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下来,得有两千平米的占地面积了。还是特别规整的那种三进的大院子。这个年月,保存得这么完整的院子,就不好找了。关键是这个位置,在院子看不到什么,可从后院的角门出去,转过巷子就是大栅栏。
    这个价值,以及未来的升值空间,都估算不出来。
    “方家还在京城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呢?”还能在那些年里保存下来?这开的是什么挂?向末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方逐溪。
    方逐溪知道她想什么呢,就笑。“这里原本不是方家的产业。建国前也是一个做生意人家的宅子,建国后,给了一个政府部门做办公地点。把原来的风水景观都改掉了,成了这样大光明的院子。方家的产业是运动的时候收上去的,后来都被化整为零分做福利房了。现在收肯定是收不回来的。上面才找了这一处差不多价值的抵换。位置比不上咱家原来的地方,就把那两个小跨院也搭上了。”
    “那就只咱们有啊?”方云期虽说还没结婚呢,可一样的儿子,没道理只能他们吧?不带欺负单身狗的。
    “没有。云期和小晚也有的。”
    “都是这么大的?”
    “……那没有。爷爷说,小晚他们两口子不在京城,大院子也是空着,给分了个二进的小院子。云期那儿,老爷子说他没结婚,这会儿又开始计划生育了,以后人口也多不了,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也给分了个二进的,比小晚那大一点的院子。不过铺子,他们俩比咱们多分一处。”并没重男轻女,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对待。
    “爷爷分的?那二叔三叔家不是也得有?哇,那这得是多少东西呀?方家的生意不是在中原省城吗?”这怎么在京城折腾了这么多产业呢?
    “没有。老家的产业都给三叔了。省城里的产业是按三份分的。二叔单独给了南京和杭州的宅子铺面。上海的落在四个孩子名下了。”
    这听上去,怎么哪哪都有产业呢?
    “你当那中原首富就是在中原省呢?怎么可能呢?那但凡生做到一省首富的,人脉和应酬能少得了?方家也是几辈子的买卖了,跟政府里的头面人物,都有几分面子情的。在那些达官贵人最集中的地方,肯定得有自己的地方,方面交际的。那些地方还都相当不错的。建国以后,当时说是把全部产业都上交了,老爷子手里还攥着几十万大洋的借条没拿出来呢。领导特批只收了一半,厂子都收上去了,私产都给留着呢。运动起的时候,私产都让人占了,咱家连问都没问过,那些占了产业的人,有些都不知道是业主是谁。房契地契都在老太太手里呢。现在这不是就都返回来了嘛。还有那么一两处,早前其实是某些大人物的外宅,为了保密,一直在方家名下,那些人走的走,没的没,房子也都成了咱家的。这些年,什么都乱槽槽的,手续也都不那么清楚。反正咱能拿出来地契,就行呗。”方家有钱,那是谁都知道的,也不怕查。
    向末跟听天书似的,“那房子不可能都这么容易就要回来吧?”那些分出去的,能愿意搬?再说听着就有许多处,能都有这样的好房子换?
    “那不要紧,咱们给他们盖住宅楼,回迁。愿意搬得很。”十平米的平房换三十平的楼房,很少有傻子不愿意的。这时候还没有钉子户老赖那一号人,多数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家庭,能从小房子换到大房子,解决一大家子的居住固境,谁愿意窝在这厕所都没有的老平房里。就是南边儿房子,也都挤成筒子楼了,谁乐意挤着!
    “真有钱……”
    向末就这么评价了一句。
    说起来容易,可那建楼,不得本钱吗?说建就建啊?
    这么乱的年头儿,方家还能留下这么厚的底子,真牛!
    第55章 山村一枝花16   反击……
    “你刚刚说, 方家自己建了住宅小区?现在能自己建了吗?”
