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玥从蓬莱阁出来,脸色一直乖乖的,吓得不言不语都不敢吭声儿。苏瑾玥倒没有觉得兄长护着嫂嫂有什么不对,不过他的反应跟之前反差也太大了些。
    嗯,她的这位兄长好像挺有意思的。
    苏瑾玥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丝笑容。
    “姑娘可算是笑了。”不言稍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姑娘跟世子起了什么龃龉,心里不痛快呢。
    苏瑾玥一边欣赏着荷塘里的景致,一边说道:“今天心情好,想吃藕丸。”
    不语连忙应了下来。“厨房里有新挖上来的藕,一会子就给您做。”
    苏瑾玥心情甚好的嗯了一声。
    主仆三人正要绕过石桥,折回玲珑阁,却被突然出现在另外一头的人挡住去路。
    不言不语对视了一眼,规矩的行了礼。“五公子。”
    “我有话要与四姐说,你们且退下。”苏承宁负手站在桥边,冷冷的开口道。
    不言不语被他周身的戾气吓了一跳,哪里敢让姑娘单独跟他待在一块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询问一下主子的意见,就听苏瑾玥说道:“退下吧。”
    其他人的话,不言不语可以不听,但苏四娘的话,她们却不敢不从。两人屈膝福了福身,越过苏五公子身边,快步下了桥。
    苏瑾玥站在桥的正中央,面朝着荷塘说道:“五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承宁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踏上石桥,一步步朝着她靠近。“自四姐回府,府中便无宁日,母亲也因四姐受到责罚,四姐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么?”
    “解释什么?”苏瑾玥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脸上丝毫没有畏惧。
    苏承宁眯起双眼,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
    崔氏和苏瑾瑗可没少在他面前上眼药,他虽不是个容易受人蒙蔽之人,但看到母亲和妹妹以泪洗面的样子,他怎么都无法安心。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苏承宁没有半点儿感情。且她回府之后,确实闹出许多风波,害得母亲受连累是事实。国公府在崔氏的打理下,向来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任何岔子。怎么她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阖府不宁,不是她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苏瑾玥缓缓地抬起头来,波澜不惊的眼底渐渐染上笑意。“五弟怎么不问问我因何会回到府中,又为何会害得母亲被责罚?”
    苏承宁此人,苏瑾玥前世没怎么接触过,但也知道他并非不讲理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她死后,还去她的坟头祭拜了。
    苏承宁愣了一下。“四姐又想往母亲身上泼脏水么?母亲时时刻刻都在替四姐着想,没想到你不但不感恩,还反咬一口,实在是……”
    “感恩什么?感恩苏瑾瑗不要的才施舍予我,还是感恩她们慈悲心肠,没一把火烧死我?”苏瑾玥说的很直白。
    苏承宁沉默了,他并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平日里在宫里当差,一个月才能歇一两日,自然是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即便是打听,听到的也大都是不知转了几个弯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已经很难分辨。
    “五弟在教训我之前,还是先去查清楚再说吧。”苏瑾玥点到即止,转身下桥。
    苏承宁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久久没有动作。
    玲珑阁
    “姑娘,五公子没把您怎么样吧。”不言不语守在门口,看到苏瑾玥回来,忙上前去查看。
    苏瑾玥弯了弯嘴角。“放心,我没事。”
    “五公子方才的模样真是太吓人了,奴婢还以为……”祸从口出,后面的话不语到底是没敢方式的说出来。
    “他不会的。”苏瑾玥淡然的说道。
    “可是五公子肯定是向着夫人的。”不语笃定的说道。
    苏瑾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炸藕丸做好了吗?我饿了。”
    不语扁着嘴,哭笑不得。
    都什么时候了,姑娘怎么还只想着吃!
    苏瑾玥早就料到苏承宁会在半路拦下她,故而选了一条方便谈话的小道。苏承宁试探她的同时,她何尝不是在试探他?
    她想要看看,这位日后统领羽林卫的悍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跟崔氏一样,可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
    栖凤阁
    “你说,哥哥在后院拦下了苏瑾玥?”苏瑾瑗听到丫鬟的禀报,持笔的手微微一顿。
    “是。”
    “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苏瑾瑗重新调整好坐姿,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画作。再有半旬,便是老夫人的寿辰,虽没准备大办,到时候来的亲戚可不少,说不定晋王殿下也会前来道贺,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离得远,没听清。不过,五公子的脸色不大好看,显然闹得不太愉快。”紫鹃斟酌着遣词,小心翼翼的答道。
    果然,苏瑾瑗在听完她的禀报后,心情不由得大好,运笔的力道都松快了不少。“哥哥果然还是疼我的!”
    “嫡亲的兄妹,五公子不疼您还能疼谁!”紫鹃适时地恭维,并递上湿热的帕子。
    苏瑾瑗搁下毫笔,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五哥可没那么好骗,苏瑾玥若是栽在他手上,肯定没好果子吃!”
    只是,等了几日,都不见苏承宁有所行动,苏瑾瑗不禁有些急了。她先是派人给苏承宁递了信儿,旁敲侧击了一番,苏承宁却道公务繁忙,敷衍了过去。苏瑾瑗越想越不对劲,去寻了崔氏,这才得知朝堂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锦衣侯府或许有麻烦。
    “怎么会,舅舅不是刚得了圣人的嘉奖?”在听完崔氏的叙述后,苏瑾瑗腿一软,跌坐回了椅子里。
    崔氏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也隐隐泛着疼。“原本以为那个公案已经平息了下去,却没想到一个早就该死去的人突然冒了出来,还呈上了一本账本,圣人因此大怒……”
    “那,那晋王殿下会不会受到牵连?”苏瑾瑗揪紧手里的帕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崔氏见她只惦记着晋王的安危,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82章 众说纷纭
    “母亲……”苏瑾瑗久久未得到母亲的回应,语气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崔氏没像往常那般安慰她,目光中盈满了失望。“瑗儿只关心晋王殿下的安危,可有想过你舅舅?”
