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样,那也太多了呀……”看着叠起来放在桌上比自己人都高的两摞衣服,嬴月心中还是感觉这有些夸张。
    随后黄道姑从最上面取下一套来,塞到嬴月的怀中让小姑娘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地方,要是有的话,她好带回去修改。
    在黄道姑的催促之下,嬴月不禁抱着那件被塞到怀中的衣服去更衣间。
    换好之后,美貌的少女慢吞吞的从中走出,在黄道姑的注视之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的说着,“道姑姐姐你觉不觉得,我其实不应该穿这般颜色的裙子……?”
    “怎么会?”听到嬴月这句,伸出手帮小姑娘抚平了一下微微褶皱的衣角的黄道姑先是反问了句,而后道:“主公穿藕粉很好看啊,主公这般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该多穿一些这样亮丽的颜色。”
    嬴月之前一直穿着素衣是因为她想为过世的父母守孝,但如今三年孝期已过,她也就没有必要非穿的那么素净。
    “但是,”听她这么说,嬴月不禁有些纠结,“一般穿粉色的都是及笄年华的女孩子嘛,我都二十了,不太适合吧……”
    听到这一句,黄道姑顿时就笑了一下,道:“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啊,主公还只是小女孩呢。”
    而后女子绕到她的身后,轻轻的将嬴月原本很是简洁的发型拆开,手中拿起桌上的木梳,给小姑娘梳了一个很是漂亮,但是又不会妨碍她做事的头发,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再度开口道:“我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就是觉得,主公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在最好的年华里,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想,但是看见这样的主公,我是觉得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了。”
    人都是会喜欢美好的东西的。
    嬴月她多好看啊。
    那张仿佛被上天眷顾的容颜便是平日里只穿一袭素衣且完全不打扮的模样都已经如此动人,现在只是稍微收拾一下就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美的不可方物。
    让黄道姑一看就想给好看的小姑娘再做许多许多漂亮衣服,把她给打扮起来。
    ——谁会不喜欢她呢?
    而听黄道姑这么说,嬴月则是不禁沉思了一下,心中有些没有办法理解她所说的看到自己好好打扮心情都能变好的事情,毕竟,
    ——打扮不打扮与否,她不都是一样的是长的这样一张脸吗?
    不过嬴月向来都是个贴心的姑娘,很照顾大家的感受,所以在女子的温柔注视之下,小姑娘不由得偏了偏头,试探道:“那我以后……穿得花花绿绿一点?”
    如果这样能让大家看着更顺眼一点的话,嬴月觉得那她也就把衣柜中换成鲜艳的颜色好了。
    反正……这对于她来说,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不过发型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啦,毕竟她能够给自己梳头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姑娘忍不住的在心中如是想着。
    -
    答应黄道姑以后会穿的花花绿绿的当天,嬴月就遭到了调戏。
    ……其实要说调戏的话也不尽然。
    当时嬴月是穿着黄道姑给她新做的藕粉色衣裙,发型也是少有的精致,甚至头上还戴了两件首饰,整个人显得分外的好看。
    而在她往出走的时候,正好就是迎面的遇到了回来的李秀宁。
    嬴月在平日里若非是重大场合有必要盛装一下的话,几乎是从来不打扮的,所以今日穿了这样一身的小姑娘自然就是吸引了李秀宁的目光,于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她登即就是摇着手中的折扇朝嬴月走过来,语气风流倜傥、非常有纨绔子弟感觉的说了句,“小美人儿这是要去哪里呀?”
    一句话直接把美貌的少女给说的耳廓顿时染上一层薄红,看着更让人想欺负一下。
    不过好在李秀宁还没有在自家美人妹妹主公的羞赧之下把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正事给忘记。
    随后她轻咳一声,将方才那副调戏平民家美貌姑娘的恶霸模样给收起,正了正面色,对小姑娘问道:“近几年来,皇帝昏庸,徭役严重,除却雍、梁、荆三个属于边境之地的其余六州皆程度或多或少的荒废农耕,加之去年蝗灾,雍州开外的其余地区少有不曾损失惨重,是以如今外面抛开起义者之外,同时也是流民四起。”
    “而我想问主公的是,若是六州流民一路向西逃荒的话,雍州可有余力收容这些流民?”