    她只知道,除了兵团之外的知青可以回城了,也允许自谋生路干小买卖还给发经营执照了。但是还没有提出来开革开放呢, 那建小区, 可不是小买卖。
    方逐溪摇头,“不能。但是公家的建筑部门可以建商品房了, 咱们只是买下来,再用大房子去换小房子。现在的楼房六十块钱一平米,说起来也不便宜呢。”一百平米就要六千块钱, 隔壁的老爷子补发了十年的工资才二万多块钱, 那还是大领导呢,可见这房子,什么时候,都没有真正的便宜过。
    向末又有新问题了, “那一下拿出来这么多钱,不是很奇怪吗?”方钱这十几年对外可就是一个小酒馆,这一把拿出来十几万,可不是小酒馆能挣下的。
    “老家也有产业的, 窑厂酒厂都有,还有布庄, 粮店,大车店都有的。以前都公私合营了, 现在也都承包回来快一年了。总能找到来处,没人问就成呗。”上面的领导都知道方家有钱, 就跟那位最大的大老板,现在也搬回老宅子,家具什么的也都还回去七七八八, 那家里的生活水准也还是比别人要强上许多,也不会有人问人家那钱是咋的。
    向末聊着天的时候,把房子里里外外的都看了一遍,房子主体维护得还行,内部是真的啥也没有了,墙都拆掉了,都是直筒子的大空屋,墙上还有标语呢,还真是一看就是办公地点。只是这会儿的公家也都一个比一个穷,把那些办公桌椅什么的都搬得干干净净的,只在地面上还能看到一点桌椅凳腿的痕迹,就连东厢耳室厨房里的锅都没给留下。
    现在屋子里只放着两张床,和几个桌子椅子,都是跟房子一起返还的家具。都是外庄,又不是主宅,原本也没放多少贵重的东西,好的都搬回现在住的那边了。剩下的实在不怎么样。
    两个跨院的情况更差,这两处地方显然是住人了,还住了好几户。屋子的情况保持得好坏不一。问过了邻居才知道,这两处的居民可有意思呢,有白专典型,臭老九,有反|动学术权威,有靠边站的领导,还有劳模,有革委会的办事员。现如今,平反的都恢复工作了,人家有更好的去处。劳模单位给分了楼房,都搬走了。革委会的人自己知道自己事儿,居委会让腾房子,根本就没人敢说不搬,怕算旧账。都自己找住处去了。只是这么混着住了许多年,房子造得不轻,院子里还有一些私建的仓房啥的,乱得很,一点儿也不规居。这要是维修,那工程可大了,还不如重建呢。
    “您二位是这房子的新屋主?”俩人正看着呢,门口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绿军海魂衫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好奇的笑。
    “您这是有事儿?”方逐溪上去打招呼。
    那人就挠头,腼腆的笑,“嗯。我听说这院子带两边儿的小跨院都分给一家了。来问问,你们往不往出租?”
    方逐溪就笑,“你是返城的知青吧?想怎么租啊?”
    小伙子眼睛就亮起来,“哎,可不是嘛。你们了是知青吗?”见方逐溪点头,就更热情了,连声音都大了,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一样,“我是想租下这个跨院的一间倒座房,开个小卖部。一直没招上工,我寻思着不能老这么晃,之前蹬三轮儿也还行,但是不稳定,我看现在小卖部买卖挺好的,一直想找个房子,开一个,带上公共电话,搭个床还能住人,我爸退休了能帮着看店,我蹬三轮儿,进货还方面,又能多挣上一份钱不是?”
