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着可是送上门来的生意,姜还是老的辣,常伯樊见他身边的靖王都朝他好奇地看了过来,他没有犹豫的时间,只得马上回道:“哪还需老夫人亲自前去,只要老夫人看得上,只要府中派下人送上一句话,小子就立马带着铺子里的掌柜他们搬上布料亲自上府让老夫人挑。”
    这话是说出去的,想来到时候也不好跟护国公府要银子。若是此事成行,常伯樊不用想都知道他家苑娘到时候一知情就会瞪大眼睛的样子。
    她现在可疼惜银子了,尤其是疼惜那些要丢在对他们不好的苏家本家身上的银子。
    “这么大方?好,到时候你可要少算你叔婆点银子。”这厢常伯樊的话一落,护国公顿时大笑道。
    终还是要把这话说出口,常伯樊神色不变,依旧沉声恭敬道:“哪能收老夫人的银子,老夫人能看得上小子家的布料就是小子家的福气。”
    “你可真是个大方的,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好,叔爷就承了你这份情。”苏护国公说着话更是温和了,他抚着胡须,一脸欣慰道:“就知道你是个好的,长得一表人材,又有孝心,难怪陛下在我跟前提起你,说我苏家好福气,找了门好女婿。”
    他这话一出,全堂哗然,有那沉不住气的人已开口,只见此人诧异道:“陛下跟您提起了您府里的这位女婿?”
    “哦?是徐老,不,不是,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家的女婿,也是可惜了,他若是我府里的女婿,本公做梦都要笑醒了,来,徐老,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常姑爷,是我苏家女儿的夫郎,本名姓常,名伯樊,伯樊,可是?你老叔爷可没记错你的名字罢?”护国公说着,笑容满面转头,问常伯樊道。0
    第239章
    护国公这番亲切姿态,令常伯樊眉眼松开了些许,头更是往上低了不少,显然愈发的恭敬:“是,公爷老当益壮,并没有记错小辈的名字。”
    如若不是深知他这妹夫的城府,苏居甫当真能被他恭顺的样子气出个好歹来,可这厢他眼珠一转,一看周遭那些满意不已的打量,就知他妹夫此举是顺了人心的。
    世人不管是那张扬跋扈的,还是那端庄矜重的,喜的都是那对他们必恭必敬之人。
    他妹夫也是个深谙人心的。
    他也不能弱了,苏居甫暗中浅吸了口气,把繁杂的思绪皆按捺了下来,心开目明。
    “这是为何?”这时,坐在苏承下方的一个身着常服,一脸官相的五旬老者开了口,只见他朝苏护国公拱了拱手,道:“这位常小辈是为何入了陛下的青眼,还得老公爷如此爱重?”
    苏明义抚须不止,心情舒畅道:“甘大人有许不知,我府中这小辈生意做得极好,陛下呢又是个爱才的,想必是从哪知道了他的名声,这才在见本公的时候提了本公家这姑爷一句,这也是陛下对本公的器重啊。”
    那甘大人一笑,赞同地颔首,“是,陛下向来器重老公爷,这些年的看重可从来没有少过,吾等从来只有艳羡的份。”
    这甘大人最会说话,每次请他都请得不冤,苏明义朝他拱手,回了一记礼,回道:“甘大人盛赞了,甘大人乃是国家栋梁,朝廷的中流砥柱,陛下对你,只会比对本公更看重。”
    “这么说来,”这厢,靖王又敲了一记手心,一脸恍然大悟道:“是老公爷要介绍俊才给我们认识了?哎哟喂,荣幸,荣幸,本王荣幸至极。”
    不等护国公说话,靖王就朝常伯樊招手,“常俊才,你过来本王面前。”
    常伯樊走了过去,一站定,就见靖王看着他讶异道:“刚才没来得及细看,这么一看,居然是个极英俊的。”
    他说着就朝下面府中师爷道:“陶师爷,我可没听说陛下今年挑俊才可是按的相貌挑的啊。”
    陶师爷在下方揉额不止。
    靖王没等到回应也不以为然,回头又与护国公道:“老公爷有所不知,前个儿陛下从地方上调上来的那个叫徐中的县令也长得那个叫一表人材,等年后他要是到吏部就职了,我看媒婆都要把他家的门踏破了。”
    “你家怕也……”也得这样,可惜靖王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全场的哗然打断了。
    只见在坐中人都看向了他,那先前与护国公说话的甘大人这厢就开了口,他朝靖王急急一拱手就急不可耐道:“王爷此话当真?那徐中进京是被调至吏部的?敢问陛下打算让他就任吏部何职?”
