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恩看着谢莉莎,终于忍不住问:“莉莎,她在哪里?”
    “陈先生,你在问谁呢?”谢莉莎黑眸森冷,言语相当不客气。
    他字字明晰:“杜蓓琪,她在什么地方?”
    打她的电话打不通,打去杜宅,管家说她不在。他知道她住在杜明华隔壁,情急之下,编了个理由去套杜明华的话,结果发现她也没回公寓。
    “她是你女朋友,又不是我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谢莉莎有些佩服自己,把句子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口才这么好?
    陈景恩的眼中仿佛有天雷在滚动,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戳谢莉莎的痛点:“我想,你应该知道许博川是谁吧,如果不想他马上来海山的话,最好告诉我蓓的下落。”
    谢莉莎立马变了脸色:“喂,你怎么能这样,用这些东西来威胁我,能再无耻一点吗?”高跟鞋往地上重重地踩了一下,“叮”的一声,转身看向了宋凯文:“凯文,你说句话呀,你怎么能让他欺负我呢?”
    宋凯文不理她,也没看陈景恩,直接走出了病房,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闭眼假寐,明显不想参与两人的战争。
    狗男人,谢莉莎愤恨地瞥了他一眼。
    陈景恩的态度变得有些恶劣,话语带着几分凶气:“即使你不告诉我她的去向,我也有办法查出来,但是,我想谢氏应该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和怀特家族作对吧?”他朝前坐了坐,锐利的眼直视着谢莉莎,像两簇火焰喷在她皮肤上,热滚滚、辣乎乎的,烧得她无处遁形。
    如果再打探不出杜蓓琪的下落,他会让叶新去调查她的去向,在这之前,他一直希望杜蓓琪能来看他,就算不来,也至少让他联系得到她,但事情和他想象的似乎完全不一样。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谢莉莎浑身不爽,但想到他的身份,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来。“算了,怕了你了,告诉你也没事,反正你现在是找不到她的。”
    陈景恩有些意外,手不自然地在床单上挠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她去了美国,前天半夜就走了,现在应该早就到那边了吧。”谢莉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落井下石的快意。
    “她无缘无故跑去那里做什么?”顷刻之间,他竟然有些讨厌听到“美国”这两个字,满脸都是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前天发生意外后,车祸现场一片混乱,他被救护车送来医院,一大群人跟了过来,医生开始做检查时他才发现杜蓓琪不见了。
    他受了伤,满腿是血,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她对他不闻不问,一个人跑去了美国,让他怎么想得通呢?
    “无缘无故?喂,你摸着良心说,你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他是谁啊,大名鼎鼎的陈景恩,脑子比AI还灵活的家伙,怎么会看不出杜蓓琪是生气了才走的。
    陈景恩默不作声。他自然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否认,否认这一切是他造成的,否认她又抛下了他,再一次......离开。“如果是因为车祸的事,我可以向她解释。”
    “得了吧,那天看你和狄沐筠抱在一起,生死相依的样子,我都快以为她是你女朋友了,不,比女朋友更夸张,和你的命差不多重要的人了。你想想,我都看不下去了,蓓琪看到了会是什么心情?她跑路了,你不能怪她,全是你咎由自取。”
    他知道杜蓓琪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每次生气都是因为狄沐筠,可是,他一时间也无法撇清和狄沐筠的关系,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和沐筠有多年的渊源,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去救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老实说,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无法袖手旁观。”
    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谢莉莎有种冲上去把他那张好看的脸撕烂的冲动,压了压火气,她尽量平和地说:“你和她的事,我听蓓琪说过,我很奇怪,既然你喜欢狄沐筠,为什么又要选择蓓琪呢,直接找狄沐筠不是更好?还是你们男人就好这一口,喜欢脚踏两条船?”
