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忍无可忍,挥着拳给了他一下:“消停些,你那里难道不能坐?总是挤着我做什么……”
    李绝看着道袍的大袖叠在她的粉白缎子中衣上:“姐姐身上香,靠近些,我心里受用。”
    星河好像也看了出来,却没有将他的袍摆撩开,任凭他的袍摆羽翼似的降落在自己的袜上。
    她又想到方才他替自己揉药油的情形,脸上有点淡红,低低道:“你方才什么打算来着?”
    李绝难得地流露出一点惴惴:“我若说出来,姐姐别生气。你要不喜欢,我可以再改。”
    “你说。”星河不敢让自己的期待流露的太明显。
    李绝道:“我……其实不喜欢京城。只是姐姐进了京,我才跟着回来的。”
    星河隐约听出了一点意思,赶紧不露痕迹地:“其实我也不喜欢京城。觉着还不如在县内安静。”
    李绝的眼睛亮了亮:“那姐姐愿不愿意……咱们还回县内去?”
    星河差点就忍不住说出自己原先也这么打算的。
    而听李绝也说出同样的话,她心里好像也有个声音高兴地笑了声。
    “那当然……也是不错的。”她按捺着,低声地又补充了句:“我还想念外公外婆呢。”
    “那……”李绝有些口干舌燥:“我不能当大官,也不是世家子弟,姐姐、不嫌弃我?”
    星河本来不想直面回答,但若不答,岂不让他误会?
    轻轻地摇了摇头,声若蚊呐而清晰地:“我也配不上什么大官儿、什么世家子弟的,也从没指望过。又提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不爱听。”
    李绝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姐姐。”
    他张手把星河拥入怀中:“我要娶姐姐,恨不得立刻就叫姐姐嫁给我……”
    前一刻还说的好好的,有点胆怯的样子,突然就这么放肆。
    星河想挣都挣不脱,且人已经给挤在床头,她还保持着屈膝而坐的样子,只能尽量低头,看着像是个小乌龟:“你、别……先松开。”
    李绝不肯,反而更用了几分力气,感觉她的膝头被迫抵着自己的胸腹,那股香气迷的他几乎失神。
    “不然,”他热血上涌的:“我先娶了姐姐吧,娶了后再离京……”
    星河觉着自己也成了一团火,尤其是听了这两句火上浇油的话。
    “不、不是……急不得……”
    她毕竟五月才及笄,所以先前府里就算想把她送给兵部侍郎,也并没有张扬出去,只悄悄地。
    而且,就算不考虑及笄的事情,这会儿李绝跟她的事也很难就成。
    毕竟一个小道士,就算还了俗,也是没有任何身家之人,一介白身少年,凭什么娶她?
    她自个儿愿意没用,侯府这里,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不管是谭老夫人,苏夫人,或者是靖边侯,都绝不会同意。
    所以星河先前才想,回了县城的话,到底有外公外婆做主,山高皇帝远,她不再是什么侯府的三姑娘,而外公外婆也自通情达理懂她的心,事情自然好办多了。
    李绝搂着她,恨不得就立刻把人抱走,紧敛密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谁也觊觎不得。
    他仿佛窥见星河心里担忧什么:“我可以叫王爷……帮我出面,”
    偷偷地在她的鬓发上亲了下,嗅着那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姐姐说行不行?”
    “王爷?”星河很惊愕,甚至忽略了李绝的轻薄之举,她只拿不准李绝的意思:“怎么出面?”
    李绝思索着,认真说道:“我留心过了,要成亲不是要有保人,大媒之类么?我叫王爷当我的媒人兼保人怎么样?靖边侯会同意的吧?”
    他竟能想到这个!
    星河着实意外,惊喜如狂澜一般涌起。
    ——如果是惠王出面替他做媒,就算他没有任何出身,父亲或许……不至于就拂逆王爷的面子?
    星河的心突突跳了几下,挣扎着抬头看他:“可是、可是王爷会听你的……会答应吗?他未必会吧?”
