迟早会后悔的!
    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薛朝华看看安平侯,再看看薛放离,只觉得今日这事,闹得实在难看。
    他连忙挥挥手,让人把失魂落魄的安平侯拉下去,自己则强笑着对薛放离说:五弟,今日这可真是
    晦气,太晦气了。
    本想请安平侯做说客,结果这说客没做成,反倒让他闹得没一人高兴。
    薛朝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套了。
    今天这样子,他五弟那王妃,显然对安平侯没一点心思,反倒是安平侯一直在往上凑,莫不是他见不到人,故意上他这儿来献什么狗屁计策了?
    薛朝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阴损,着实阴损!
    他在心里暗骂不休,却冷不丁听见薛放离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帮着别人,私下约见本王的王妃?
    薛朝华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了,老五这是跟他来算账了,薛朝华含糊道:这不是想让他帮忙说个请嘛。
    薛放离似笑非笑道:说情?大哥不若先为自己说个情。
    话音落下,薛放离往他身上扔去一块玉佩,前些日子,本王遭人算计,查了这么些天,拿到了这块玉佩。
    薛朝华接过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此事绝非是我。
    薛放离淡淡地说:本王原先也这么认为。大哥再如何愚钝,也不至于赏赐一块刻有自己名讳的玉佩,偏偏今日之事,让本王大开眼界,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大哥所为。
    话里话外都在骂他蠢,薛朝华自然听出来了,可他听出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强笑道:五弟,此事绝非是大哥,你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查个清清楚楚,给你一个交待。
    薛放离没有搭腔,只是问江倦:可喜欢莲子羹?
    他话题转得太快,江倦愣了一下,老实地点头,喜欢的。
    薛朝华似乎意会到了那么一点意思,他试探着问道:若是喜欢,本宫让厨子把食谱给你们写下来?
    薛放离微微一笑,做的人不一样,口感也有差异。
    薛朝华沉默片刻,又试探着问:那厨子你们一并带走?
    薛放离慢条斯理地问:大哥可愿割爱?
    薛朝华:当然。
    个屁。
    把他这儿当饭馆就算了,结果一个高兴了,连厨子也想带走,还净跟他装模作样。
    要厨子就要厨子,还搁这儿问他可愿割爱,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薛朝华保持完美微笑,他其实心里挺舍不得的,可今日又狠狠地得罪了一通薛放离,更何况还有玉佩的事情,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薛朝华糟心地挥挥手,心如刀割地说:带走吧带走吧。
    薛放离: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薛朝华:
    妈的,气死人了。
    情没求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朝华只觉得气不顺,江倦却挺高兴的。
    他知道王爷提莲子羹是因为自己,要把厨子带走也是因为自己,江倦忍不住对薛放离说:王爷,你真好。
    薛放离打量他片刻,掀起殷红的唇,嗯。
    关于安平侯的玉佩,薛放离本以为江倦多少会问他几句,见江倦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薛放离也不会自找麻烦。
    过了一会儿,江倦又说:王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薛放离垂下眼,见江倦眼神亮晶晶的,心中一动,想起他唤的那一声夫君,薛放离朝江倦低下了头,状似漫不经心道:嗯?什么话要这样说?
    江倦一下捏住他的脸,郁闷地问道:王爷,你怎么回事啊?
    侯爷的玉佩,我说当了你不让我当,还说收回库房,可是你根本就没有。
    江倦慢吞吞地说:我觉得现在你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了。
    第51章 想做咸鱼第51天
    薛放离:手。
    江倦才不放过他,我不,你先说清楚。
    被人捏脸,对薛放离来说,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毕竟在此之前,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大胆,除非不想要命了。
    薛放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江倦,江倦却一点也不怕,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地问他:王爷,要给你一点时间,想想怎么狡辩吗?
    江倦又不傻。玉佩是主子赏下来的,不是他,那当然只有王爷了,刚才他不提,纯粹也是讨厌安平侯,再顺便给王爷一点面子,现在安平侯走了,江倦就不忍了。
    薛放离问他:不高兴了?
    江倦慢吞吞地说:你猜。
    薛放离神色如常地覆上江倦的手,只是一块玉佩,库房里还有不少,你若是想要,自己再去拿一块玩。
    关键又不在于他有没有玉佩玩,江倦向他强调道:王爷,你又说谎。
    见他耿耿于怀,沉默几秒,薛放离缓缓地说:此事,本王也不知情。
    那一日,本王把玉佩交给高德,让他收入库房,你也在场,你忘了?
    江倦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说:嗯,我在。可是薛放离神态自若道:后来本王给他奖赏,让他自己去库房挑一样东西,他应该就是选了这块玉佩。
    江倦瞅他一眼,不说话了,好像有点被说服了,薛放离拉下江倦的手,言辞诚恳道:是本王的错。他只说拿了块玉佩,本王并未多问,也没想起还有这一块玉佩,更不知晓他转手就赠了他人。
    实际上,薛放离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是在糊弄江倦,没有一句真话。
    高管事是什么样的人,薛放离再清楚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好色,薛放离才把玉佩赏给了高管事,也知道不出两日,这块玉佩就会出现在红袖阁,毕竟这枚玉佩实在是碍眼它是安平侯与江倦的信物。
    薛放离本以为要过些时日才会被安平侯看见,没想到今日正好撞上了。
    这也太巧了吧,江倦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薛放离颔首,嗯。
    江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想着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信任,他还是说:好吧。
    薛放离:回府?