    听到李秀宁的这个问题,刚才还在不好意思的嬴月也顿时敛了敛神色。
    随后在思量小片刻之后,抬眸看向李秀宁的眼睛,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有。”
    身为九州之中面积第二大的州,雍州之地,地界广阔,若是有流民来到雍州的话,不愁找不到地方安排他们。
    而如今雍州的粮食也足够丰裕,去年的蝗灾由于他们这边应对的较早,所以并没有威胁到雍州的庄稼,所以百姓家中皆有余粮。而雍州十三郡,同样也每个郡的粮仓都是满的,甚至像是北地郡和及陇西郡这两个最早在嬴月手中的地方,粮仓不止是满,而是溢。
    而这些还都只是稻麦这样“正统的庄稼”,没有算上别的。
    ……土豆和地瓜这样需要放在地窖中才能够长期保存的食物暂且先不说,便是能够做出饱腹的黑面包的原料麦麸皮他们这边就存了许多,那是此前她手中的几个郡这几年的量,保存一直都很得当,所以完全可以拿出来制作黑面包。
    ——她始终精细的保留着那些麦麸皮,提防的就是有这样的一天。
    ……虽然说她当初保存的目的用途是想的作为行军打仗的粮草最后的一道防线来着。
    诚然,黑面包的味道是真的不怎样好,但是若是在缺粮的时刻,连饭都吃不上、快要饿死了的时候,又哪里还会顾及得了味道不味道的呢?
    而且话又说回来,若是真的有冀、兖、青、豫、徐、扬六州的流民来到雍州,其实对于雍州来说真的并不是坏事。
    ——能够跨越这样遥远的距离来到雍州的,队伍之中自然大多的会是青壮劳动力。
    比较残酷的现实就是如此,在没有办法裹腹,只能长期挨饿的情况之下,古稀的老人和垂髫的稚童大多真的未必能够撑得到目的地,便会卒于途中。
    而雍州身为边境之地,土地面积大而人口稀少,如今的农田耕地其实是有着许多都是属于荒废状态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耕作。
    所以若是能够有一批青壮年的流民来到雍州,是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比起流民到来,开放粮仓需要给他们分发出去的粮食,他们带来的后续的生产力还是更有意义的。只是……
    嬴月抬眸,有些不解道:“秀宁姐姐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雍州身为众所周知的边境苦寒之地,流民就算是再怎么逃难,应该也不会有人愿意往这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穷苦地带跑吧?而且这边还很远。
    听着小姑娘的这一句回问,明白她话中意思的李秀宁则是微微抿了抿唇笑了下,但是却没有正面作答这个问题,只是道:“现在还不太能够确定此事,等尘埃落定以后我再来同主公讲。”
    而听到李秀宁这么说,嬴月则是有两分茫然的眨了眨眼。
    随后想了想,嬴月又道:“不过既然秀宁姐姐说起此事有可能发生的话,那在离开雍州之前,应当要将此事做以安排,有备无患才好。”
    要不然的话,若是出现了这种事情,那对大家来说应该都蛮突然的。
    听此,李秀宁轻轻的点着头。
    -
    扬州。
    某个小城镇的粮店铺前。
    “滚开,臭乞丐!”
    怀中抱着一个看上去厚重的蛇皮袋子的中年男人被从中扔出,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但即便如此,还是牢牢的抱着怀中的袋子,不敢放手一下。
    随后他就维持着抱着袋子的姿势艰难的爬起,然后重新走向粮店,但这一次却没有进门,而是粮店门口跪下,探头向店中张望,目光哀求道: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卖给我一斗米吧。我女儿才刚病了一场,大夫说我她再没有东西吃真的要熬不过去了啊!求求!求求你开开恩吧!”
    但显然并没有引来店中人的一丝一毫同情,门中走出来一个活计,嫌恶的朝他摆手,“滚滚滚,快滚,穷酸东西,你有钱吗就大言不惭的说买米?”
    “有!我有钱啊!”听到他这句,男人顿时悲痛的哀嚎大哭。
    他抬手举了举怀中紧紧抱着的袋子,示意伙计看,语气焦急道:“这些!这些正好够买一斗米的钱!”
    听到他这句话,伙计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为了弓身把他怀中的袋子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就是嘲讽一笑,然后将袋子扔到男人身上,语气不屑道:“你这个不够,想买一斗米,你的拿出来你这写的两倍。”
    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顿时就是有些慌乱的转头,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半晌,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是粮店门口不远处的一个粮价标牌,他有些踉跄的跑过去,把那个标牌抱过来,置于伙计的眼前,然后去拉着他的袖子,焦灼道:“这牌子上明明写的是这个数,这牌子上明明写的是这个数的。”
    “烦不烦啊你?老子说了是两倍就是两倍,买不起就滚!”但是在他这句话音落下之后,男人非但没放开拉着他的袖子,反而是扯得更加用力,于是伙计这下顿时就恼火了,用力的一脚朝着男人踹去,把他踢了出去,口中则是骂骂咧咧道:“真晦气!呸!”