    崔氏之所以能在国公府安稳度日,大都归功于娘家兄长的照拂。崔氏与兄长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在她看来,女儿应该也向着他这个舅舅才是!
    苏瑾瑗面色一红,垂下眼眸。“瑗儿也担心舅舅的……”
    崔氏见她总算醒悟,于是又开始絮絮叨叨。“此次南下赈灾,你舅舅吃了多少苦头,光是鞋袜都穿坏了好几双……如此劳心劳力,承爵是他应得的!如今,却为了那劳什子的破账本被问责,他冤不冤……”
    “底下的官员欺上瞒下,与你舅舅何干?你舅舅只是失察之罪,又非案犯,凭什么要被褫夺爵位!”
    “承爵的旨意是圣上下的,如今却又要收回去,如此朝令夕改,岂不叫人耻笑!”
    说到后头,崔氏竟是连皇帝都埋怨上了。
    “母亲!”苏瑾瑗生怕旁人听了传出去,慌忙的打断了她。“母亲慎言!”
    崔氏心头烦闷,想要宣泄,一时心直口快说漏了嘴。经苏瑾瑗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好在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她的心腹,没人敢把话往外传。
    “此事尚未有定夺,母亲也莫要过于忧心。锦衣侯府也是殿下的母家,殿下不会不管的。”苏瑾瑗柔声的安抚。
    这话,算是说到了崔氏的心坎儿上。“是呢,贵妃娘娘向来倚重你舅舅……”
    正如崔氏所料那般,崔贵妃确实在想法子替锦衣侯周旋。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尽管她并非出自崔氏嫡脉,却是同气连枝,这些年来,崔家也没少帮衬她。前朝后宫相辅相成,若失了娘家这座靠山,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会越发艰难。
    想到这里,崔贵妃便派了宫女去了晋王府一趟,让晋王进宫一趟。
    已是深夜,晋王府前院书房的烛火却还亮着。晋王的众多幕僚齐聚一堂,正商议着该如何应对。杜仲的突然现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圣上查看了账本之后,龙颜大怒。晋王虽与这个案子没多大相干,却在回京后大力褒扬了几位官员。不凑巧的是,这些官员里头就有一条贪污案的漏网之鱼。如此一来,倒显得晋王识人不清,尤为被动。
    “混账!”晋王气得将书案上的笔筒摔倒了地上。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模样,有着皇长子的威仪,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不是说杜仲已死吗?怎么又活了过来!”晋王狠狠地一拍桌子,骂道。
    侍卫统领无言以对,跪下请罪。“殿下息怒!是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你是该死!”晋王脸上满是阴郁的说道。“但在那之前,必须先给本王查清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使绊子!”
    他不信,单凭杜仲一个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将折子递到圣上的御案上。
    “会不会是赵王?”有人猜测道。“毕竟,除了殿下之外,朝野内外就属他的呼声最高。”
    晋王吃了挂落,对谁最有利?答案还是赵王。
    赵王的生母淑妃,乃是先皇后的胞妹,同出自名门姜家。先皇后被废之时,她才是个修仪。而且,她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还连着晋升上了妃位。姜氏一族早已朝堂,隐居江南,淑妃却还能稳坐四妃宝座,可见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赵王性子孝似淑妃,极会笼络人心。看似不争不抢的,偏又在不经意间惹得众人频频侧目。人前总是一副温文尔雅、兄友弟恭的模样,加上气质纯净、文采出众,颇得圣上赏识。只是人后是一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赵王……”晋王下意识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没将赵王当成过对手。就赵王那身板儿,他一拳过去就能将他打趴下,他有那个胆子跟他争?
    “赵王近来常伴驾御书房,即便不是幕后主谋,定然也从中出了份力。”
    晋王闭着眼睛,努力回忆着,赵王是否有异常之处,却没有任何线索。“难道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齐王就不用说了,他整日闭门不出,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又不讨圣人喜欢,根本没那个本事往御书房安插人手。信王生性木讷,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利索,能有什么大作为?加上他母家地位不显,全仰仗贵妃娘娘和殿下照拂,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殿下对着干!”
    “那么肃王呢?”这些兄弟里,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他了。
    “肃王是个混不吝的,整日逗猫遛狗,能有何出息?”有人嗤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说的极是!肃王庸碌不堪,着实没这个脑子。”
    晋王眯了眯眼,提出一个疑问。“若他的庸碌无为是装的呢?”
    赵王可以假装不争不抢,肃王难道就心甘情愿放弃那个位子?
    众人一片愕然。
    这个问题,他们倒是从未想过。
    “如此,岂不是个个儿都有嫌疑?”有人嘟囔了一句。
    “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没个结论。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出来!”晋王本就不爱琢磨这些阴谋阳谋的,不由得一阵心浮气躁。
    众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冒然进言。
    最后,晋王将目光放在了最下首靠门边儿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庭铮,你有何高见?”
    被晋王钦点的男子复姓司徒,名澜,字庭铮,是吏部的一个小吏,文景二十七年的榜眼。因出身贫寒,一直未能得到重用。有一次,还因为饥饿晕倒在路边。晋王见他可怜,施舍了他一个馒头,至此便投入晋王门下,做了一名幕僚。
    他不怎么爱说话,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每每晋王遇到难以决断之事,就爱问他的意见。
    司徒澜回过神来,起身朝着晋王恭敬的施了一礼。“下官以为,不妨从杜仲此人查起。”
    “哦?”晋王听完他的话,突然觉得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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