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恨是恼,或者还有别的,庾凤臣没有注意,郡主正在盯着他看。
    李栎叶不懂琴,她懂的是刀。但如今她把所有都忘了,而只看着面前仿佛出神的这个人。
    “凤臣……”底下的“叔叔”并没有叫出声,因为她发现庾约根本没听见她在叫他。
    说不清是怎样,郡主站了起来,她一步步向着庾约身旁走近。
    庾约正垂眸,心神都在那线线的琴声飘渺里,一无所知。
    等到察觉脸上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庾约受惊般抬头。
    他一下子看到了郡主就站在他的面前,她的手拢在唇上,眼睛想看他,又不敢看的飘忽不定着。
    庾约愣了一会儿,回想脸上那略带湿润的触感,又打量李栎叶半是羞涩的神情。
    他觉着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又不很确定。
    本来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及时地刹住。
    庾凤臣知道自己不能问,问了,就是惹祸上身。
    而他不想沾这些。
    飞快地,庾约重又淡淡垂了眼皮:“郡主莫非是要告辞了吗?我送郡主。”
    他站了起来。
    李栎叶本来已经做足准备,等他质问了。而她必定会给他明确的答案,但出乎意料,庾约竟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她不太相信:“凤臣叔叔……”
    拿不准他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庾约看她仿佛要靠前,竟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一倾,眼神高深莫测地瞥着她,仿佛看到什么有毒的东西靠近。
    李栎叶的双手缓缓握紧:“你为什么不……”
    这会儿那边的琴声已经逐渐停了,庾约的心神早就恢复冷静,没等李栎叶说出口,他往门口迈了一步:“郡主请。”
    李栎叶没有动,有些赌气似的站在原地盯着他。
    庾约又不能把她搬出去,就只站在门口。
    都没说话,两个人仿佛在对峙似的。
    却就在这时,甘泉突然急急地从廊下走来,一眼看到庾约,忙使了个眼色。
    庾约顺势出了门,同甘泉走到一边。
    而就在甘泉跟庾约耳语的时候,跟着郡主来的一名下属也大步流星自廊下走来。
    李栎叶正气恼地要跟出来,那下属忙上前:“郡主,三殿下……”短促地说了声,压低声音。
    这时侯庾约已经听甘泉说完了,而听见那人的这几个字,庾约明白,李栎叶得到的消息跟自己是一样的。
    果然,李栎叶脸色大变,竟顾不得再跟庾约说什么,急匆匆地同那人往外奔去。
    甘泉在后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带笑感慨般:“这位三殿下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声不响地就跑出京了,又不是回道观……究竟他会去哪儿呢?”
    庾约心里却猜到了一个地方。
    第106章 .三更君千金买一笑
    甘泉瞧见庾约的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异样,他猜二爷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正要问,庾凤臣却轻声道:“你抽空去找趟老太太那里,找松霞,告诉她……”
    甘泉低头,留神听他悄悄地吩咐了几句。
    “这……”管事的眼神里虽有点疑惑,却仍是不问,只随和地笑道:“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去。”
    星河本来是当日来当日回的。
    不料老太太格外喜欢,特意叫人来叮嘱,说让她再多住两天。
    也已经派了人去侯府告诉过了。
    星河盛情难却,加上庾清梦也愿意让她留下,自己有个知心作伴的人,当下便在国公府留宿了。
    如此又住了两天,期间倒是随着清梦又学了好些道理,并认字读书,并不只是玩乐而已。
    这天回到侯府,人才下车,里间容霄闻讯先赶了出来,他风风火火地:“三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也不等星河去回老太太,就不由分说把人拉到自己院中:“你知不知道,道兄出京了!”
    容霄向来的大惊小怪惯了,所以星河本来没在意,还笑吟吟地。
    直到听了这句,笑容如狂风卷云:“什么?!出京……去了哪儿?什么时候的事?”
    她果然并不知情,容霄便道:“就是那天你去国公府的时候,本来他是来找你的,说是想当面儿跟你说,不料你一直没回来,他心急,就先去了。”
    “到底去了哪儿?回青叶观?”星河还心存侥幸,可下意识地觉着,不可能这么简单,不然容霄不至于紧张的这样。
    果然容霄道:“怪就怪在这里,他没说自己要去哪儿,只说是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
    星河的目光有些发直,她记得,上次李绝用这般的说辞离京,是在霸州,拿了那将军的人头。
    这次他又去干什么了?!
    她想象不到,也不敢去猜想。
    可是心里的冷意竟无法遏制:“霄哥哥怎么……不拦着他?”
