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街上热闹繁华,除夕之夜带来的欢喜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都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哪怕城外尚有灾民,城内也照旧歌舞升平。
    马车缓慢的在拥挤的街道前行,车厢里林楚浅托着下巴一脸沉思,何长笙气定神闲的坐在角落,偶尔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脸。
    “林小姐可有想好进宫后要如何行事?”
    一向从容淡定对万事皆是胸有成竹的何长笙忍不住的担心了起来。
    林楚浅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别样关怀,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也只是随口敷衍道。“随机应变吧。”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马车缓慢的前行,两人依旧毫无交流。
    谁也不知道今夜过后会是那般光景。
    兴许林楚浅相当于自投罗网,直接跟着被关进了大理寺。
    车轱辘转动了将近半个时辰,马车才终于抵达宫门。
    车窗外悠然与守门的侍卫简单的交谈表明了身份便驾车入内,今日陛下设宴众所周知,也没有人会怀疑丞相大人的马车会藏匿什么罪犯。
    一路无惊无险,甚是安稳。
    片刻以后,马车停了下来,林楚浅打起精神微微掀开车帘,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她当机立断,就想起身离开。
    忽然一双温厚的手按住了她,林楚浅诧异的回头,只见他目光闪烁,嘴唇微抿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柔声叮嘱了一声。
    “一切小心。”
    林楚浅点了点头,顾不上思考其他,起身朝跳下马车,乘着正好四下无人便连忙躲到一旁。
    ——
    夜幕降临。
    皇宫之中灯火璀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处处都透着奢华高贵,群臣携带各自的家眷欣然而来,盛大的宫殿里交织着或寒暄或恭维的交谈声。
    觥筹交错之间,就连平日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官员都能看在这良辰美景之中谈笑风生。
    甄尤溟带着宠妃入席,众人行礼过后,待他坐定,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这段时间未能见到甄尤溟的甄尤脩在台下蠢蠢欲动,几次想上前去跟他谈话都被章公公给拦下来了。
    章公公无奈的低声道:“八王爷,今日宫宴您可别扫了陛下的颜面。”
    甄尤脩虽然心中不甘,但也没在折腾,挫败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开始喝闷酒。
    除夕佳节宫中设宴,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皆在殿内,他若是唐突的非要提林府谋逆的事情,他那皇兄估计能气的把他赶出宫去。
    饮着酒,他扫了一眼台下沉迷于宴会喜乐的人他便不由开始摇头叹息。
    此等良辰美景,没有佳人在场又有何意义?
    朝中大臣皆以落座,君臣一派和谐,谈笑风生的观看着精心准备的节目。
    陛下设宴,自然是非比寻常。
    只见舞台上暗了下来,隐隐约约的响起了丝竹声,悠远空灵,缥缈的令人心神恍惚。
    众人默契的安静了下来,纷纷侧耳,想听清那丝竹的曲调,结果丝竹骤停,幽幽笛声响起,低沉浑厚的琴声入夜里缓缓流淌过湖面的落花一样孤寂。
    随后,舞台上灯光亮起,屏风后模糊的婀娜多姿的影子。
    只见那人的衣袍随风而起,手持长剑,仰头饮酒,如何潇洒豪迈,平添了几分侠义风范。
    啪——
    酒壶应声而碎,笛声消退,琴声呜咽,鼓声阵阵,星星点点落下犹如敲击在众人心头。
    佳人持剑起舞,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酒意,众人屏息凝神,纷纷为之吸引。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背景中身影持剑刺破单薄的屏风,背景中琴声凌厉,急促的鼓声震天,众人只觉得犹如身处于紧迫的战场之中。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
    话落舞台上的女子衣袍渐息,带着面纱的她露出一双潋滟的杏眼。
    一曲剑舞结束,在场所有人久久回不过神,不仅是为了这奇特的舞姿,更为那首耐人寻味的诗歌。
    众人似乎也在其中感受到了英雄迟暮,壮志难酬的无奈与悲愤,谁能想到一个女子能将这首诗的意境表达的淋漓尽致。
    在座诸位都在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甄尤溟率先回过神来抬手鼓掌,随后响起了的掌声震耳欲聋。
    众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别出心裁的别样,纷纷激动的期待下一场表演。
    却见那用轻纱遮脸的佳人上前,突然跪在台上,刚才表演时的醉意以备她挥洒而空,她抬头,眼神坚定,掷地有声:“臣女林楚浅叩见陛下。”