    那句话是怎么形容的来着:手里抱着一个,心里还想着另一个,没有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当然不是。”他躁乱不已,急切地辩解道:“沐筠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蓓才是我现在实实在在想把握的人。”
    “你想把握?可是连我看不到你的一点诚意呀。”她摊开手,嘲笑般说:“上次是在‘巴黎高庭’,这次是在大排档,你的白月光接二连叁地出现,而你呢,当着女朋友的面去保护她,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只看到你在乎狄沐筠,把蓓琪这个真正的女朋友当隐形人,换了任何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吧。”
    听到她的话,陈景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撕咬他的皮肉,浑身破口无数,血流不止,让他伤筋动骨,比车祸那天还严重,他的情绪坏得像海山这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鬼天气。
    他努力控制负面情绪,平静地开口:“我明白了,之前我没想到这么多,是我的错,等她回来,我会向她解释的。”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谢莉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哦,忘了告诉你,她联系好了美国的实习公司,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杜蓓琪在美国的日子还算不错,她从小在国外长大,语言无障碍,吃住都能适应,日子过得也比较顺心。
    陈景恩住院的事整个海山都知道了,她不知道陈景恩怎么跟爸妈解释的,男友进了医院,而女友却跑来了美国,总之,爸妈听说她在美国当实习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她,反而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在何志轩帮忙下,她在研究叁角园的瑞士信贷银行找到了实习生的位子,本来从九月才开始,她八月就来了,先在旅馆住了叁天,然后在凯利西区找到了可以短租的房子,搬进了两室一厅的联排别墅中。
    何志轩听说她选择在这里实习,非常开心,特地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把她从凯利拉去了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宜家,买了一大堆厨具、家电和家具回来,还协助她买了辆二手车。
    有一次他无意中提起陈景恩,杜蓓琪神色抑郁,避开这个话题不谈,他猜出他们可能吵架了,正在冷战中,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那人了。
    总的来说,杜蓓琪大部分时候心情都挺好的,除了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想起海山那边的烂摊子,脑海里总有一幅恼人的画面挥之不去。
    那天,她看到陈景恩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中间,用身体挡住了车头,把那个女人牢牢护在怀里,然后,他们滚到了路边,紧紧抱在一起,像两棵相思树,枝干合生,须根纠缠,而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当时的她,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自己一直在下坠,坠入了无间地狱中。
    在确定那两人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跑了,像个没有勇气的懦夫,匆忙、狼狈地跑了。买了机票,连夜来了美国,坐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大厅的地板上,抱头痛哭。
    她不想这么没用地逃走,可是她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放弃陈景恩,又无法面对他和狄沐筠的事,只有暂时离开,让时间去冲淡一切。
    现在,她已经在北卡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依然不敢回忆那天发生的一切,那天......让她悲痛欲绝的一切。
    还好何志轩懂事,问过一次之后,没再提及她的私事,让她可以暂时回避陈景恩的问题。现在的她就像只乌龟,缩在自己狭小的龟壳里,能逃避就逃避,能不去想就尽量不去想,得过且过。
    就这样吧,让她享受难得的平静,心头那些沮丧、焦虑、悲愤的情绪也在这期间淡化了不少,不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把她虐了一次又一次了。
    九月开始,她进入了瑞士信贷银行实习。
    进去的第一天,杜蓓琪就明白了自己的定位,其实就是一个打杂和跑腿的小妹。
    银行在进门后会有一个迎宾人员,起着类似分流客户的功能,瑞士信贷负责分流的人叫卡米拉,而她就是卡米拉的助理。
    银河内部自带有咖啡厅,客人来了,经常会点咖啡,她就跑去冲咖啡;有时帮卡米拉拿资料、打印东西,有时还需要跑到楼上,通知隔间里的经理,以前属于卡米拉的很多琐事都是她在做。
    不过她从小就勤快,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同于一般实习生的是,她有一颗无比细致的心。
    点咖啡时她会问客人喜欢哪一种口味,加不加糖;复印是她会问清楚彩印还是黑白,单页还是双页;通知隔间里的人时,她总是敲两下门,然后耐心地等在门外,规规矩矩,进退有度。
    她很快赢得了部门同事,特别是卡米拉的喜爱,也愿意教她一些东西了。某天,她还有幸认识了一位来办事的大人物索菲亚,据说是联合国专门负责妇女署的高级官员,来北卡做某项调查。
    认识索菲亚之后,杜蓓琪利用周末时间陪她出行,这才发现,原来她是联合国派来调查美国家庭暴力事件的官员。
    她问了索菲亚很多相关方面的东西,索菲亚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答,当知道她小时候也遭受过家庭暴力后,告诉她了一句话,翻译成中文就是:独立、自尊、自强是现代女性的追求,不能因为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就放弃权利的抗争,这是对自身的侮辱,更是在纵容犯罪。
    听完索菲亚的话,杜蓓琪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全球家暴问题如此严重,除了施暴者的残酷和冷血,又何尝不是因为受害者的不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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