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片刻之后,他才抱着庄容从地上起了身,缓步朝着寝殿行去。
    屋中凌乱不堪,之前还以为是被什么人给毁了,现在看来不是别人毁的而是庄容自个儿闹出来的。
    看着乖乖睡在床榻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庄容,时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话音里头染满了担忧。
    而已经睡过去的庄容却是半句都没有听到,只乖巧的睡着,就好似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无关一般。
    时若又在屋中站了一会儿,确定这人不会再起来闹了,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可才有动作,后头却又传来了细碎声,听着倒像是被褥被掀开的声音。
    他听着便回过了身,就见方才还乖乖睡着的人这会儿又起了身,就坐在床榻边上,凤眸里头空洞的厉害。
    又起了?时若虽然从未见过犯了迷症的人是什么模样,可他怎么说都是懂得药理医术的人,所以只一眼便知道这人又发作了。
    意识到这儿,他快步走到了床榻边上,可不想这人又出去发疯。
    难怪,前头两次给庄容把脉都显示没睡好,这么一两次迷症下来能歇息好才有鬼。
    坐在床边的庄容看着时若过来,又乖乖地躺了回去竟然还特别顺从的往里头移动了一个位置,就好似故意将外头给让了出来一般。
    时若见状愣了一会儿,未加思索便出了声:要陪你睡?
    可说完后他却在心中暗骂自己,庄容这会儿是迷症发作,哪里会听得到自己说话。
    只是,他才在心中说了一番,却看到庄容乖乖地点了点头,瞧这模样完全不像是病发,倒像本就是清醒的。
    可他眼中那空洞的神色,却又能看出这人此时根本没有清醒。
    时若虽是疑惑不已,可他也不想庄容再这么出去胡闹,脱了衣裳便入了床榻。
    不过,才刚躺下,他就想到了还在丹药房的陆苏,眉间微微的拧了起来。
    庄容不知时若的思绪,他乖乖地挪着身子入了时若的怀中,低眸靠在了时若的心口闭上了眼,瞧着便是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本还在担忧陆苏的时若见状笑了笑,指尖顺势抚上了庄容的面容,道:算了,反正陆师兄是自愿吃十香丸又不是我逼着吃的,再者也就痛一会儿,死不了人,还是师兄的模样比较危险。低低地说着,这才搂着人抱在了怀中轻哄着。
    和陆苏比起来,他还是更担心庄容,毕竟庄容这么一副恍惚的模样,他可真是一点也不放心。
    意识到这儿,他低眸看着庄容,见庄容又睁开眼就好似是在确认自己在不在,很是可爱。
    睡吧。他对着庄容低声说着。
    屋内陷入了寂静,两人相拥而眠。
    至于被时若遗留在丹药房的陆苏却是倒霉了,清灵丹被吃了一大半,还剩下那么一两颗。
    他满是期待的等着时若回来,结果等了一夜,什么都没等来,到是被十香丸折磨的够呛。
    第二日天还未亮。
    叮叮当当
    寂静的屋内传来了低低地清音。
    时若听着那一声声清音快速睁开了眼,入眼便是庄容安静的睡颜,白皙的面容仍然是挂着浓浓的倦意。
    他瞧着就觉得心尖有些疼,叹了一声气回眸看向了传来声音的地方。
    就见雕花木窗边上,挂着一盏金色的清铃,飞舞的云鹤图印缠绕在上头,底下悬挂着一条条金丝所钳的碎珠,方才的清音便是它传来。
    这清铃他昨日并未瞧见,这会儿看到了,竟是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很是眼熟。
    正当他想要仔细想想自己在哪儿见过时,怀中却传来了一阵动静,他低眸看了过去。
    庄容呢喃着动了动身子,又往他的怀中靠了一些。
    时若见状叹了一声气,也不去管那上头的东西,而是低声哄着,道:师兄我该走了,你再睡一会儿,恩?
