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从今日起,你每日去秋梧院挑水干活儿,休想将自己惹下的烂摊子扔到我身上,老娘才不管你那些劳什子事!”说完,吴妈妈又朝她脸上“啐”了口才走。
    留侍香在原地恨之入骨。
    *
    六月初六,天贶节。
    这一日也叫姑姑节,将出嫁在外的姑姑请回来好好招待一番再送回去。
    孟士宏倒是有个姐姐叫孟妩,不过是庶出的,嫁的远这些年也没多少往来,算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孟宛清母亲逝世的那年。
    “什么?孟妩回来了?”林月娘正在抱厦抽问今夏果园的收成,便见李嬷嬷匆匆忙忙进来禀告道,她挑了挑眉,暂且先将手中事情处理了,“将果园里产的新鲜的上等的瓜果给张王李几家送些去,各拿一筐蜜橘,一筐杨梅跟一筐荔枝。”
    “是。”
    “柿子留给武安侯老夫人,她喜甜食牙口也不行。”说着又翻了翻册目,“苹果香蕉等就分给府中的下人吧。”
    “是。”
    “木瓜樱桃龙眼这些留给我,其余的看着给府中各主子小主子送去。”
    李嬷嬷见她挥退办事婆子便知她事已忙的差不多了,主动走到边上低声道,“跟姑奶奶一块儿来的还有那个郑氏。”
    郑氏?
    林月娘睬了她一眼,“可是跟妤儿说亲的那个郑家?”
    “正是。”
    呵,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她早就恭候多时了。
    林月娘慢慢儿的给自己剥了个蜜橘,橘皮的甘香飘了满室,她拈了一瓣放进嘴里,“老爷可知她回来了。”
    李嬷嬷摇头,“还没来得及通知。”她这不先过来问问她的意见么。
    “先派人去通知一声,郑氏的事暂且别提,等他回来自己看。”吩咐了半,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叫厨下整治一桌好吃的。”
    “那夫人你?”李嬷嬷小心问了句。
    林月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盯着下人将一筐筐瓜果往外搬,轻描淡写道,“我便不露面了,呆会儿王大夫还要过来给我把脉。”
    便是王大夫不来,她也想先晾一下那个郑氏,毕竟戏得等人都到齐了才能开场。
    李嬷嬷得了令也没耽搁,当即退下了。
    她走了没一会儿关嬷嬷便领着王大夫从侧门进来了,此刻抱厦里的丫鬟婆子也差不多散了或是守在外面,屋内就只有她们三个。
    “关嬷嬷,你去门外盯着。”
    关嬷嬷闻言,眼底有丝不忿,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是。”
    凭什么李嬷嬷能光明正大的听她跟人讲什么,她同样也忠心耿耿的伺候在侧,每次说话偏要背着她这分明就是没把她当自己人嘛!
    林月娘才没功夫去观察周边人想什么,她一见了王大夫便面露凝色,“大夫,为何我用了快两个月的药肚子里还没动静?”
    王大夫不慌不忙,先替她诊脉。
    诊着诊着眉头渐紧。
    林月娘脉象偏细,沉且无力,这是气虚血弱的表现。
    可他早先给她开的药全是补血益气之方,这中间莫非出了什么偏差?
    “孟夫人。”王大夫收回诊脉的手,和和问,“你可是按老夫开的药方子煎的药?”
    林月娘点头。
    “可是十二味?”
    “不错。”
    王大夫捋了捋须,又问,“那你近来可有贪凉怕热,心浮易怒等表现。”
    这些……林月娘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眉梢间不免浮了层郁色,“是有。”
    “那就对了。”王大夫所料如是,他备好纸墨提笔便重新给她写一道方子,“正所谓三分治,七分养,老夫给夫人开再多方子,也得靠夫人自己去抒怀解气。”
    林月娘听了他的话,微微颔首,是这个道理。
    “好了,我又给你添了几味降火去燥的药,先中和着吃一段时间。”王大夫将写好的方子又递过去给她。
    林月娘接了过去,“那就劳烦您了。”
    “无碍,医者仁心,本就是老夫份内之事。”王大夫整理好药箱便准备与她告别,走之前似是闻到什么气味,定睛一看,是林月娘桌旁的空碗。
    “这上早上刚煎来的药,才喝了。”林月娘解释道。
    王大夫点了点头,指着紧挨在碗边的蜜橘,“橘生火,还望夫人忌口。”
    送走了王大夫,李嬷嬷差不多也回来了,“夫人,大姑子说要见你,见么?”