    靖王大嘴巴莫说举朝皆知,就是民野间都有不少人耳闻,他这嘴巴大可不是随便胡说的,而是他真嘴巴漏风,什么话到了他耳朵里,他第二天就能传出来,便连陛下跟他说的也是。
    这也是靖王嘴巴大,但是只要这京城的王公贵胄哪家想办酒宴也得想方设法请了他去,没有他说也来的话,这酒宴就得逊色不少了。
    “这个我哪知道啊,我只知道徐中进宫的时候我恰好也在,沾了我皇兄的光,看了这后生一眼,啧,还别说,那后生真俊,跟我们眼前这位常后生有得一比,我皇兄这些年眼睛也是愈来愈挑了啊,都不找老头子当官了,都找年轻后生,哈哈……”靖王扇子一敲手,大逆不道道:“这不,又来一个,哎哟喂,回头我得找我皇嫂好好唠唠这
    个事情去。”
    陶师爷在下面听着看不像话了,连忙出声制止道:“王爷,扯远了,今天是护国公给我们介绍小辈的好日子,我们可莫喧宾夺主,碍了老公爷的好事。”
    “陶师爷哪里的话,”护国公见大家一副心不舍守,心思根本不在他现眼下的这位小辈身上,而是吏部大员的更迭上,他也想知道吏部年后变换的事,便道:“本公的事在靖王爷面前都是小事,王爷有话只管说就是,本公跟各位大人一样皆洗耳恭听。”
    “听听。”靖王朝拦他的师爷投去了得意的一眼,说着又弹了弹腿上的灰,故作漫不经心道:“本王哪知道这是要进吏部当何职啊,只是听说吏部老尚书老了,要准备告老还乡,又听说肖侍郎大人老母不行了,听说就这冬天的事……”
    说到这,靖王耸耸肩,“本王哪知道是哪一个呢。”
    可他说出来的不是尚书,就是侍郎,这两个位置,都不是一个地方上叫上来的县令担当得起的?是以满场又哗然,皆面面相觑,有那沉不住气的已趋身跟身边人交头接耳说起了话来,便连护国公也是不禁朝靖王看去,小声问道:“这是至少要替侍郎之位吗?”
    这岂止是平步青云,这是一步登天啊。
    苏明义自认他对先皇与当今陛下都是有恩之人,可时至如今,他也空得护国公之名,手上并无实至的实权。
    可这只当过县令,年纪刚及而立之人的一介小县令一越就成了侍郎、尚书之位,掌举国之权柄,陛下这可真是……太大胆了。
    苏明义已能想见年后的朝廷那番热闹之景了。
    “我哪知道啊,”靖王还是如此说道,还朝护国公瞪了下眼睛,转头朝前方看去,正好对上了那叫苏居甫的小子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
    小子眼里精光毕现,还不怕人,见他看去还往他这边走了一下,把他身边的妹夫挤走了,靖王好笑,抄起扇子敲了他脑袋一记,笑骂道:“你听是听着了,可不能把本王的话传出去啊,传出去了,本王唯你是问。”
    这靖王哪有拿他是问的意思,苏居甫打蛇上棍,又把妹夫挤开了一点,往靖王面前凑,“下官不会的,出了这个门,下官就当自己忘记了,王爷请放心,王爷请放心。”
    比起他那个看似恭恭敬敬,道貌岸然却城府深沉的妹夫来,靖王看这弯得下身段的苏姓小舅兄更顺眼一眼,便笑道:“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别跟本王说一套做一套,你这种人,最滑头了。”
    跟他像得要死。
    靖王就是装疯弄傻的高手,再是明白不过这小子一言一行背后的深意了。
    这国都里,是轻易存不下一个真傻子的。
    “是,”靖王这看似警告实则透着喜欢的话让苏居甫笑了起来,这别人对他坏,他能瞬间想出十个办法来让人吃了闷亏还说不出话来,但一有人对他好点,苏居甫就兴不起害人之心了,他挠挠头,朝靖王作了个揖,恭敬道:“小子记住了,王爷放心。”
    他其实还是会说的,就跟这屋里头的每一个人一样,一出门就要找自己人去商量这些话带来的影响,这些消息,是他来护国公府最大的所获,他怎么可能忍住不说不卖一个好价钱?但苏居甫这厢已无跟靖王耍滑头的意思,朝靖王感激一笑,便又把自己挤到一边的妹夫拉了过来,跟他道:“你跟靖王说。”
    常伯樊被他挤开,又被他拉了过来,护国公的眼睛直在他们郎舅俩身上打转,他舅兄却还是
    一派喜不自胜,得了上官看重的样子,他也是有些无奈,一拉过来不得不朝靖王作揖请了个安:“王爷。”
    靖王对他就没有那般有好感了,他朝常伯樊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了一句:“你要进宫啊?也不知道到时候本王能不能在宫里碰到你,到时候见啊。”
    说罢,他转头朝看着他说话的护国公看去:“老公爷,这宴什么时候开啊?本王饿了。”
    “哦?”他单刀直入,打了护国公一个措手不及,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身边的管家道:“还不开宴?王爷都饿了。”
    “是,老奴这就吩咐他们马上把菜肴抬上来。”
    这膳间,也没有人多问护国公那做生意的郎婿的事了,在他们眼里,这也不过是个做生意的人。
