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为什么会把铖御赶出去?”
    “因为,”冷华枫是个美人儿,笑起来自然也更加好看,但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因为他知道,留铖御在府里,他只会死得更快!”
    她的语气很轻,说的却是世间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这……”皇帝没法儿再按捺,手一松,有什么自胸口翻涌上来,微微腥甜。
    冷华枫斜睨皇帝:“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当然该知道的,因为我恨你,你答应不了我的条件,就不该再为难我,你却只想毁了我……我岂能容那个野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想到你!”
    皇帝脑中发昏,他强撑着:“来人!”
    信王太妃却丝毫无惧,而只是望着皇帝:“皇上想杀我吗?你早该杀了我的,是你自己心慈手软……皇上是不是还想着我跟你心存旧情,你也未免太低看了我了……”
    皇帝抬手,示意冲进来的内侍们止步。
    他盯着信王太妃。
    “你很喜欢李铖御,甚至超过李坚李振,真是对他寄予厚望啊,”冷华枫揶揄般,淡淡地瞟了眼身后众人:“叫他们动手啊,明儿你只管告诉李铖御,说是我‘暴病而亡’,你看看他会不会相信,你看他会怎么反应!”
    望着皇帝的表情,信王太妃仿佛猜到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别说你不敢啊,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有几分嚣狂的,然后她走近皇帝,盯着他的眼睛:“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如你所料的,皇上……”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了,喉头有什么滚热的涌上来,直冲到唇边!
    庵堂的禅房内。
    星河看着李绝额头的伤:“这伤口为什么也不包起来,被风吹了,万一有个长短呢……”
    李绝不做声。
    星河又犹豫着:“这里没有炭炉,晚上睡不住人的,你有没有地方住?”
    李绝瞥着她,仍是没回答。
    “你、”星河低下头,小声地:“或者我不该多事,我也该回去啦。”
    “姐姐能不能……”李绝开了口,出人意料的:“抱抱我。”
    星河愣怔。
    李绝想起先前自己隔窗而听的种种,既然见都见了,那也没有必要再如何。
    “我很冷,”他是坐着的,星河却是站着,竟比他高一些了,他仰头望着眼前那张芙蓉花一般的脸:“真的很冷。”
    那双明眸闪了闪。
    星河不知道李绝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只以为他是因为盛州之行遭遇了凶险的缘故。
    只稍微迟疑,她便走近了一步,盯着面前这张似陌生又极熟悉的脸,望着他的长眉,凤眼,高高的鼻梁……星河叹了声,手指轻轻地抚了抚李绝的脸颊,风吹雪打的,脸都有点粗糙了。
    不敢说出口的是,她疼惜李绝的心,从来没改过,甚至……觉着他需要自己的保护。
    她知道自己这种念想何其可笑,他可是能平定几十万辽人大军的人,能在许多高手的围歼之中杀出重围的人。
    但是,反正这小念想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容她偷偷藏在心里吧。
    星河张开双臂,慢慢地把李绝抱入怀中。
    她知道他无所不能,但也知道他一定辛苦非常。
    如果抱一抱能够让他的苦痛减轻,她很愿意这么做。
    李绝有许多法子揽她入怀。
    但被星河主动的抱着,这种滋味,无法形容。
    李绝靠在她的胸前,那令人渴望而安心的馨香在瞬间把他包围,如同世界上最出色的良药,安抚着他身心的冷跟疼。
    他闭上潮热的双眼,情不自禁地更靠近了她。
    双手绕过去,把她的腰搂住:“姐姐。”
    星河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因为他的用力,她的手略僵了僵,然后却又缓缓落下,安抚佑儿似的手势,那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绝清庆幸现在是这个姿势,她看不见自己眼中的异样。
    “姐姐……”他又叫了声,把这梦引魂牵的身子更勒紧了些,紧的就像是稍微松一点儿她就会逃遁不见:“真想、真想……”
    简直想把她吃掉,吃进肚子里才安心一样。
    星河隐隐有点喘不过气,腰给他死死地摁在身上,仿佛要勒断了,隐隐作痛,她却不忍心提醒他或者推开他。
    屋外,是风吹雪落的声音。
    屋内静的异常,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鲜明。
    星河抱着李绝,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她抱着的依旧是小罗浮山的那个孤零零的小道士。
    她的脑中浮出以后……但又立刻打住。
    星河不愿意在此刻让自己再忧虑更多,而只想让他好过些。
    “那次,”李绝贴着她,深深呼吸,贪婪地,“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
    星河知道他是说他离京去峘州那次,她却没法回答。
    李绝道:“怕我担心?也怕我……又惹事?”
