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涔观瞧着还有些恍惚, 但被华远喊了一声之后迅速回过神来, 比季茗笙还早进入这个十个月后要当爹的状态。
    季茗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对华远说:先瞒着,他们还不知道太孙妃就是顾涔观,不宜让皇上知道此事。原本找机会透给皇上还能保住他,但如今这混蛋把我的肚子都搞大了, 皇上怕是将他五马分尸的心都有了。
    为了你,五马顾涔观逮着机会便要对季茗笙表示自己喜欢对方,可季茗笙这会儿烦得很, 根本没心思听这个。只见季茗笙转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骂道:闭嘴!
    顾涔观只好闭上嘴,但还是在桌底下伸手去勾季茗笙的手指头,一边乐呵一边心里想着最近跟任秋鸿的过招可以缓一缓,还是得多一些时间陪陪季茗笙。
    季茗笙不知道顾涔观看似在东宫没事做,其实经常换回男装易容出去跟自己手下密谋如何与任秋鸿斗智斗勇。
    从前任秋鸿还是英国公世子的时候实力其实不怎么样,但他现在成了皇子,不日便要封王到外边去,一些大臣渐渐的也开始看好他,比从前还难对付一些。
    而就是因为难对付,顾涔观这边刚放松一些,任秋鸿便也腾出时间来出现在季茗笙面前。
    刚刚怀上半点没显怀,季茗笙还是照常去上朝,但因着害怕在朝上有个什么反应,每每下了朝便赶着回了东宫。
    刚开始几日还好一些,没有什么人敢拦住太孙,连姜世杰也只是与他拌两句嘴便放他走,今日却是遇上任秋鸿,难缠还爱凑近来恶心人。
    季茗笙冷眼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任秋鸿,想着在这人来人往的宫道上想来也没人敢怎么样,便压下心中几分烦躁,皱起眉问对方想作甚什么。
    任秋鸿有小一段日子没能这般好好看一眼季茗笙,今日一瞧竟是觉得对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顾涔观这般宝贝着。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任秋鸿不过是想接近季茗笙恶心顾涔观,可几番接近之后却发现这人与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季茗笙根本不知道任秋鸿在想什么,他想是上朝站久了累着了,正有些恶心反胃,一心想着赶紧回东宫去歇一歇。
    可眼前的任秋鸿一直挡在自己面前,让他没有办法快些回去。
    季茗笙脾气都要上来了,怒视着眼前的人,却又不敢跟对方动手。
    打不过不说,还可能一个不小心小产,到时候可解释不清为什么太孙一个男人会小产。
    到时候也不知道是皇上先被气中风还是太子妃先被气晕过去。
    季茗笙耐着性子与任秋鸿对视着,又问了一遍任秋鸿到底想要做什么。
    任秋鸿玩味地看他一眼,一步步逼近之下便要说点什么来挑拨他与顾涔观的关系。
    可不等他接近,便听见任秋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顾涔观伪装出来的那个女声。
    季茗笙突然就安心下来,定了定神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任秋鸿。
    本以为推不动,但不知对方在愣什么,竟然就这样被他推开了。
    季茗笙有些奇怪,但他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赶紧躲开对方,便快步走到顾涔观身旁,牵起对方的手转身便往东宫的方向走。
    只留下任秋鸿一人回过头望着顾涔观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嗤笑一声:有趣。
    回去之后顾涔观拉着季茗笙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真的没什么事方才放下心来。
    往后你离他远一些,我派几个人伪装成太监跟着你,日后便是遇见了也能拦一会。顾涔观叹了口气,拉着人坐下,又吩咐人偷偷摸摸去煎药。
    太孙在喝安胎药这种事,怎么说都是不能传出去的,传出去总不能说是太孙妃有喜了吧?
    到时候太医隔三差五来给顾涔观请平安脉,生怕他肚子里那根本不存在的种出事儿,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与其想许多个谎言去圆一个慌,还不如彻底把这事瞒死了。
    这之后,季茗笙身边多了几个太监跟着,因着与从前的习惯十分不同,连皇上都多问了几句。
    季茗笙没想着放过任秋鸿,便暗示着有人总是来堵他让他不痛快,方才多带几个人。
    他也没明说是谁,但皇上回头一查便知道那人是任秋鸿。
    皇室那点乱七八糟事,皇上也是从皇子过来的,自然是一清二楚,一时间心中不痛快,又不好直接发作,只好给任秋鸿找了许多麻烦差事干,叫人忙得团团转,再没空去骚扰季茗笙。
    日子这样渐渐过去,到了季茗笙肚子渐渐圆起来的时候,他们又面临一个问题。
    这时候又该怎么瞒?