    这位可是够实诚的,把老底子直接就给露完了都。
    方逐溪也很痛快,“行,那就租给你了。十块钱一个月,外院都给你用了。另外,我这两个跨院都往出租,单租也可,整租也行。租金随行就市,你也帮着我们宣传宣传,有租房子的告诉我一声。”那外院是个小院子,一间半的倒座房,院子里有后来住房搭出来的一个三四平的小厨房。他开小卖部,有一间房尽够的,剩下的半间还有十来平,住一家子都能住得开。
    果然,那小伙儿乐得直搓手,“好咧,哥哥你放心,兄弟一准儿把事给你办得利利整整的,以后但凡这俩院子出什么事儿,你尽管找我就是了。”别说才俩院子,满打满算的能住十来户,就是再有十户,他也能安排来,有得是人租。骑这么久三轮儿,认识的回城知青,还有街坊邻居房子实在住不开的,那可多了去了。一个月拿出来五块八块的租间房,紧巴点儿,好歹有个人住的地方。
    这就是知青了,都吃过苦,一接上头,就跟见到战友似的,没有虚的假的那一套,对那些苦难的经历都能感同身受。方逐溪和向末说起来都不是知青,他算半个,向末完全就不是,只是接触得太多了,还是挺理解的。
    之后,那个叫李建军知青很快手写了租房合同,方逐溪跟着一起去委居会存了档,这合同就算是生效了。知道他开小卖部,进货也要花钱,手头宽裕不了,房租也给延了半年的。有委居会做保,那大妈还没口子的夸李建军是个本分肯干的,不等不靠,自己挣一份辛苦钱,那就行了,不怕他懒账。就这么着吧。
    是真没想到,就是出来看看房子,还能顺手把房子给租出去。
    “走吧,再去西山仓库看看去。”办完了租房手续,方逐溪又有新提议。
    “西山仓库?那又是什么地方?”她是真的孤陋寡闻了,自打进了京城,不是在复习功课,就是带孩子,再就是上学,就在家和学校两头跑,最多就是在家附近逛一逛,拿粮本买生活用品,再远点儿的地方都没去过。
    “之前从各家收缴的家具物品基本上都封存在西山仓库。平反之后,该返还的都返还了。还有不少,家里已经没有后人的。那些东西就成了无主之物,现在也对外出售,国家现在太穷了,处处都需要钱,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多少能换一些经费。”
    行吧,就是捡漏呗,那就去吧。
    “都是些粗笨的家具了,还有一些有记录可查的东西,品质就那样儿。好些实用的,收音机、自行车,金银古董什么的,账上都没有,也不知道都便宜了谁去,现在也不可查了。”
    老大老大的几个仓库,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家具。仓库的管理员拿着账册,带着方逐溪和向末转。来了才知道,这对外销售也不是公开的,和有门路,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方逐溪是给那管理员拿了二十块钱的油票,才让他们进的。
    “你们看好了什么,我记下来,回头再带着车来拉就成。”
    “什么价儿啊?”得问好了,才能回家准备钱啊。
    “小件儿十块,大件三十,随便挑。”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向末听得都无语死了。那黄花梨的大柜子,和鸡翅木的桌子的价值能一样?鸡翅木就是榆木,在东北,骂人笨会骂他脑袋是榆木嘎达。那木材粗重和很。到处都是,哪个屯子周边的树林子里没有啊,太常见了。就这玩意儿,能跟黄花梨比?
    在这里,它还就能!
    没有道理可讲。
    “这得亏你知道消息早,要不然,那好东西不都让别人挑走啦?”这个漏可太大了。
    “哪是我呀。是你儿子,闹闹听到的消息,回家跟瞿麦说了,瞿麦多留了一个心眼,又找人细打听的,有了确切的消息才告诉我的。俩小子,没白当逛。”
    那是真没白逛。这家伙,回京城一年多,他俩都快成街溜子了,总算是还知道带着脑子逛。
    “那赶紧的吧,选吧。我可不懂怎么挑这些个,只能看样子是不是我喜欢的。”向末现在对方逐溪有一种盲目的崇拜,老觉得他是万能的,什么都行。
    “咱俩先选,明儿个我带爷爷过来。”那才是真的一辈子在金银堆里长大的人呢,吃喝享受,那是专家中的专家。他们这些小辈儿的,跟他老人家比,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两口子就开始了,不到一个小时,选了几十件,仓库的管理员拿着账子不管的翻,做记录,到最后,都记得怯手了,这不是要抢吧?
    “这些……你们都要啊?”
    “嗯,都要。同志,你帮着记一下,明天我带人来搬。”
    走的时候,给留下五十块钱的定金,又多给塞了五块钱,给他说好了,到明天之前,别放别人进来了。
    “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扎眼了?”