    星河笑了:“嗯。”
    用一个简单的字承认了这些,她又解释:“其实伤的不重,不要紧。”
    李绝微微地蹭着,柔软的,暖香的,沁甜的,令人骨头发麻,心头发酥……怪不得古人说什么“温柔乡”,原来是这意思。
    “我想看看。”李绝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压下,而只是说了这句。
    星河疑惑,微微地将上身往后仰了仰,试图看他的脸:“什么?”
    “我……想看看姐姐的伤。”李绝盯着她。
    “胡……”星河没有斥出声,脸有点儿微红地改口:“都好了,没什么可看的。”
    “我要看。”李绝拥着她的后腰不许她离开,而星河又竭力后仰,这个姿势看来,极尽暧昧,嗓子里冒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沉溺,“我想看。”
    星河觉着他不是那么单纯地要看自己伤的如何,尤其听了这种低醇的嗓音。
    她挣不脱他的双手,仿佛是从腰往下,都在他的怀抱。
    而她如同一支给放进了瓶内的插花,上半截儿婷婷而惊险地斜蔓着出来。
    星河摇头:“小绝……别、别这样。”
    “只是看看伤,又怎么样了?”李绝一手护着她的后腰,右手向上缓缓游走,摁着星河的后颈让她回来,“姐姐叫我看了,我便放心,兴许就放你回去了。”
    星河一怔:“真的?”
    “当然是真的。”
    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于纯良、无辜,而又有一点点莫名的可怜。
    星河竟然相信了这话。
    油灯的光已经有些微弱了。
    星河背对着李绝,卸去了袄子,迟疑着她回头看了眼李绝,见他乖乖地坐在桌边没有动。
    深吸一口气,星河把上衫稍稍地往下退了些。
    李绝的目光跟心神,都落在上面。
    他看着她纤细的后颈,曼妙弧线,灯影下玉色的肌肤泛着天然的诱人的光泽,先是软玉的触感。
    他好像记得自己的手曾经毫无阻隔地在这软玉上抚过,因为这种想象,他的十指突然开始发热,而且那种热开始向上蔓延。
    而随着衫子的寸寸下落,李绝也看到了星河的伤。
    他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那伤在背上的蝴蝶骨处,从蝶骨一直往下继续划落,并不短。
    李绝已然屏息,乌黑的眼珠散出寒意。
    如今这伤已经好了,却还是留下了一道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看、看到了吗?”她垂着头问。
    冬日穿的衣裳毕竟比夏天要厚重,在星河退去外衫才发现,她更清瘦了。
    窄窄的肩头,身子微微一动,后背那两片蝴蝶骨都会随之震颤,看着仿佛是精致的两片蝶翼,正振翅欲飞。
    但因为有那道伤,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刀在右边的蝶翼上划过似的,残忍地把那片翅膀给割的碎裂。
    “小绝,”星河本就冷,如今更冷,又不敢再回头打量:“看到了么……好了吗?”
    李绝没有回答,而只是起身。
    腰给握住,李绝稍微用力,竟将她抱起,揽了进怀。
    星河低呼了声,慌张地刚要把衣裳拉起来,李绝垂首。
    炽热的吻,就像是通红的烙印似的,不由分说地从肩头落下。
    “小绝!”星河挣不动,只能尽量地低头缩起身子,但这样,却仿佛越把整个玉润暖香的背都送给他似的。
    李绝揉着那把不盈一握的细腰,唇从浅色的伤痕一路往下。
    他仔仔细细地不错过每一寸,似乎想要用这吻来抚平她所经受的伤痛。
    星河的双足都不能落地,慌张地:“小绝!”
    “嘘。”李绝停下,在她耳畔:“有人来了。”
    他一挥手,桌上的油灯嗤地熄灭。
    星河果然不敢再动,而眼前的窗扇上,果然浮出了一点淡淡灯影,原来是巡夜的婆子们回来了。
    嚓嚓地脚步声,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婆子们的脚步都加快,窗户上的灯影幽幽地往前移动。
    突然,灯影停了下来。
    “刚才怎么好像有灯光?”
    “哪儿呢,哦……或许是有人把这儿经过吧。”
    灯笼大概给提高,四处照了照,没发现异常,这才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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