    季茗笙看着明显圆起来的肚子,想起前几日在皇上那儿讨论政务,还被皇上打趣着说了一句近些日子胖了许多。
    这话旁人听来没什么,可季茗笙听来却仿佛晴天霹雳,还得笑着接上话狡辩一番自己没有胖。
    没敢露出什么破绽来,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季茗笙又不可能往后几个月都不见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任秋鸿那边又搅出些事情来,原以为与东宫没什么关系,没想阴差阳差碰上在外边的顾映秋,而发现那与太孙妃生得一模一样且本该是男子的人是个女子,便带回来给皇上瞧。
    淮安侯顾家只有一双儿女生得一模一样,便是一直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淮安侯夫人,也是有几分不同的。
    皇上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瞧见顾映秋的瞬间便明白哪里不对,气得亲自去东宫质问顾涔观。
    没想一进去便瞧见华远在给解开缠在肚子上的布帛与平时厚厚的衣袍的季茗笙请平安脉。
    一瞧见皇上,几人都愣在了原地,慌乱地就想遮掩什么,可惜皇上一进来就瞧见季茗笙那大起来的肚子,一时也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盯着季茗笙那肚子看了一会,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
    好在华远一个神医首徒在这儿,才没能叫皇上出什么事。
    季茗笙知道没瞒住,只好叫华远先出去,还想叫顾涔观先出去,打算自己与皇上坦白。
    可皇上已经知道太孙妃就是顾涔观,哪里还会让顾涔观出去,直接喊了顾涔观的名字,叫他也留下来。
    这下轮到季茗笙愣在了原地,瞪大眼看看皇上又看看顾涔观,嘴唇微张半天都因为惊讶没能合上。
    您爷爷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季茗笙扶着肚子假装是个柔弱孕夫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了这话。
    皇上眼中冒火地瞪了顾涔观一眼,又看向季茗笙,刚想骂人便瞧见对方那副模样,心中一软:秋鸿抓到了本该嫁给你当太孙妃的顾映秋,朕一瞧便知道不对。
    话一说完,皇上又觉得不对,瞪了季茗笙一眼,骂道:他是个混蛋,你小子也是胆子肥,有喜了这样的大事都敢瞒着爷爷!若是你出了个什么差错,若是你这胎有什么不对更伤了身子,你叫你娘、你祖母怎么办?你叫爷爷怎么办?
    季茗笙被皇上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不妥,紧抿着唇听对方骂自己,也没敢还嘴。
    但等皇上开始骂顾涔观,季茗笙还是忍不住说:爷爷,孙儿是真的喜欢他,怕他受爷爷责罚,方才将此事全然瞒下来。
    皇上听到这话就来气,又是瞪了季茗笙一眼,骂道:爷爷难道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你都有了他的种,爷爷能让你这孩子一出生就只剩一个爹?
    这话听着奇怪,若这话是平时他与顾涔观拌嘴说的,他定然要反驳一句一般人也都是只有一个爹。
    但这话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他便只能在心中想想。
    那,那爷爷打算怎么处置?季茗笙眼睛亮亮的,伸出手拽了拽皇上的袖子,拿出了自己小时候才干过的撒娇绝活,生怕皇上怪罪顾涔观。
    皇上原本还在气头上,如今知道孙儿还吃着怀孕的苦,也猜到自家孙儿是喜欢这混蛋的,也不好真的对这混蛋做什么。
    他知道冷哼一声,说:这事还没传出去,待朕想好怎么公开给天下人再做决定至于顾涔观,你小子这么喜欢他,那爷爷能棒打鸳鸯?
    季茗笙这才笑起来,抱住皇上的胳膊蹭了蹭他的衣袍,笑嘻嘻地说了句:爷爷真好。
    皇上瞧着自家孙儿这模样就想跟着笑,碍于皇帝和爷爷的威严又觉得不大好,只好笑到一半硬生生冷下脸来又骂他一句。
    就你这小皮猴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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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怀孕(二)
    皇上想的, 自然是想个办法将季茗笙与顾涔观在一块儿这消息放出去,至于太孙妃其实是个男人这件事到底公不公开,还得从长计议。
    可这件事并非他们想从长计议就可以从长计议的。
    原本皇上以为吩咐了任秋鸿切勿声张便不会泄露消息, 没想任秋鸿手下的人嘴巴不严, 露了点风声出去, 再经过好几人传话,直接把最开始发现有个跟太孙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说法变成了一个完整且离谱的故事。
    事情发酵得实在有些快, 被皇上发现的第三日上朝,便由姜世杰带头要求皇上处死顾涔观。
    季茗笙的肚子还能遮便也没留在东宫,是一块儿去上朝的, 遂听见姜世杰这个请求的时候急得当场就要跟姜世杰吵起来。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平时跟姜世杰拌嘴的习惯直接在朝堂上跟对方呛声。
    随后季茗笙抬眼看向皇上,他知道自家爷爷说接受他和顾涔观,不杀顾涔观, 便一定不会动手。
    但皇上的承诺是一回事, 若姜世杰他们真的逼得狠了,再用一些道德规矩之类的乱七八糟东西来压皇上, 怕是就不好办了。
    他不担心皇上松口, 他担心皇上一大把年纪还要因为他的事情伤神。
    姜世杰还在言辞激烈地抨击顾涔观,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涔观是偷偷换走了他的夫人。
    季茗笙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姜世杰说:你这是干什么?特地给我添堵吗?