    恩。庄容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无意识,乖乖地应了一声,接着还翻了个身躲到了床榻里头,露出了他白皙的肩头。
    看着露在外头的肩头,时若有些无奈地想到了昨日夜里这人突然起来脱衣裳的一幕,还以为这人又是迷症发作了,结果就脱了个衣裳睡了。
    这让他真是又气又想笑的,要知道以前庄容睡觉是最规矩的,一般一个动作能维持到第二日天亮。
    可昨日夜里算是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印象,不是拿着剑到处跑就是脱衣裳闹着自己,着实够呛。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将被褥往庄容的身上又盖了一些,这才穿了衣裳离开了。
    出寝殿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有些暗,时若看了一眼天际,接着又将目光放在了被遗忘在院子里头的折羽。
    他有些无奈地走了上去,伸手捡起了折羽。
    折羽入手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下一刻又变回了白莲拂尘。
    看着手中的拂尘,时若又返回了寝殿将这拂尘摆在了桌上,侧眸看了看床榻上的人,见这人没有醒来,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路从院子离开后又经过了弟子居,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都清晨了可弟子居内却仍是没有一丝动静。
    师尊不在,这些弟子竟变得这般懒散。他有些不悦地说着,不过也没有进弟子居而是直接出了云鹤峰,回了药房。
    相较于云鹤峰内的寂静,药房周围显得热闹许多,虽然也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在炼药,可也比云鹤峰要有生气。
    那云鹤峰就好似一个人都没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时若回了丹药房,入门就见陆苏蜷缩在地上,被疼痛折磨的有些不人不鬼,轻挑了眉。
    好似很痛啊。
    他在心中低低地念了一句,接着才从云鹤布包中取了一枚清灵丹走到了陆苏边上,捏着他的下颌直接塞了进去,毫无轻柔感。
    怎么样,还活着吗?他低声询问着。
    原本还有些恍惚的陆苏,被喂了一颗清灵丹渐渐清醒了过来,此时又听到时若的话缓慢地抬起了头。
    见自己等了一夜的时若回来了,他才喘了一口气,用着沙哑的声音道:没事。接着还摇了摇头。
    哦,没事就行。时若对此毫不在意,而是起了身去了丹炉前头。
    又过了一会儿,陆苏才渐渐缓了过来,他看着正在准备药材的时若闭了眼往后头靠了一些。
    直到整个人不再如之前那般疼痛难受,这才睁开了眼,道:东西取来了吗?
    恩。时若应了一声。
    丹药房内也陷入了寂静,直到丹炉内飘出淡淡的药香味儿时,时若才再次看向了坐在边上调息的陆苏。
    这陆苏的境界已经过了筑基后期,想来在云中门应该已经呆了许久,就是不知他清不清楚庄容那奇奇怪怪得来的迷症。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视,陆苏也注意到了,疑惑地道:怎么了?
    陆师兄,你来云中门多久了,可有一二百年?时若低声询问着。
    陆苏一听先是愣了,不过很快他就回了神,道:还未到一百年,有什么事要问吗?
    是有个问题。时若说着又丢了一味药入丹炉,接着才搬了庄容经常坐的小矮凳到了陆苏的跟前,道:你知道白君仙师的事吗?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庄容的样子全然不像只有一个迷症那般轻松,那一日碧浅仙子的话还历历在耳,除了迷症外应该还有别的。
    就是不知道还得了什么,脉象也根本看不出来。
    意识到这儿,他也只得问问这个进来约莫有一百年的陆苏了。
    陆苏看着人坐过来,本是想回话,可入眼就瞧见了时若颈项上那一个个深邃的血痕,愣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这人昨日不是去寻东西,而是同别人做了什么事。
    咳他轻咳了一声,掩去了眼中的尴尬。
    时若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指尖抚上了颈项,想起庄容在上头留下的痕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毫不在意的出了声:怎么了?
    没事没事。陆苏轻轻地摇了摇头,面色也红了一些,不过很快他就稳下了,这才道:其实对仙师我也不太了解,只听说仙师极少离开云鹤峰,门内更是为了仙师定了一条不准唤他师兄的规矩,所以我们这些弟子也只是唤仙师,听以前的师兄们说好似是因为仙师染了心魔。
    心魔?
    是因为师尊的死染了心魔?
    所以昨日不是因为迷症,而是因为心魔吗?
    意识到这儿,时若低下了头,眼里染上了一抹失落。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了云鹤峰内的异样,慌忙抬起了头,道:那云鹤峰呢?
    第三十一章
    云鹤峰?陆苏听着时若的询问抬起了头,可目光又瞧见了他颈项上的痕迹,慌忙撇过了头,才道:云鹤峰从青玄长老死后便不再收徒,峰内也都沉寂了下来。
    他说着眼里头的慌乱散去染上无奈,接着还叹了一声气,又道: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门内重新开辟了一座新峰,云鹤峰内的弟子也全数搬了过去,成了新的云鹤峰,这才重新开始收弟子,至于原来的云鹤峰也只余下了仙师一人,师兄们都说是因为仙师不舍得那儿,所以才没去。
    新的云鹤峰?时若听着陆苏的话轻轻皱了眉,心底却是一番思量。
    云中门千年来可从未出现过重新开辟峰头的事,再者还是开辟了之前的峰。
    就算师尊死了,那也有新的弟子来继承,按着师尊对师兄的喜爱,最可能继承云鹤峰的也只有师兄了。
    可是,为何云中门还要重新开辟一座峰呢?