    “不见。”林月娘异常冷淡,心里还记着孟妩回来第一件事是见江姨娘而不是她,将方子递过去,“让瓶儿按这副药去抓,重新给我煎来喝,至于大姑姐那边只说我睡了。”
    “是。”
    *
    西院墙角边开了大片西府海棠,粉润的颜色,云蒸霞蔚,可漂亮了。
    绿袖却无心情观赏。
    上次因她休假的事芳杏又到林月娘面前告了她一状,原以为林月娘还跟上次一样轻描淡写便过了,谁知还真派嬷嬷过来斥责她了,还重新将西院的丫鬟等级划分,如今芳杏是这儿的掌事丫鬟也是府中的一等丫鬟了。
    绿袖连二等都没混到,直接跟月华还有秋桃她们并列。
    可恨侍香明明比她晚来却因是梅姨娘派来的等衔仍是二等,比她还高出了一等,你说气人不气人!
    从前看到侍香便面带笑颜,现在冷冷淡淡不讥讽几句已是不错。
    “呵,秋桃,真看不出来,你长着一副老实的模样倒是挺会偷懒溜窜。”绿袖心情正不好,恰好撞见秋桃红着眼睛从外头回来,两手空空,没拿没端,定是溜出去干什么的事了。
    月桃一个没提防被她逮到,心中不免生虚。
    她的确是去柴房那儿看望桂枝去了,上次桂枝被押下去后也不知林月娘是不是忘了这茬儿事,一直将她押在那,柴房那几个奸猾的婆子见状干脆动起了主意,成日使唤桂枝替她们劈柴倒恭桶,桂枝才去几日便消瘦了好大圈。
    “说,你刚刚去哪儿了。”绿袖明知故问,就是要她难堪。
    月华才服侍完孟宛清梳洗捧着盆正要往外倒水,看见绿袖咄咄逼人的在那儿质问秋桃,一失神铜盆“哐当”一声砸到地上去了。
    孟宛清见状上前道,“怎么了?”
    月华知道绿袖素来霸道惯了,哪怕如今跟她们等级一般也要处处压她们一头,再者,她也从来不把孟宛清放在眼里。
    “没什么,奴婢一时手滑。”月华不愿孟宛清搅进此事,怕她又因她俩受绿袖的气。
    从她俩来到西院后绿袖明里暗里不知欺负她们多少次了,每回都是孟宛清去解围,围倒是解了可绿袖对她也越发不尊重伺候也不上心,几次故意打来滚烫的水给孟宛清险些烫伤脸再不就是倒冰冷的水给她喝。
    “绿袖姐姐,出什么事了。”
    月华急急忙忙赶出去时秋桃已经被她给训哭了。
    绿袖近来正一肚子火没处泄,可不逮着谁就朝谁撒么。
    “哭什么哭?是不是也想学你姐姐那样到处勾搭爷儿们?”绿袖言语极尽刻薄,尖酸的不得了,“难怪你这么殷勤的巴结洵哥儿,上哪儿都跟着她,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
    秋桃不堪其辱,用力抹了一下泪,“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许这么说洵哥儿!”
    “绿袖!”月华也有些生气了,可毕竟是劝架的也不好语气太过以免激起绿袖更大的敌意,“大家都是在一处做事的,好好相处不行么?”
    绿袖白了她一眼,“谁跟你一处的?我干娘可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关嬷嬷,你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老子是看门的,你娘是厨房里洗碗的。”
    “你……”
    秋桃知道绿袖最是个不饶人的主,她扯了扯月华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替自己说话了,尔后红着眼眶低头道,“今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不给点教训能长记性么?”绿袖还真是欺负人欺负的上瘾了,反正她俩也从来没敢在她面前反抗过,连洵哥儿都怕她……
    就在绿袖准备给她一耳刮子的时候,身后衣摆似被人扯了扯。
    她疑惑的扬着手往后的去,却见孟宛清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宛若黑潭般又深又凉,当真有几分渗人。
    “洵哥儿……”那股凉意不过转瞬即逝,绿袖又恢复平日的轻狂样儿,“我在教训秋桃,洵哥儿若有事要吩咐便叫月华去……”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重且疼!
    绿袖几乎不敢相信的瞠目望向孟宛清,手都忘了去摸脸上的红印,“你……你……”
    她竟敢打她!
    “你们俩看着干嘛,还不快将她绑起来。”孟宛清冷静吩咐道。
    秋桃跟月华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将她钳制着往屋里走顺便拿绳子绑起来,绿袖才想呼叫嘴里便被塞了一块又臭又脏的抹布。
    是孟宛清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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