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才是被牵连的。
    在伏黑惠从赤司那里得知包括被困在别墅的其他人在内全员都平安无事、无一人死亡后,谁都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有多么愧疚和庆幸。
    他人的感谢,你就直接点头接受就可以了,惠。
    唯一知道内情的赤司忽然打断了伏黑惠未说完的话语。
    他摁住了惠的肩膀,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么说道:不接受的话,他们反而会无法释怀的啊。
    可是
    惠。赤司睁着赤色的眼睛,和对方对视,声音微沉,因为有些话题不方便让他俩以外的人听到,因此赤司省略了大半,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强调重点:你已经很努力了,也已经很出色了。
    伏黑惠缓缓闭上了嘴,他沉默着 明面上接受了这让他坐立不安的道谢。
    。
    因为赤司故意打断,话题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大概是因为轻井泽那次事件,让他们彻底见识到了校园传说的实力,基础好感度被拉满的一众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伏黑惠的加入。
    其中还有几个人对诅咒还有咒胎的事情非常好奇,但惠却无意对并不熟悉的人说的太多赤司就算了,其他人的话,惠到底是不太熟,因此只是用简单的皮毛糊弄了过去。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
    在上课前五分钟,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惠拎着吃完的空便当盒,呼出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午第一节 课是数学,属于惠比较擅长的科目。
    就在他认认真真的拿出课本打算听课,忽然发现自己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赤司的短信。
    第一条:[你没有任何过错,惠。]
    第二条:[今天没能和你单独聊一聊稍微有点遗憾,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的,不过和诅咒相关的话题,你大概也不会希望被其他人听到吧,因此,如果你今天晚上十点有空的话,请在那个时间接我的电话。]
    第65章
    惠真心觉得, 赤司征十郎有点温柔过头了。
    明明是三大财阀之一的未来继承人,这么温柔真的没问题吗?以后不会被欺负吗?毕竟不管是什么地方,高层的环境可都不太友好。
    大多人类的本性都是逐利的, 越身处高位的家伙大多越会被利益吸引、越喜欢钻规则的空子。
    咒术界的高层某种程度来说基本上就是这个国家高层环境的潜在缩影,伏黑惠虽然没有体验过赤司这个身份的责任和压力, 但也能够根据此有所猜测那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能够适应的地方。
    而赤司虽然在时不时间会露出一些豪门继承人应有的领导力和掌控欲,但却不会过度,依然保持着对他人最基本的尊敬,完全不会惹人反感。
    倒不如说, 反而将温柔的本质更加突显了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 赤司负担会很重吧。
    毕竟同一份担子, 性格温柔的人总要比性格冷漠的要考虑操心的更多。
    而且不管怎么想,赤司的家庭应该都不会希望他们的继承人和一个咒术师交朋友。
    轻井泽那次也是, 虽然赤司什么都没讲, 但伏黑惠也明白对方一定很难做,毕竟虽然对方在学校的人气已经到了会被人称呼为赤司大人的地步,但怎么说也只是个国中生而已。
    看完短信的伏黑惠纠结着把手机塞回了抽屉里。
    虽然手中还是拿着数学课本, 但是他的心思却早就飞走了。
    我是不是太麻烦赤司了?
