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孟府传来一阵凄厉的女子哭叫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西院,烛火通明。
    桂枝晚饭都没吃便去了落梅院,从落梅院到方姨娘居住的秋梧院再到双环的合欢院,还有林月娘的荣熙堂。
    她一个个的走遍,求遍,跪遍。
    “求主子行行好,救救月华。”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打死的……”
    “……”
    月华的娘在月华出事的那一刻已经被革去了厨下的职务,阖家都被关起来了,只是相较月华,暂时未被用刑罢了。
    月华本人被两个粗壮的粗使婆子先后用鞭子、棍子还有混着盐水的几大桶冰水往身上泼。
    种种酷刑,都不松口。
    荣安在旁看的笑意渐森,“行啊,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说实话便什么时候饶你的狗命。”说完吩咐那两个婆子,“不必心软,怎么痛怎么下手。”
    “好嘞。”
    从出事到现在,她已经被折磨了四个多时辰。
    可是,还没结束。
    秋桃一个人等在西院,她不能走,芳杏还要人照顾。
    她似乎一瞬间长大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正因月华现在出事,她才不能有事,万一后来她们对洵哥儿有什么动作,便是拼了死命她也要偷偷潜出去告诉洵哥儿。
    可是……
    “啊……”又一声凄厉的叫声从西北角传来。
    那是,月华。
    秋桃的眼里不可抑制的盈满了泪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为什么是月华,为什么不是她?
    “啊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月华走之前还特意回来给了一块点心给她,“哝,知道你嘴最馋,这个如意糕你最爱吃的,给你留了一个。”
    “可是我还想再吃一块。”
    “不行,要留给哥儿的。”说着月华万分想念的叹了叹,“哥儿都好久没回来了,不过,不回来也好,眼下出了这种事。”
    林月娘已经明言吩咐下去要荣安去书院将孟宛清抓回来。
    这件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
    *
    月华她们自然也知道,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不有所动作,不能看着洵哥儿束手就擒。
    “芳杏姐姐。”秋桃一人独自进了芳杏居住的耳房,她已经在这儿躺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还要再躺多久。
    许是躺了这么久,芳杏看上去面色寡白,连嘴唇也是白的没有血丝。
    秋桃含泪为她轻轻掖好被角,又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芳杏姐姐,对不起,秋桃日后无法照顾你了。”
    说话间,又听到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她眼中的泪不断往外涌着,停都停不下来,颤着声音跟她道,“你听见了吗?是月华,是月华在喊我们救她。”
    芳杏没有动听,跟活死人亦没有区别。
    “你知道吗?府里出大事了,洵哥儿也出事了,夫人不知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洵哥儿……”秋桃想起孟宛清那活泼俏皮的神情心里便一阵阵的抽痛着,话也哽咽,“我跟月华虽然跟着哥儿的时间最短,可论忠心,芳杏姐姐,我们不输你的。”
    “……”
    “今日月华偷偷送信去书院被抓到,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挨打,打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了。”
    “……”
    “可我……我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秋桃说着泣不成声,痛不能己,“月华被抓走之前嘱咐过我,叫我不要冲动,说……说她可以的……可以撑住的。”
    可是,听着那声声哀嚎,她如何能忍能无动于衷?
    说到最后秋桃伏在床榻边痛哭失声,手指将被子攥在紧紧的,“可是……对不起啊……月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折磨……我不能啊……”
    芳杏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如此安详,宁静,仿佛不知人间疾苦。
    “我跟荣安……也算……小有交情……”秋桃擦了擦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挤出几分笑来,“我去找他,我去求他……他……应该会帮我……”
    会帮她,对吗?
    她自己也不肯定,但是,必须要试。
    “秋桃,你在屋里吗?”是桂枝,桂枝在外喊她。
    秋桃只能急急拭去泪水又轻轻为芳杏将被子盖好,这才出去了。
    一出去便对上桂枝心急如焚的脸,“她们都不肯帮。”
    “妤姐儿呢?”
    “她……也不见我。”
    听到这秋桃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都暗下了,不过,很快她又抬起了头,“姐,我去找荣安。”
    “荣安?”桂枝一听马上否决,“不行,不能去找他,你之前不是说他经常对你动手动脚吗?为此我好几次叫你跟哥儿说,可你却怕为哥儿惹来麻烦不肯说。”
    秋桃见桂枝担忧自己的神色,才止住的泪又要涌出来了可她极力克制着,“没什么,我只是去找找他,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许是太急了,桂枝也没有去细想这样做的可行性,只能沉重的点点头,“我今夜就不回来了,我要去柴房那儿守着……”说到这向来持重如她也哭出声来,“我怕月华扛不住……”
    “姐。”秋桃忍着泪,微微笑了笑,“你去吧,没事儿,西院有我守着。”
    “恩。”桂枝说着也顾不上再与她多说,从屋里找了件干净的衣裳便急冲冲的走了。
    秋桃站在那儿好久,好久。
    *
    临近秋闱,许多学子都改掉了一旬回去一次的习惯,直接住在书院里。
    可孟宛清却和他们相反,到处在外面的酒楼换着住。
    这样换着住的好处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儿又在哪儿,可不好的是,她,银子真的不够了。
    魏中林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孟宛清居然主动请他吃饭?上次说是去烟云楼,可最后结帐的人还是他。
    “这儿。”
    正想着便看见孟宛清坐在二楼的某个桌前朝他挥手,魏中林阔气的摇了摇扇,轻脚慢步的走了上去。
    一上去就种种挑剔,又是嫌环境不好,又是嫌茶水太次,又是嫌东西难吃。
    孟宛清全都一一忍了。
    魏中林看在眼里更是惊讶,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没朝他发脾气?
    “喂,你今日把我喊到这寒碜的破地方做甚?”桌上的菜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只捡花生米吃。
    孟宛清见他神色自然又放松,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我想跟你住一块儿。”
    “咳咳……”魏中林剧烈咳嗽着,花生米卡到喉咙里了,卡得他脸红脖子粗的当真有失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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