    满是疑惑之下,他又看向了陆苏,低声道:如今继承云鹤峰的可是庄容?
    庄容?陆苏一听庄容二字愣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后他就知道说的人是谁了,笑着道:你说仙师啊,如今云鹤峰的峰主是玉华长老,是仙师的师兄。
    玉华长老?
    还是我的师兄?
    时若在脑海中想着这个被称呼为玉华的人,一开始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毕竟他那会儿有道号的也只有庄容一人,就是大师兄玉文博都没有道号。
    玉文博?
    不会真是大师兄吧。
    想到这儿,时若抬起了头,哑着声道:你说的玉华长老可是叫玉文博,云鹤峰的大师兄?
    不清楚。陆苏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随后却是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时若,低声道:你怎么对云鹤峰的事这般关心?
    时若本还在想继承云鹤峰的峰主是谁,可什么都还未想到就听到了陆苏的质疑,他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好奇而已。接着他才起了身去了丹炉前头,看着炉鼎上头的云烟出了神。
    其实他多少已经确定,云鹤峰新的峰主应该就是玉师兄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最能成为新峰主的师兄为何没有坐上,反而是让给了玉师兄。
    而且,为何云中门会重新开辟一座峰,陆苏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呢?
    他可真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里,整个云中门竟然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连峰头也发生了变化。
    这一个个奇怪的问题缠绕了他许久,直到午后他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就此作罢待以后再去询问吧。
    这般想着,他起了身准备去看看丹炉里头的情况。
    这木香丸制作时间较长,一炉约莫要两个时辰之久,如今都已经过了午后也才堪堪制出了两炉,其中一炉还制坏了,至于另一炉也只是三品并没有到四品。
    不过,这三品对于陆苏如今的状况也算是可以,他也就直接让陆苏吃了。
    时若瞧了瞧炉内的模样,见并无异样这才回身去看后头调息的陆苏,见他面色不再如晨起那般苍白,出了声:如何了?
    好多了。陆苏听到话缓缓睁开了眼,见丹炉上头冉冉升起的青烟,笑着又道:你的炼药能力确实很厉害,两炉能成型一炉而且还是三品。话音里头带着一抹赞叹。
    不过,时若并没有将他的赞叹听进去,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
    制了这么些天的药,从未出过四品的丹药,与当初的他比起来可真是差远了。
    只是他也懒得同陆苏说,而是转身开始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坐在地上的陆苏也瞧了出来,他哑着声道:只炼两炉吗?
    恩。时若点了点头,将得来的那枚四品灵石放入了云鹤布包中,这才回身去看丹炉,接着又道:你只是吃了一颗废丹,三到四颗木香丸便能解毒,届时可莫要忘了将另外三块灵石送来。
    他本是不想提醒灵石一事,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恐怕都瞧不上那四品灵石,可如今的他境界太低,能得到资源的机会也太少了。
    此时有个傻子要给自己送灵石他怎么可能会错过,所以这剩余的三块绝对要拿到,可不能做白工。
    这般想着,他看向了陆苏,眼里头带着一抹傲气。
    自然。陆苏笑了笑,但那笑很快就又收了回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出了声:四品灵石我手上只有那三块了,我......
    时若在得了陆苏的保证后本还有些高兴,可此时一听他又开始磨磨唧唧的说话,只以为这人是要反悔,面色暗沉了下来。
    也不等这人说完话,他便出了声:你要反悔?
    不不不。陆苏一听这话抬起了头,见时若面色暗沉知晓这人是恼了,慌忙摇了摇头,片刻后才道:我的意思是,我这剩余的三块四品灵石正好同你换了那些木香丸,只是你能不能再制一些,我可以用两块二品的换一颗。说着,满眼期待地瞧着时若。
    时若听闻拧了眉,看着陆苏那一副期待的模样,眉间拧的越发厉害了:你要这么多木香丸做什么?
    这木香丸又不是通灵丹也不是什么凝气丹,留着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才是。
    不过,他突然想到吃十香丸的人好似还不止陆苏一人,还有那个冷琳师姐。
    想到了这人,他低着声道:你要给冷师姐?
    本也只是猜测,可他瞧见陆苏低下了头便知自己这是猜中了,轻呵了一声。
    还以为自家那个师兄已经够蠢了,怎么这个陆师兄更蠢。
    傻乎乎地吃了冷琳准备的十香丸,在明知道药理情况之下也不肯去仙子那儿瞧瞧就是为了护下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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