    伏黑惠盯着课本发呆。
    虽然说是朋友,但是总感觉除了日常交流外,是对方一直在帮自己。
    相反, 他倒是一直在给赤司添麻烦。
    赤司征十郎是唯一一个知道轻井泽事件的详情的普通人,也知道那个特级到底是为什么会袭击。
    但他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甚至也完全不认为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太温柔了。
    伏黑惠不由再次这么想:能够和赤司成为友人的自己, 一定是走了大运了。
    。
    晚上十点。
    吃完饭洗完澡, 穿着宽松睡衣的伏黑惠回到房间, 他盘腿坐在床上, 拿了几个枕头垫在后背, 随后抬手,在玉犬和脱兔之间选择了后者,然后窝在兔子堆里面等待赤司的电话。
    脱兔的数量相当惊人,但并不代表是无限的。
    十种影法术所有的式神的本体都是固定了数量,被破坏就再也回不来。
    脱兔全部召唤的话,大概有几万只也说不定,伏黑惠没数过,只知道是雪白的一大片,像是大块的云朵一般能够将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惠在每个周末休息时召唤兔子出来摸毛毛,也只是召唤出一小部分不然他摸一天也摸不完。
    软软的兔子群,窝在里面相当治愈人心。
    但是。
    在轻井泽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将影子里的大家丢出去并召唤魔虚罗,伏黑惠把全部脱兔召唤出来迷惑敌人的视线。
    被烧毁了半数。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惠明知道对方的能力对脱兔不利也没有选择,毕竟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脱兔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剩下的一半依旧足够使用,但对于伏黑惠来说,失去的式神到底还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早就做好了觉悟,因此也从来不把心情说出来。
    只是难免会情绪低沉罢了。
    铺满了整张床的兔子从影子里钻出来的那一刻察觉到了式神使的情绪。
    它们抖了抖雪白的长耳朵,打头的那一只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动了动鼻尖。
    随后,它们不约而同的往惠怀里钻,怀里钻不下了,就蹦跶着腿往惠的睡衣上爬,直到肩膀、头顶、怀里所有位置都被兔子霸占,其他慢了一步的兔子们才泄气的选择叠高高,反正不管什么姿势,总之一定要蹭着惠身体的一部分,兔子群极力的和它们的小主人贴贴。
    肢体的接触能够使式神和式神使之间的情绪互通。
    惠被兔子们爱着。
    哪怕自己的一半同伴都被毁掉了,它们依旧爱着他,甚至继承了被破坏的同伴那一份感情,加倍的喜欢着自己的小主人。
    伏黑惠抱起怀里一只脱兔,把脸埋进对方的暖呼呼的背蹭了蹭。
    手机铃声没多久后响起。
    。
    伏黑惠其实是并不是喜欢歪歪饶绕的性格,虽然他可以做到和人打口头上的太极,但本质上并不喜欢。
    因此除开让他感到难为情,或者不能说的内容,亦或者说需要来回试探的特定场景外,在日常生活当中需要直接交流的情况,惠绝大多时候他都挺直接的。
    尤其是对待亲友。
    我们果然还是稍微保持距离吧?普通人和咒术师做朋友太辛苦了,我不希望再给你带来压力,我被你照顾的太多了,但是我却没有为你做什么。
    伏黑惠抱着兔子,把白天的想法直白的告知了对方,随后微垂着细长从眼睫,顿了顿,用了稍微冷硬的语气:
    这对你不公平,你太过温柔了,稍微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立场考虑并不是什么坏事,赤司,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的隔阂太大了。
    [温柔?这对我来说还真是少见的形容,非要说的话,还是你比较适合这个词吧?]
    赤司征十郎似乎稍微有点意外:
    [能说出这种话,已经足够证明你的温柔了相比之下,我可是资本家的儿子,从来都不会做亏本买卖。]
    明明就在亏本。
    伏黑惠身体往后倒,开口清点名单,脱兔们趁机趴在他身上:
    别墅,还有车,对了,你家门口那块地也是,要修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虽然赤司勉强收下了他一点赔偿,但伏黑惠也知道那根本不够。
    而且是远远不够。
    [你还真是喜欢计较啊,关于这一点,我之前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吧?保险公司把全部都赔了哦,甚至还有多,他们可不敢赖赤司家的账,所以在资金上完全没有亏,尽管那家保险公司大概近期都不会想见到赤司这两个字了。]
    赤司声线温和,[但惠你确实很让人不省心,这一点是真的,只是比起疏远,我更想要听到你会更加注重自己安全这句话,另外,你刚刚说的话很伤人心。]
    抱歉!惠一瞬愧疚起来: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说的生疏刺耳一点,然后干脆的达成目的请允许我拒绝,这个理由还不足以我们绝交,还有,白天不是说了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吗?我叫你惠而你叫我赤司,总有一种我很失礼的感觉。]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另外,是不是我这样说你才会明白我的性命可是很贵重的,我是赤司家现任家主的独生子,唯一的继承人,这也就意味着我拥有未来整个赤司家的财产,而赤司家的总财产可是按兆来计算的,知道吗?区区一同度假别墅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按兆来计算!