    姜世杰没想到季茗笙会这么说,他还当季茗笙是念及伴读情谊不好处罚顾涔观,此时听了对方的话,一时愣了愣没能继续往下说。
    而就是姜世杰这么一个停顿, 皇上逮着机会便轻咳一声,慢悠悠开口说:涔观这孩子,是朕和皇后准许他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 在场原本想将矛头对准季茗笙和顾涔观的大臣都哑了火,发怔好一会之后方才开始面面相觑。
    皇上,两个男子如何能成亲,这,这太孙无后,对社稷其中一名大臣咚的一声跪下来,言辞恳切老泪纵横就要说他们老季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可刚说到这里便被皇上又一声轻咳打断,只听得皇上说:这就是朕要对你们说的事了。
    要说子嗣的事,无非就是纳几个侍妾或是直接过继宗室子,大臣们都想好了说辞来阻拦。
    太孙二十一岁大好年纪怎么可能就这么把自己的后大半辈子交给一个男人。
    季茗笙也抬眼去看皇上,瞧着对方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突然就放下心来,觉得自家爷爷也许是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的。
    不出季茗笙所料,等到大臣跃跃欲试要当头一个反驳皇上的人时,皇上突然说:太孙有喜了。
    底下大臣也许是急着表现,当即便有人跳出来要说:便是太孙,也该以社稷什么有喜?!
    周围的大臣也都愣住了,心里咀嚼着皇上那句话,只觉得晴天霹雳,一个个僵硬地转头去看季茗笙,想从季茗笙这儿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这是堵住大臣们嘴的机会,也是公开自己有喜这件事的机会,季茗笙当然不会放过。
    好几个月了,已经有些显怀,只不过因为袍子厚没瞧出来罢了。季茗笙淡淡说了这话,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有喜了一般。
    在场大臣都震惊得微张着嘴,一个个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还是刚被调回来的屈子骞头一个回过神来,沉声说了句:恭喜皇上,恭喜太孙。
    原以为屈子骞开口是要帮他们挽回局面的,没想到竟然是帮皇上和太孙说话的。
    而且屈子骞开了这个头,他们不跟着来几遍这话也是不妥,只好捏着鼻子恭喜二人一个抱重孙一个抱儿子。
    当然,他们还是不希望生的是个男孩。
    若不是男孩,他们又能把江山社稷要紧这种理由拿出来了。
    左右太孙身子本就不大好,总不能再怀一次。
    没想皇上一下瞧出他们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说:无论太孙生的是男是女,都是我大梁的福星。待朕百年之后,这孩子都是储君。
    说了这话还怕吓不死大臣,皇上又轻笑着强调了一遍:无论是皇太子还是皇太女,都能继承这个皇位。
    这下连季茗笙都愣在了原地,这事儿皇上事先根本没跟他商量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不影响到皇上接下来的计划。
    但无论如何这种时候还是先谦让一下才好,季茗笙当即就要说孩子还没出生说这个为时尚早。
    可话都没能说出来,皇上脸色一变,整个人严肃起来,一瞪眼便说:千万别拒绝,朕给自家重孙的出生礼,就算不要也该他自己来说。
    季茗笙心里另一句这般决定太草率了根本没机会说出来,便被皇上赌得死死的。
    就这样,被太孙有喜和太孙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定为继承人两件事冲击得大家直接接受了太孙妃是个男子这件事,顾涔观也没有被罚,甚至说到后边大家开始担心太孙的身子受不住生子这样的大事,要太孙妃千万仔细照看着。
    季茗笙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回到东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坐在那发了好一会的呆,方才转头对顾涔观说:你掐我一下,我真的没在做梦吗?
    顾涔观已经听说朝堂上那些事了,虽说后边储君的事实在太过了他没猜到,但其他事基本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他也没太惊讶,瞧着季茗笙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他一边觉得对方这模样煞是可爱,一边安抚对方的情绪。
    当然,可爱这一句他可不敢说。
    如今他住在东宫,这可是太孙的地盘,到时候怕是只有被打出去一个下场。
    季茗笙被对方略一安抚,也算是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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