    先帝开卫国时,家中就是做了三代货郎的生意人,从不以自家是货郎起家为辱,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情,是以皇家看重商人,有所偏重,满朝文武也能理解,但治理天下,可不关生意人什么事,遂看重归看重,常伯樊在他们眼里,到底没有那个被厚爱调至京城,即将要当吏部大员的徐中重要。
    护国公只想拉拢他族里这孙姑爷,给人点甜头尝尝,也让人亲眼见识一下他手握的权力,他认识的这些达官贵人会给已经没落的家族带来何等起色,他想通过这些让常伯樊投靠他,现眼下他目的已达到,那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常家年轻当家人想必此时心中已万分清楚明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在众人面前提起这孙姑爷来。
    他今天也是不太喜苏谶儿子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的样子,是以一直到散宴,他都没找过这两人到他面前来说话。
    等苏居甫与常伯樊欲要告辞上前与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他们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管事拦住了他们,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老公爷今天也累了,刚才叫了老奴过去,说您二位公子也不要特地过去找他告辞了,您二位的心意,他都心领了。”
    然后他转过头,朝常伯樊道:“常姑爷,老公爷还说了,可能到正月初八,初九那几天,陛下若是来了旨意要见您的话,到时候还要请您跟我们老公爷进宫一趟。老公爷说了,陛下也就是提了一嘴要见您,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空见,这不一定的事,但毕竟是陛下提了这话,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这进宫还是有不少规矩的,您若是不懂,您这几天都可往府里来,老公爷只要有空就会见您,到时候老公爷也会给您提醒几句。”
    这是当着他的面就抢人,还把他撂下了,苏居甫险些被这老管事的话给气笑,但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听他妹夫举手朝这老奴拱手,嘴里淡声道:“谢过老家人传话,到时候若是进宫,烦请老公爷派个人到我家里来跟我说一声,若是不知道我家里在哪,跟我舅兄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常伯樊顿了顿,又朝那老管事道:“宫里的规矩,小子以前在家时常听我岳父跟我说起宫里的事,小子还知道一二,且我家祖宗数代以前也是诸位先皇先帝的治下,虽说小子家里已大不如以前了,但对皇家的敬重,宫中的规则法章皆了然于心,不敢有丝毫触犯,心中也从未曾懈怠丝毫。”
    常伯樊先说岳父再说家族,也是丝毫没有跟他岳父撇开的意思。护国公的示好,他就是瞎子也看得明白了,可愿意成就抬举帮他一把的,从来不是什么护国公,而是在那个小县城里,他一无所有,还是愿意把爱女嫁给他的苏前状元郎。0
    第240章
    常伯樊这话委实算不上婉言拒绝,老管事一听下意识就怒不可遏,可就是他在护国公府地位再高,也轮不到他一介下人去说主人家的客人,他朝常伯樊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笑道:“常公子既然自己有了主意,那老奴就不多嘴了,您自便。”
    后果也且自己担就是。
    “多谢老家人。”常伯樊朝他拱了一下手,回头道:“大哥,既然老公爷忙,我们先回。”
    “好。”苏居甫神色如常,道。
    等到领着下人出了门,两人要分道扬镳之际,苏居甫拍了拍常伯樊的肩,又顿住了手,思忖了半刻琢磨了下用词方道:“你的心我知道了,我会跟父亲说的。”
    常伯樊片刻就明了了他的意思。
    岳父父子对他的助力是明摆在前的,但常伯樊自知他过半是因着他妻子,他想与她长久,必绕不开她心中最为重要的父母家人。
    但儿女情长的事,不说也罢,就算舅兄有所误会,常伯樊也没打算多加解释,一顿之后就朝舅兄点了下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过日子不能只争朝夕。
    **
    苏居甫未时末出的护国公府,进岳父家接妻子时已近申时中了,他一进孔府一问清楚妻子所在之处,就直奔了后院,去接在妻子母亲处的母子俩。
    路上他让领路的下人去知会他岳父一声,说他有话要跟岳父商量。
    等到他到岳母处拜见过岳母,孔二夫人将将问过他几句话,就来了下人在门外报:“二夫人,二老爷来让我问问三姑爷可在您在?二老爷让三姑爷过去说话。”
    话一出,屋里的主事娘子看向孔二夫人,孔二夫人则看向三女婿,眉眼更是和顺了些,嘴里问他道:“是什么事啊,刚到我这就要把你叫过去了?”