    “没事,对外都说是返还的家具。”
    啊,那就行了。返还了院子,再返还家具,合情合理。
    回到家天都黑了,扒拉两口饭,方逐溪就去找老爷子。
    一直聊到九点多才回房休息。
    后半夜三点多就起了,带上老爷子,还有方云期、瞿麦、闹闹,老根叔和他三个儿子,摸黑就出发了。方妈连夜给借了两辆大货车,一并带了去。家里没有那么多现金,是带了两兜子金条去的。
    方妈如今正忙,到了最关键的那位的事情上了,她就没有休息日。方爸被他的一位老朋友请去了,人家如今又跳了一个新领域,开始混工商界了。那位大老板牵头跟资本家做生意,找了好多当年的大老板一起,方家当年也是一地首富,在工商界有头有脸的,这个事儿,原本该是方二叔出头,他也被叫到京城来参与了,但是谁都没有方爸的人头广,他是一脚跨几界,哪个部门都有他熟人,还跟那么多大专家相交莫逆,这一点优势谁都比不了。领导特意点他的名,让他做居中联络。这个事儿正是他擅长的,只要不做具体工作,聊聊天,吃吃喝喝,他都擅长得很。
    家里就剩下向末和老根婶和她的仨儿媳妇,收拾前后的院子和房间,等着家具拉回来好安置呢。那么些东西,现在住的院子可放不下几件。向末又把刚分的那个大院子的钥匙拿上,把那边的屋子也打扫了一下,当仓库用吧。
    还真让她给说着了。两辆大货车,拉了一整天,都没拉完。大件儿的,都放在那个新的大院子里了。那边的屋子没有墙,直接能当仓库用。小件的,放不下的,还把方云期和方晚晴的院子给堆得满满的,要不是实在没地方放了,那爷几个,还能再往回倒腾。
    就这,老爷子回家还一个劲儿的感慨,可惜呢。遗憾还有不少好东西没买回来。
    把向末逗得不行。真心的服了。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呢,就这个价钱,跟捡有啥区别。你这是捡得少了都当吃亏了呗?
    听说二叔家两个大儿子,一个去了港岛,一个去了广东。这可真是没差种,什么人家养什么样的孩子,二叔会做生意,人家那儿子也都是钱串子。
    周日在家里忙了整天,人都快累散架了,周一上学的都去上学了,老爷子精神头儿可足了,还带着老根叔折腾呢,就是不死心,说是要去郊区买院子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办成,老叔叔骑个三轮车,拉着他,当散心了,也挺好的。
    向末早上刚到学校,就觉得同学看她的眼神儿不太对。一进教室,就被全班瞩目。
    啥情况啊?
    “你被人粘大字报了,不知道?”
    嘛玩意儿?
    大字报?
    她?
    谁呀?
    闲出屁了?
    向末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采薇。
    “说我什么呀?”就看同宿舍的赵玫,她是班里的团支书,家在外地,不到寒暑假,都很少出校园的,这一大早就有消息,那应该是昨天贴的吧。
    “小布尔乔亚,资产阶级享乐主义,脱离群众,生活堕落。”
    嗯?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向末同学,向末同学,请到校办,请到校办。”
    得,还没等细问呢,广播就喊人了,这是课都不让上了吧。
    “向末同学,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问题,你看看,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校领导看着向末,也不转弯抹角。
    “作风问题?您是指哪一方面?”
    “很多同学在校门口看到你跟一位男同志过从甚密。还有同学说看到你与一位男同志一起出现在一处住宅,还运送了大量了家具进去,那处地址与你登记的家庭住址不符。向末同学,虽说学校没权力过问你的家事,但是做为你的老师,我还是要提醒你,不适当的男女关系,是违法的,是会毁掉你的前程和事业的。”老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每年学校总有那么一两件男女作风问题,有人记过,有人开除,还有自杀的,退学的,别的大学也有这样的事情,特殊的历史时期,造就的这一波特殊的大学生,感情纠缠过复杂,谁都没经历过,学校也愁得不行。
    向末有点明白领导那意思了,生活奢侈不奢侈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家有钱,能消费起,我管不着,但是你乱搞男女关系不行,会影响学校的声誉和风评。她都无语了,“不是,老师,您怎么就那么确定跟我在一起的男同志不是我丈夫呢?”
    她这一说,老师眼睛都瞪大了,“向末同学,找你谈话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怎么能说慌呢?难不成还要学校报警,要警察来找你吗?什么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和孩子不是在你东北老家种地吗?”
    “谁说的呀?”
    “你与中文系的王采薇同学是同乡同村的老乡吧?”
    “是。”
    “那她说的话还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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