    容霄哪里能拦得住李绝,叫苦道:“我也问过,也劝过,他只是不听,临走之前让我转告三妹妹,叫你安心等着,他不是去做坏事的。”
    听到最后一句,星河那正发抖的心总算能够放松些了。
    容霄又道:“他还说,等他这次回京后,会给三妹妹一个惊喜的。”
    “惊喜?”星河喃喃。
    闭了眼叹口气,心想:她要什么惊喜,这会儿就像是庾清梦所说的,宁肯他好好地留在自己身边,长长久久的呢。
    李绝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这让星河心神不宁。
    一会儿狠心不去想他,随便他怎么样,但不知不觉中又偏想到他。
    他虽离了京,却竟似无处不在。
    星河甚至突发奇想,她想出京去青叶观,毕竟陆机是他的师父,兴许陆机会知道他在哪里。
    其实最直接的应该是去惠王府,不过星河知道王府的门槛高,自己没资格迈进去。
    不过,说起王府,近来京城之中倒是发生了一件跟惠王府有关的事情。
    原来,惠王妃的娘家兄弟,叫做裴克的,竟在自家的府内给人杀了!
    一同遇害的,还有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伤者数人。
    行凶的人据说并没有逃走,被裴家的家奴一拥而上,将他拿个正着。
    等到京畿司跟大理寺的人赶到,这人已经给打的面目全非,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动都动不了。
    因为遇害的算作“皇亲国戚”,谨慎起见,凶手给带回了大理寺。
    经过一番调治,凶手总算能够开口,他将自己的行凶过程,供认不讳。
    而且也说明了自己刺杀裴克的原因。
    原来,这凶手也是京城人士,家境贫寒,他的妹子便卖身进了裴府当差。
    谁知,因为这女孩子长的有几分姿色,竟给裴克看上,不由分说,竟把她糟蹋了。
    那女孩儿大受打击,就有些疯疯癫癫,裴家的那些家奴,更加不把她当人看,竟明里暗里地干了许多禽兽不如的勾当。
    最后那女孩儿不知怎么,竟投井死了。
    只是裴府瞒的密不透风,加上又赏赐了银子,所以她的家人非但不晓得事情的真相,而且对裴府感恩戴德。
    直到前几天,这女孩儿的哥哥从某个在府内当差的、有些良心的下人,告诉了那女孩子临死之前的凄惨遭遇。
    这人才清楚,原来妹子竟遭受了那么多非人折磨,他痛哭失声,发誓要给妹子报仇,于是身上藏着一把磨的锋快的菜刀,只说要进府内当面谢恩。
    那裴克也不知是鬼迷心窍合该就死了,还是出于什么残虐卑鄙的心理,竟答应了当面见他。
    男人见了裴克,先是说些感恩戴德的话,那裴克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做尽了恶事,这男人却蠢的一无所知,居然还把自己当恩人一样看待,已经忍不住露出得逞的无耻笑容。
    他身边两个随从也不是好东西,彼此使眼色,也觉着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甚是得意。
    谁知男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趁着这些人不备,他抡起刀上前。
    那两个随从正得意,给他一刀一个,力道之大,脑袋差点砍下来。
    裴克是个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惨叫了声。
    想要逃,却给男人一脚踹翻,上前踩着问他是怎么逼死了自己妹子的。
    裴克战战兢兢地承认了,又求饶,男人早就怒不可遏,当即举起菜刀,生生地将其砍死。
    事情的来龙去脉,男人说的很清楚。
    大理寺得了这样的口供,主审官摇头咋舌。
    惠王府那里,王妃因为得知了自己的爱弟竟然给杀死,早就急怒攻心晕死过去。醒来后,大哭不已,却又嚷嚷着要报仇。
    惠王给她催着,便亲临大理寺,看到口供,心头微震。
    “这个……”惠王倒吸了一口冷气,试着问:“可是确凿无误,并非捏造吗?”
    大理寺卿道:“下官不敢马虎,之前也派人传了裴家涉案相关的人,证明确实之前那个孙小妹是受到了众人虐待,不堪忍受才寻了短见。至于那两个一同给杀了的,平日里也曾多次强/奸折辱过那孙小妹。”
    惠王揉了揉额头,头大之极。
    他听说裴克给杀,本来也极为惊怒,恨不得立刻给小舅子报仇。
    可看到了这口供,惠王的心都在发颤,他知道这份口供的分量,毕竟……假如给皇帝知道……
    但若说公然藏匿不报,李坚却也做不到,而且他也无法保证事情会真的天衣无缝。
    如今他只恨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这小舅子,不,这狗东西竟然禽兽到这种地步!
    惠王回到王府,王妃即刻询问那凶手要如何处置,她咬牙切齿地:“要凌迟!要把他千刀万剐,要让他死的最凄惨不过,才能给克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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