    江倦:哦。
    江倦点点头,走了几步,又看见舞榭歌台处,因为方才的变故,女子们跪倒一片,而被发难的领舞女子,也低下了头,她泫然欲泣地看着被摔碎的玉佩,伸出手试图拼凑起来。
    玉佩又不是偷来的,结果还被人砸了个粉碎,今天唯一的受害者只有她,而且还是一场无妄之灾,想着想着,江倦慢慢地拧起了眉心。
    他一不动,薛放离也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江倦叹了口气,她好倒霉啊。
    薛放离垂下眼,端详江倦片刻,少年眉尖轻蹙,神色同情不已。
    他这副模样,薛放离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往日被江倦这样注视着的人是他,被江倦同情的人也是他,他也异常地享受。
    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薛放离并不想与人分享有关江倦的一切,他漫不经心地问:小菩萨又动了恻隐之心?
    江倦看看他,抗议道:你不要这样叫我,好奇怪。
    薛放离笑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想帮她一把?
    这一次,江倦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犹豫地说:想帮她,可是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帮。玉佩倒是可以修复,只是修复得再完好无损,摔碎过一次,也不值钱了,再送她一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玉佩不是我摔碎的,我可以再送她一枚,但又好像是帮侯爷赔了一枚,我又不太想。
    江倦很纠结,求助似的望向薛放离,目光满是信赖,薛放离与他对望,心中的那些不悦与不满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他缓缓地笑了笑。
    那就帮她吧,薛放离神色愉悦道,谁摔碎的玉佩,就让谁赔。
    话音落下,薛放离向女子走近,与她低语几句,交给了她一块令牌,这才回到江倦身边,望他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走吧。
    江倦回头看那女子,果真破涕为笑了,他追上来好奇地问:王爷,你跟她说了什么?
    薛放离瞥他一眼,抬手转过江倦的脸,漫不经心道: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竟然还卖关子,江倦推了几下,却没推开薛放离的手,这就算了,他竟然也学着江倦刚才那样,捏住了江倦的脸。
    江倦闷闷不乐道:王爷,你松手。
    薛放离不仅没松手,还又捏了几下,他慢条斯理地给出评价,手感不错。
    江倦:那要我说声谢谢吗?
    薛放离:如此客气,不如让本王再多捏几下。
    江倦真诚地说:王爷,你可以捏自己,手感也不差,真的。
    薛放离懒洋洋道:是吗?
    他掀起殷红的唇,嗓音低沉又动听,可为夫更喜欢夫人的手感啊。
    江倦:???
    江倦:
    被夫人这个称呼惊住了,江倦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他幽幽地说:王爷,你报复心真的好强。
    捏一下他的脸,王爷就要捏回来,不小心喊了一声夫君,王爷就要用夫人还回来,江倦慢吞吞地说:你就不能大度点吗?
    薛放离望向江倦,似笑非笑地问道:本王待你还不够大度?
    江倦摇摇头,哪里大度了?
    薛放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笑一声,贪心。
    恃宠而骄尚且不自知,还在抱怨他不够大度。
    真是让他宠坏了。
    回了王府,高管事正候在外边。
    王爷、王妃。
    他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马车停下后,帘子被撩开,江倦又是被薛放离抱下马车的,他攀在薛放离肩上,看看高管事,想起来什么,对他说:管事,你
    去前面照亮。
    薛放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句,高管事对江倦笑了一下,提着灯笼往前小跑几步,江倦也没多想,接着对他说:管事,就是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薛放离神色不变,又一次打断了江倦的话,江倦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回去再说?
    薛放离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想和他说什么?
    江倦小声地回答:花娘不是管事的相好吗?她今天受了这场无妄之灾,管事不得去安慰一下吗?
    薛放离:
    倒是他多想了。
    沉默片刻,薛放离笑了一下,神色温和道:现在与他说,只会扰他分心,待晚些时候,他那相好应当也被送了回去,本王再与他说,他也可以直接去寻人。
    好像有点道理,江倦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反倒是薛放离,他打量了江倦几眼,又缓缓地说:你倒是心善。
    江倦郁闷地说:王爷,你每次这样说我,都好像在笑话我。
    薛放离好整以暇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江倦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觉得。
    薛放离笑了一声,语气悠悠然道:本王自然不会笑话你,你越是心善,本王就越是欢喜,毕竟可以再多对他发发慈悲。
    他求之不得。
    到了凉风院,江倦被放到榻上,薛放离头也不回地吩咐高管事:本王带回来了一个厨子,去把他安置好。
    高管事应道:是,王爷。
    江倦没怎么放在心上,而薛放离把高管事打发走以后,也起身去沐浴了,江倦摸出九连环接着玩,结果还没摆弄几下,就有人去而又返。
    王妃。
    高管事做贼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您要与奴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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