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浅没有何明雪那么缜密的心思,她只是心里感叹何明雪小小年纪能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形势,并且还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举动。
    若非是为了帮何明雪筹办及第的事,四处跟人打听了一番,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女子对及第之礼有多重要。
    原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成年礼之类的,却不想其中的意义确实告知世人及第之人的家世背景,再者便是进入社交圈的开始。
    办的风光体面,自然是能让人高看你一眼。
    何明雪能选择舍弃,说明她也看明白了,就算她愿意花钱去给自己办个体面的及第之礼,柳姨娘也定然不会让她如愿的。
    要是在她及第之后,给她谈了一门乱七八糟的婚事,那还不如让柳姨娘慢慢不在意她,最后彻底忘了府里还有何明雪这么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那她还有时间好好筹划自己的未来。
    选择一时隐忍,那也不过是情势所逼做出来的下下之策。
    林楚浅是有些同情的,可也仅仅是同情罢了。
    **
    等林楚浅二人慢悠悠的走回院子的时候,天色还早,白日的酷热尚有余温。
    慧儿正巧不在,林楚浅闲来无事便带着何明珠到隔壁院子拔草去了。
    之前栽种的地瓜长势喜人,朝气蓬勃的枝叶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曾经被烧毁的房屋倒塌在一旁,却从不影响地瓜的姿态。
    林楚浅提着水浇灌了起来,待地瓜都喝饱水之后,这才蹲下来漫不经心的拔着草。
    何明珠一开始还挺老实的,跟着她拔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转身在这破院子里瞎扒拉。
    林楚浅也觉得没意思,后面索性就坐在一旁看着倒塌的房屋发呆。
    回想起那场火,还是听心有余悸的,还不是她临危不乱,急中生智的把笙儿扔了出来撞破了门,那她真的就葬身火海了。
    她倒也不是怕死,死了兴许还能回去呢。
    可是她怕疼啊,光是想想被火活活烧死,她都觉得肉疼。
    “娘——”何明珠小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喊她,尾音拖得老长,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林楚浅笑了笑,故意板着脸凶她。“干嘛!”
    何明珠的门牙还光溜溜的露着,一咧开嘴便一览无遗,哈喇子都蔓延到了她嘴边,只见她憨憨的对着她笑,然后手里举出一个被烧毁半边的荷包,献宝一样的递给了她。
    林楚浅接过荷包,皱着眉头满脸狐疑。“你给我这个干嘛?”
    “送...送给你。”何明珠废了好大劲才利索的说出这句话。
    林楚浅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脑袋后者就高高兴兴的走开了,看样子又重新去扒拉泥巴去了。
    端详着手里的荷包,青色的布料几乎让人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上面绣着兰花也让她感到非常陌生。
    这个荷包是谁的?
    她撑着下巴看着荷包发呆,看着荷包的模样像是发生大火那会一起被烧的,可她之前可没见过这屋里头有这荷包。
    不是她的,也不可能是笙儿的。
    至于慧儿,她想了一下她之前手帕山的绣的歪七扭八的祥云,很明显,这荷包也不大可能是慧儿的。
    那会不会当时放火的人掉落的呢?
    可当时放火的人,不就是覃姿沉屋里的人吗?
    林楚浅心下微动,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一些曾经设想过的事情在她脑海里呼之欲出,却让她如鲠在喉。
    曾经她以为放火的必是覃姿沉的人,可秋水和谢妈妈手帕及荷包样式原先查血书手帕那会就查过,她们一个喜欢喜鹊,一个喜欢牡丹。
    这绣着兰花的荷包,怕是另有其人。
    她把荷包攥在手心里,莫名的冷笑了几声,自欺欺人的嘀咕了一声:“兴许覃姿沉当时让其他人干的也不一定。”
    林楚浅犹豫之后,直接把手里的荷包扔进了一旁的井里,何明珠刚好看到了,撅着嘴不高兴的盯着她,好像委屈她居然不喜欢她送给她的礼物一般。
    林楚浅也不想解释,直接招手把她叫回身边,拉着她起身便回了院子。
    ——
    夜深人静。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静谧的屋内,低低的鼾声为深夜平添了几分惬意。
    林楚浅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香的何明珠,帮她掖好被子,转头便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何府只有低沉聒噪的牛蛙声和蝉鸣声,她也不清楚这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每天都能听到,好似很近,又好像很远。
    摸黑上了一趟茅房,回来时路过笙儿的房间,发现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微光。
    他还没有睡?
    “笙儿?”林楚浅在门外试探性喊了一声。
    一阵细微的响动之后,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拖着腿行动不便的笙儿仰着头看着她。“娘。”
    林楚浅点了点头,随意的扫向屋内,发现桌上的油灯烧得正旺,照着满屋散落的宣纸。
    她疑惑的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在练字?”
    “我...我就是想再练习一会。”笙儿咬着嘴唇,回答的含糊不清。
    虽然他一向刻苦学习,可大半夜的还在练字,实在有些奇怪。
    林楚浅径直的推开门走了进去,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
    捡起另一张,依旧是同样的内容。
    她转身不解的问他。“大半夜的,你就在这练这几个字?”
    笙儿拖着腿坐到了桌前,低垂着好似十分沮丧。“今日齐夫子在堂上询问我,我说出自己的见解之后,齐夫子却好似十分失望。”
    林楚浅挑眉,跟着坐了下来。“你说了什么?”
    “我说,大道理容易被小小的成就所隐蔽,言论容易被浮华的词藻所掩盖。所以.....”他犹豫的顿了一下,又再次开口。“所以平日里与人交流,需直言不讳,以免他人曲解和误会你的意思。”
    林楚浅不免轻笑,抬手拍了拍他垂头丧气的脑袋。“你这说的倒也确实不够准确。”
    “娘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笙儿听闻欣喜的抬起头,自从他发表了的见解之后,齐夫子失望的神情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一根刺,扎得他隐隐作痛。搅得他毫无睡意,只好深夜独自一人在这写着那句话,反反复复的咀嚼着,思考着齐夫子是想他发表怎么样的见解?
    或者说,如何解说这句话才是最为准确的?
    笙儿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倒是让林楚浅不解释都不好意思。
    再说如果她不跟他说清楚,没准他今夜就别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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