    她问得状似不经意,苏居甫则笑得愈发恭敬,回她道:“是小婿前去护国公府的一些事,都是些小事,那小婿就不打扰您了,这就带欣儿母子过去见岳父大人。”
    “她一个妇道人家过去作甚?留在我这罢,”孔二夫人不以为然道,转看向她那小时候不怎么聪明也不如何起眼的三女儿,“欣儿你说可是?你就再陪娘亲坐坐罢。”
    孔欣这天在她母亲之处已被盘问了半天,问的都是她家大公子之事,她自知母亲现在看重的不是她,是她这个被她父亲和兄长格外看重的丈夫。
    换以前,能得母亲一些喜欢,她自是百依百顺,可她家大公子一进孔府就直奔后院来,为的就是接她。
    无心的母亲与有心的丈夫之间,孔欣选择了丈夫,她抱起膝上的小儿站起放到地上牵着,朝母亲浅浅一福,温顺道:“欣儿心里是想再陪母亲坐坐的,只是家里事多,夫君来接欣儿,与父亲那边说过话我们就一道回家了,欣儿就不久留,在这边耽误母亲的事了。”
    孔二夫人不禁蹙眉,见她说不通,便朝女婿道:“这说话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欣儿就留在我这了,你要走的时候就让下人送个话来,我与欣儿仁鹏一年难得见几次,你就让他们多陪陪我。”
    谁知道这看起来没甚前途的三女婿一日比一日混得还好,她以前少下了功夫,这眼下也不得不将补起来。
    只是她这不聪明的女儿与她还是离了点心,想要哄回来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让她有些头疼。
    “母亲,欣儿说的是,家里的事离不
    开她,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要让她忙,我这边带她与父亲交待几句就回家去了,省得还要劳动家里人传话。”苏居甫从不想置喙后宅之事,尤其是关于岳母的他更不该去过问,但岳母对他妻子之恶劣,从她替换岳父给欣儿的值钱嫁妆,到欣儿与他成亲后进京的第三天当归宁的日子那天,当天岳母的冷淡苏居甫直至今日依旧记忆犹新,当时岳母还说这都成亲几个月了,早不知多少个三天了,这回来了也没意思,是以她便早早打发了他们走,吃过午饭就让他们回来了,就那一次,苏居甫就知道岳母大人对他妻子到底有多轻忽不在意了。
    这其中藏着的委屈与屈辱,苏居甫已替他妻子记下,是以他对他岳母仅有的客气也只面子上的这些了,怎可能从她心愿。
    “你这是不想留了?”见她再三婉言得的都是这话,孔二夫人有些不悦了,她皱眉道:“留一会儿是我会欺负他们母子俩还是怎地?”
    岳母开始发难,苏居甫脸上更是无奈,拱手道:“这不实在是小婿小门小户,家里有事,不得不让欣儿赶回去操持家事。”
    外面久待不到回答,扬高了嗓子问:“二夫人,二老爷差小的过来问,二姑爷可在您这?他找二姑爷过去有要紧事要说。”
    孔二夫人听了更是怒不可遏,往桌上一拍掌喝道:“行了,今儿这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我一个当母亲的留女儿多说两句话怎么了?你要走你就走,且去罢!”
    她这性子一起,屋里的下人皆缩了缩肩膀,苏仁鹏这时候看着外祖母的脸色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母亲的手一拨,把他拨到了身后,拿身子堵住了他的嘴。
    “这……”苏居甫一看岳母要为难到底了,干脆转身朝孔欣道:“既然母亲与你有话要说,我就先坐着陪你们娘俩多说一会儿罢,你带着孩儿先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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