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连字都不识的蠢货凭什么进白鹿书院?”魏中林越想越窝火。
    见他暗自动气,苏柏立刻在旁劝怀道,“能让宋学士举荐,便是她无过人之处,身后背景也不容小觑啊。”
    “能有什么背景?不过一五品……”魏中林说着说着竟也语塞。
    当初进书院的名额只剩下一个,本该是他找好关系让苏柏进来的,谁知半路杀出个孟洵来,不过小小五品官员也不知动用什么关系竟能将奉恩侯府压下。
    魏中林想到这,有些别扭的看向身侧苏柏,“委屈你了,本来能堂堂正正进来入学,现在只能以我书童名义伴读了。”
    苏柏倒是笑的释然,“能进书院大门便是三生有幸了,你又何必介怀这些。”
    “苏柏,你不必多说了,我跟姓孟的梁子已经结下了!”看魏中林说话的态度便知此事他记下了。
    苏柏听了暗自摇头,看来今后那个孟洵在书院没好日子过了。
    *
    具体来说,孟宛清的好日子在进入书院的那一刻就终结了。
    先是被堵在书院门外,眼下进了初蒙院远远便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怪味儿,孟宛清当年可是跟着怪师傅学了几年医理的,望闻问切,尤其是她的嗅觉更比常人敏锐些。
    只是轻轻一嗅便知那是馊掉的鸡蛋。
    思此,她向上眺望,果然见书院门是虚掩着的,而坐在里面的十多位孩童正以好事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即将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初蒙院里的大多是七岁以下的孩童,也是她今后的同窗……
    孟宛清敛下思绪,故意放缓了几步。
    “少爷,夫子马上就来了,咱们还是走快些先将文房笔墨都摆好吧。”刚刚孟宛清被堵在门口时,顺子跟着荣安往初蒙院这边来,谁知看门的不让他们进来,说是只认学子不认书童。
    后来荣安借口小解便一去不回,便只剩他背着书箧在原地呆呆的等着孟宛清过来。
    “你先进去帮我将东西归置好吧。”孟宛清恍若没事的说了句。
    顺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窍门,听了她的话便兴冲冲的走在前面迎着众多别具深意的目光伸手,缓缓推开院门。
    “这门怎么推不开?”顺子皱了皱眉,用力往前一堆。
    下一秒,只听“哗啦”声响,整筐馊掉的鸡蛋往他头上砸来,噼里啪啦,粘成一片。
    顺子几乎石立在那儿了。
    混身腥臭,湿哒哒粘乎乎的,一股异常刺鼻的恶臭扑面袭来,他强忍数秒,终于没忍住“呕”的一声吐出来了。
    “哈哈哈哈……”书院内瞬间笑成一片,孩童们纷纷捂住鼻子笑的前仰后翻。
    王夫子恰好也在这时赶来,见状大怒,“是谁,谁弄的?!”
    孩童们瞬间止了笑,个个捧起桌前的《三字经》读的摇头晃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孟宛清只当没看见顺子满身狼狈腥臭难闻的模样,捏鼻绕过他便往里走。
    有个胖的连眼睛都看不见的男童好心指道,“哝,你的位置在那边。”
    孟宛清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最未侧的第一排,离夫子较近,位置也很不错。
    她又转过头看向他,礼貌道了声谢,“谢谢你。”
    “不必。”男童咧开嘴笑,正换牙的年纪一排门牙只剩下三两颗活像只老鼠精。
    孟宛清背着书箧悠悠然的朝那位桌位走去,顿时感到周围投来视线,个个均带着无比热切的关怀。
    呵,不劳费心。
    只见她走过去停了下来,放下书箧,然后在众人的“热切注目”下径直向后,走到了居中的那一行座位的第九排,最后一排。
    刚给她指座位的男童惊了下,马上站起来道,“那不是你的位置,那边才是你的。”
    面对比她还小的小不点,孟宛清直接一句驳回,“我乐意。”
    “夫子!她不按位置坐!”其它几个从一开始便幸灾乐祸的小孩儿也跟着男童一块儿向王夫子举报她。
    王夫子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闹闹闹!你们几个就知道闹!今天鸡蛋的事是不是你们几个做的?”
    只一句便成功令他们闭上嘴巴恢复安静。
    顺子早退出去整理身上的污秽了,现场也被仆众打扫干净,只是整个书院闻着还透着股馊味儿。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必呢。
    孟宛清低头从书箧里陆续拿出纸笔墨,期间不忘在随身携带的小绿瓶里拈了点薄荷膏点在鼻尖上祛味儿。
    “夫子。”只听一个稚清的声音响起,又有一位学子姗姗来迟,瞧着模样身板也是七八岁的样子,腼腆乖觉。
    王夫子看到他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你的位置有人坐了,坐那儿吧。”说着指向孟宛清刚坐的位置。
    旁观的几个男童顿时面面相觑,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埋首读书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对方谨遵夫子说的话,小小身子费力抱着书箧一步一步朝最末侧的座位走去,丝毫没有察觉旁边同窗们的异样。
    孟宛清亦闲闲朝他看去,想一看究竟。
    到底有什么花样。
    “昨日讲的是《三字经》,从今日起便开始念《千字文》。”王夫子压根没察觉出底下的异处,拈须摇首的捧着一本《千字文》,从东走到西,从西又走到东,吟唱般的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正念到“秋收冬藏”的时候只听一声惊呼,正传自刚刚那个男孩所坐之处。
    王夫子不悦的锁起眉,“课堂之上切勿喧哗!”
    “啊!”只听又传来一连好几声的惊叫,“有蛇!有蛇啊!”
    一条五彩斑驳的大花蛇正盘旋在桌案上具有攻击性的吐着信子,而被它咬到的男孩正脸色苍白茫茫然望着被蛇咬到的伤口处悚然发呆。
    那是赤练蛇。
    孟宛清目无波澜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想拿蛇吓她?她捕蛇做药的时候他们只怕还在地上玩泥巴呢!
    “这……这……这里为何有蛇!”王夫子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奈何自己对蛇也有几分惊惧,扔下书籍奔出去便喊人,“来人。来人!”
    “糟糕,你们看!他昏过去了!”只听现场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那条蛇早逃的不知所踪。
    孟宛清侧目望去,果真看见那个无辜顶替了她而被咬昏的男孩儿,他昏迷的侧面轮廓有几分肖似孟洵。
    孟洵。
    想到失踪已久的弟弟,几乎是瞬间就初触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份,孟宛清没有犹豫,立刻上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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