    她扯下轻纱,露出那张清丽绝艳的脸庞,在场顿时一片哗然。
    “阿浅。”
    “林小姐。”
    “林楚浅。”
    场上认识她的人纷纷惊呼,叶昭君与高子漓最为激动,直接站起身几乎就想直扑她而来。
    在所有震惊与惊艳交错的眼睛里,只有一人自始至终都目光火热而专注。
    从她一出现的时候,何长笙便认出了她,就像一种冥冥之中的感知,只要是她,那种从内心深处一点点浮现出来的情感就会不受控制的冲击着他的自持与冷静。
    世人皆以为他清心寡欲光风霁月,犹如夜里皎洁冷然的明月一般傲然于世,殊不知在他眼里她才是那一轮渴望伸手触碰的月亮,在许许多多个黑暗孤寂的夜里,只需要些许光亮便能他心驰神往。
    纵使这世上风光无限,纵使夜空里繁星璀璨,可这天地万般的绚丽都比不过她一丝风华。
    ——
    殿内灯火通明,明亮的光线落在了神情各异的众人身上。
    甄尤溟回过神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林小姐还真是出人意料。”
    “臣女贸然以此等方式觐见陛下实属无奈,还请陛下见谅。”林楚浅跪在地上,脸色凝重,说是请他见谅,语气却不卑不亢的没有半丝羞愧。
    此时此刻她也无暇顾及其他,俯身叩拜了一番,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腹稿。
    “陛下,今日臣女现身于殿内,只为了请求陛下看在我阿爹一生为辰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能网开一面,如今我阿爹已非当年那个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威虎将军,他年过半百,身有顽疾,经受不起牢狱之灾。”
    “只要陛下能放过林府上下一干人等,哪怕是削官罢职,贬为庶民,我林府上下都无怨无悔。”
    “恳求陛下开恩。”
    除夕佳节,原是君臣和乐的宫宴,却不想突如其来的林楚浅给搅和了。
    言语之间既提起了林品契一生战功卓著的忠君之心,也表明了他年事已高,只想安然度过余生。
    只是明面上是恳求,但实则也是一种威逼和施压。
    自从林府谋逆一事开始,甄尤溟一直是避而不谈,态度含糊不清。
    朝中官员无论如何试探都揣测不出圣意,所以林府上下纵然是所谓的证据确凿都却无人敢妄自处置。
    林楚浅猜测甄尤溟对背后的真相是心中有数的,他自然是知道林府不可能有谋逆之心,而他任由林府上下关在大理寺受苦,要么是他真的对何长笙寄予厚望,想要他找出证据洗脱林府的罪名。
    要么表示他疑心太重,哪怕知道林府是被诬陷,但觉得林品契位高权重,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威胁。
    可无论是那一点,今日林楚浅出现在宫宴上当众求情,甄尤溟就算再犹豫不定也必须给出个定论。
    若是他真是昏君,不顾外忧内患偏要让戎狄人的奸计得逞,那她无话可说了。
    只能当作林品契忠君爱国的一生错付了。
    宫殿之中,林楚浅挺直腰板跪在台下,她神色冷静,面对众人没有丝毫畏惧。
    宴上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其中有识之士,对于林品契无故蒙受的谋逆之罪早就心存疑惑,此时见她柔弱女子冒险进宫只为恳求放了林府一家。
    许多老臣何尝看不透这林府一案背后的猫腻,刚才林楚浅舞剑是他吟的诗言犹在耳。
    那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此情此景联系在两朝重臣林品契身上是如此的令人唏嘘感叹。
    甄尤溟眼见底下的骚动,抬手饮酒,眼神凌厉的望向跪在地上的林楚浅,顷刻间帝王的威严霸道展露无疑。
    若是寻常女子,在一国之君这样的眼神压力下早该惊慌不安。
    可林楚浅却毫不畏惧,抬起头直直的迎上他的眼神。
    暗流涌动,犹如刀光剑影一般。
    片刻之后,甄尤溟轻笑了一声,亲自上前将林楚浅扶了起来,望着她故作受宠若惊的低着头,他转身回到座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缓缓的说道:“林小姐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朕若是无动于衷岂非罔顾林将军多年来披肝沥血的赤胆忠心?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寒心?”
    在场鸦雀无声,无人打断他的话。
    “来人。”甄尤溟朝旁边喊道:“传朕旨意即可释放林府一众,至于谋逆一事,且日后在议。”
    想来他是情势所逼做出的决定,所以他宣布完以后,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林楚浅,而后愤然离席。
    表面上确实是这样的,林楚浅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也要家父求情,无论结果如何,从此以后林府都不会再被陛下重用。
    君主的威严不容冒犯,更不得受人胁迫。
    然而林楚浅才不在乎甄尤溟以后会如何看待林家,也不在乎林府日后是否还能富贵荣耀,她只知道这把她赌赢了。
    她的家人终于不必再受牢狱之灾。
    ————
    实不相瞒,其实这两天我有点抑郁,感觉快乐已经离我而去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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