    哪怕日元数额本身就偏大,但这个单位依旧能把人吓一跳。
    伏黑惠被日本三大财阀的财大气粗震住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和那群孩子已经死掉了,怎么?你是觉得我的性命比不上一栋别墅吗?]
    伏黑惠:不,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一个能谈得来的朋友对我来说,可是很难得的,再加上和你保持友好关系对我来说并不是亏本的事情,你很强,虽然不知道咒术界的评价标准,但你这个年纪,绝对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心性和人品也完全可以信赖,用我们的话来说这就是投资,之前说过了吧?我可是资本家的儿子,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收买人心也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说着像是不怀好意的黑心资本家的话,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伏黑惠弯起眼眉:那把阴谋直白说出来的你一定是最笨的资本家。
    [这我就要反驳了,以退为进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智慧。]
    你的家人没有意见吗?伏黑惠把摸了一把兔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父亲很感谢你,因为是你救了我两次。]
    第一回 就算了,但是征十郎,第二次的事情,你根本就没有和你家人说清楚事实吧?
    否则的话,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作为成年人的赤司家主肯定不会希望赤司征十郎继续和自己接触。
    赤司家就算是需要咒术师的帮助,他们那个层次地位,完全可以仅仅局限于金钱交易,只要有足够的钱和地位,有的是御三家的人愿意和他们达成长期合作。
    因此,伏黑惠只是把刚刚的对话当做是征十郎的玩笑和安慰。
    [这一点我不否认,毕竟在涉及到自家人的时候,大多人类总是会犯迁怒的毛病,我的父亲也不会例外,所以我选择性的隐瞒了部分的事实,但我认为这是是合理的。]
    赤司说:
    [我确实有私心,但从第三方的角度理性的来看待事件,你也没有任何问题。]
    [你实际上也是被害者,说到底,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没有,身为咒术师接下委托没有错,保护那孩子没有错,祓除咒灵也没有错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被罪犯的同伙报复,周围的人被牵连,然而这要算那个英雄的错吗?]
    英雄这个比喻驳回,这个词完全不适合我。
    [总之,我是个结果论者,不太喜欢关注原因和过程,只要结果令人满意就足够了那个咒灵很强吧?如果没有祓除掉的话,那么会有更多人死在它手上,而惠你的话,以没有任何人死去的结局解决掉了对方。]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没有你想象的脆弱,这种道理我自己知道。
    [但是知道不等同于能够放下吧?你就是这种人,能够用理性去做事,却用感性来批判自己,背负太多的话,会崩溃的,惠。]
    所以说。
    伏黑惠叹了口气。
    赤司征十郎太温柔了。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啊。
    惠垂着眼睑:我只会选择去救我认为值得救的人,如果受害者是恶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忽视对方的死活,征十郎,不要以为我只会救人。
    [那就太好了。]
    赤司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你会选择想要拯救的对象,那么你至少会稍微安全一点我不是咒术师,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只是很正常会偏心的普通人,我认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你掩护,为你争取本应该获得的正确的待遇,仅此而已。]
    伏黑惠无话可说。
    但是心脏却一点点平稳了下来,像是泡在了暖阳的流水里。
    伏黑惠朋友很少,这辈子的话,现在大概只有赤司一个。
    黑发碧眼的少年握紧了手机:
    征十郎,你说过你是在[投资]吧?
    半晌后,伏黑惠开口,然后不等回答,将对方先前的玩笑话重新捡起来,那么,我不会让你亏本的不管是作为友人还是合作同伴,我都会在你需要的第一时间来帮你。
    [那么,我期待着。]
    同样早熟的两位少年人,平静且随意的交流着。
    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聊天才接近收尾。
    [说起来,惠。]赤司在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问道。
    什么?
    [上次和我们一起被扔出去的那个像是卵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人类,是咒灵吗?]
    [如果不能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问你那个咒灵的来历,也不会把今天的对话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要确认也只关心一件事,那个咒灵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伏黑惠轻声说道,放心,她不会伤害我的。
    她是惠斟酌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小声说道:她是我的妈妈。
    另一头的赤司征十郎微微睁大了眼睛。
    两边都安静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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