    “姐姐放心,只要姐姐觉着这可行,我就能做到。”李绝目光烁烁地望着她,似乎一刻也等不得了,似乎她一点头,他就立刻会去找惠王。
    星河的心大乱,脸上已经红的赛过桃花。
    过度的狂喜,让她没法儿镇定去思考这到底行不行,她本能地就想先答应下来,但理智告诉她,还得细想想。
    “我……你让我再想一想。”她艰难地掂量:“不能、不能着急的。”
    李绝的唇上干的很,舔了舔:“我真想立刻就把姐姐藏起来,谁也不能看,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能亲,能抱……姐姐,是我的娘子。”
    这夜,星河又没睡好。
    只不过这次,她的心里满是欣悦,那句“姐姐是我的娘子”,一整宿在她心头回荡。
    本来星河想次日去探望庾清梦的,不过昨儿苏夫人一声令下,叫他们禁足,加上平儿的伤还得再养养,自然不能成行。
    不料傍晚时分,国公府派人来,说是四姑娘想念星河,请星河明日到府一叙。
    苏夫人跟谭老夫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因为星河在宫内“闯祸”,这种笑话自然传的最快,短短两天,京内几乎都知道了:靖边侯府的三姑娘,虽生得出色,却是个绣花枕头,徒有其表的蠢钝美人儿。
    虽说是星河一个人的事,但传出去,靖边侯府却也难免给人趁机诋毁。
    如今庾清梦竟不弃嫌,仍旧叫人巴巴地来请,两位夫人当然是求之不得。
    当即苏夫人派了海桐过去告知星河,让她预备前去。
    星河喜出望外。
    海桐还带来另一个消息,原来是靖边侯让星河过去书房一趟。
    为了让平儿好生再养养,星河只带了翠菊前往。
    靖边侯的书房之中,容湛跟容霄竟都在。
    星河在外等候的时候,只听到里间是容元英道:“你们都要仔细,尤其是容霄,听说你这几天也不读书,也不习武,整天就在外头闲逛,你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党里头,别也混进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别有所指。容霄怎会听不出来,忙道:“回父亲,是老师这两天请了假,明儿就照常去上学了。”
    容元英背着双手,走到容霄跟前,肃然地盯着他:“我也实在不指望你建功立业,你要是能跟你哥哥一样安分守己,别给我惹事,就是福分了。”
    容霄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嘿嘿地讪笑。
    “都是你娘跟老太太惯坏了,哼!”容元英很是烦恼,气冲上来,就想多骂上几句。
    星河在外听到这里,知道该是自己出声的时候了,不然靖边侯的脾气上来,容霄又得给狗血淋头地骂一顿:“父亲,女儿拜见。”
    容元英回头,这才扔下了容霄:“进来吧。”负手回自己的椅子上去。
    星河迈步向内,悄悄看了容霄一眼。
    正容霄向着她扮了个鬼脸,嘴型看来,是在谢她来的及时。
    正容元英落座,扫了容湛容霄一会儿:“行了,先出去吧。湛儿,好生看着你弟弟,有什么不妥,你不必告诉太太,直接来跟我说。你是兄长,别有什么妇人之仁。”
    两兄弟退了出去。
    星河上前行礼,容元英瞥着她:“昨日听说你在宫内闹了事?”
    来的路上,星河也猜多半就是为这个,所以并不慌张。
    反正事情做都做了,张皇也无济于事,何况就算再来一遍,她也是同样选择。
    心里是百毒不侵,面上却还惶恐地道歉:“回父亲,女儿惭愧的很,一时没压住火气。”
    容元英哼了声:“看不出你的脾气倒是挺大的。”
    “女儿知道错了,”星河诚恳懊悔地:“辜负了老太太跟太太的教诲。”
    容元英扫过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扭头看向别处:“你毕竟是头一次进宫谒见娘娘,不出点错儿反而叫人诧异了,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星河这才真正地惊奇起来:“多谢父亲宽宏大量。”虽然靖边侯并不是什么宽容,而是觉着她从未见过世面,出点错是理所应当,这是一种瞧不起罢了,“不知父亲叫女儿来是为何事?”
    容元英道:“听说宁国公府四小姐明儿请你?”
    “是。”
    “她对你倒也是不错,你既然入了她的眼,想来也有可取之处,”容元英骄矜地说了这句,道:“不过,去国公府,可别跟进宫似的,再闹出笑话来。”
    星河更是不解,靖边侯什么时候操心起小女孩儿之间的交往来了。
    容元英却打开书桌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小盒子:“这个,你带了去。”
    星河看不出是什么,上前道:“父亲,这是何物?”
    容元英道:“你带着,明儿前去,若是能见着他们府里的二爷,就把这个送给他。”
    “我?给庾二爷?可……这……”星河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她不晓得这是什么,又不明白为何父亲让自己把此物给庾约。
    容元英不悦地皱眉,啧道:“他不是给过你东西么?就把这个做回礼就是了。有什么不能的?”
    星河本来觉着此事违和,但又一想,上次在宁国公府跟庾约“不欢而散”,自己一直惦记着跟他道歉呢。
    容元英给她这个,这不是正好儿吗?
    当下想通,便问:“父亲所说极是,只是不知这是何物?”
    容元英淡淡地:“你看看就知道了,是一枚玉韘。”
    星河毕竟所学的字还有限,并不懂“玉韘”是个什么玩意儿,想要打开,又在迟疑。
    容元英看着她迷惑的样子:“就是玉扳指,戴在拇指上,免得射箭的时候手指被弓弦所伤。”
    “啊,原来如此……”星河这才明白,当下也不再去看,只道:“既然这样,明日若是见着,就送给二爷,若是见不着他,就拜托四姑娘送给他就是了。”
    容元英面色稍霁:“嗯,可以。”
    交代了这件事,星河告退而出。
    那小盒子不大,也不重,星河就没给丫鬟拿着,只放在自个儿袖子里。
    才出了靖边侯院子,门口处一道人影跳出来:“三妹妹,怎么才出来?”
    星河给他吓了一跳:“霄哥哥一直等在这里?”
    “可不是嘛?”容霄陪着她往前走,问道:“老爷叫三妹妹干什么?”
    星河没看见容湛,想来是先回去了:“吩咐了几句明儿去国公府要注意的。”
    容霄捶胸顿足:“可惜明儿我要上学,不然真想跟妹妹一起去。也混他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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