    男人本以为被一脚踹出之后,他会再一次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但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他的身子,他被过路的好心人给扶了一把。
    直到耳边听到一声清亮但很温和的,“没事吧?”之后,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于是口中连忙不住地倒着谢:“谢谢,谢——”
    不过在转头想看这名帮了自己的年轻人的容貌的时候,回头的一瞬间,男人顿时就愣住了。
    无他,只因这少年人看着便是气度不凡,自带着一种贵气。一看就是和他们这种平民百姓不是一道人,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而看着看自己有些发愣的中年人,李世民摇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宽和的笑,问道:“你是想要买米吗?”
    听到他这句话,男人点点头,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女儿病了……”大夫说如果他女儿再不吃点正经的粮食,才刚刚大病一场的小女孩可能真的要熬不过这个月就要去了。所以他砸锅卖铁做出了这点钱,想要买一点米,结果粮店却是……
    “明白了。”听罢他的话,少年人轻轻颔首。
    随后李世民走上前去,将男人最开始紧紧抱着,一看便是很珍视的蛇皮袋子捡起,之后脚下轻轻踢了踢那粮价的标牌,对那名还站在门口的伙计道:“我要买粮。”
    一看到李世民这样的一看便是贵人相的人,伙计顿时就不敢像刚才对待中年人那样态度横,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不、不卖!我说了两倍——”
    余下的“就是两倍,少一个子儿都不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直接被迫咽回了肚中。
    因为眼前的少年人直接干脆利落的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松松的拿着刚刚男人抱着宝贝不已的蛇皮袋子,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而且便是拿着蛇皮袋,也丝毫不会弱化一分他的贵气。
    随后李世民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再次的对伙计道了一遍:“我要买粮。”
    这一次伙计是再也不敢耍丝毫的横了——他被扣住的肩膀处是火辣辣的疼,疼得仿佛骨头都要断了一样。于是顿时忙不迭地改口道:“我卖,我卖,都听您的!但是……”
    “您能不能松手啊?”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也就很果断的放开了手。反正他也不怕这伙计跟他耍什么花样。
    ……不过事实证明,这伙计还真的是想跟他耍花样。
    想着自己一进门的时候,那刚刚还特别谄媚狗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伙计顿时变了副脸色,大喊着让其他人上,好好的教训一顿他,李世民不禁瑶瑶头,脑后梳着的长马尾跟着一晃一晃的,似乎也在表达着无奈,
    ——明明能感觉到他不好惹,却又偏要来惹他,活着不好吗?
    随后在倒了一地的被自己迅速撂倒的进门瞬间朝着他扑过来的几个壮汉的“尸体”面前,
    在颠了颠蛇皮袋子的重量之后,李世民摇头晃脑的自己去装粮食,嗯……以雍州的粮价为参考标准的装。
    ——原本他也没有想这样的,毕竟所谓入乡随俗,外面的粮价写的清清楚楚,而那中年人也的确是只想用这些钱买一斗米而已,但可惜这家粮店的人实在是不友好,那他也就只好按照“雍州的规矩”来办事了。
    和没有经历蝗灾的雍州相比较,现现在外面的粮价当真是天价。没点家底的人简直就是不配吃饭。
    随后,在将蛇皮袋子扔在柜台上之后,少年人脚步轻快的提着粮食走出这家粮店。在目光看到那还站在刚才原地的中年人之后,李世民抬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喏,你的粮。”
    男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然后傻愣愣的问了句,“怎,怎么这么多?”
    少年则是耸耸肩,无奈道:“我刚才一进去他们就想对我动手,所以我就没有按照他们的标价来,而是按照雍州的粮价自己称的咯。”
    “雍州?”听到这个词,男人有些呆住,不确定的问道:“是,是那个边境苦寒之地的雍州吗?”
    “对啊。”李世民点点头,随后他想了下,又补充道一句:“虽雍州为边境之地,但是那边的日子现在可比这附近的几个州过得好多了。”
    “如果今后有条件的话,或许你可以考虑去雍州。”
    一句话落,他看着中年人的眼睛,认真的道了句:“如今的雍州很好,而如今的雍州牧更好。”
    随后李世民摆摆手,“不过说这些对你来说都有点远,现在你还是赶紧带着粮食回家给你女儿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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