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觉得也不能骗了这小子,便道:“你可知,这样的手法是有大用的。很多人都秘而不宣,视若珍宝,你若是真跟老夫说了,可是天大的损失。”
    卫苏笑笑,他跟周大夫观念不一样,周大夫觉得此事重要,他却不以为然。周大夫能学以致用,帮助到更多的人也是好事一桩。
    “我也是无意之中偶得之,小子也不学医,落在小子手中也是浪费了。周大夫医术专精,或许能有大用,也是小子之幸。只不过,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说到最后,卫苏有些犹豫。
    周大夫闻言精神一震,“你尽管说。”有所求便好,哪怕是花重金也在所不惜,这般自己也能安心。
    卫苏看了看一旁正在门外忙碌的卫蓁,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子想求周大夫闲暇之余能教授蓁丫头一些医理。”
    “什么?”周大夫几乎跳脚,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是他不愿教授,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卫苏皱眉,“为何不行?”
    “一个女孩儿,如何能行医?”周大夫摸着胡子摇头。如果卫苏愿意学,他二话不说也能收下这个弟子,但是女子行医他却从未听闻。
    卫苏一愣,“女子为何不能行医了?”忽而想到如今的社会情况,他曾经的世界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根深蒂固的禁锢了几千年。他沉默了一瞬,也明白了。
    不行,还是得说服周大夫。卫苏也是看卫蓁对这些感兴趣,又有天赋,如果能学得一星半点,有个一技之长,自己也能终身受用不是?就算不为他人治病什么的,将来自己调理的用也方便许多。
    “周大夫,我的意思并非让她学了行医。妹妹对此感兴趣,她学着些打发时间就成。也不用您特意去教,就像之前那般,偶尔周大夫指点几句,能略懂些皮毛,自个儿受用便行了。”卫苏解释道。就等于给妹妹报个兴趣班,培养她的兴趣了。
    周大夫听了倒是没摇头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在琢磨着卫苏这话是否可行。
    “其实就有空过来帮忙打打下手,我妹妹也是个精灵通透的人儿,只需要点拨几句她就能做得很好,完全不用您操心。只要您不说,我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您在教她,更不会传扬出去。”卫苏看出周大夫的动摇,再接再厉接着说出一番话,希望直接能打消他的顾虑。
    周大夫权衡思索了半晌,咬咬牙点头道:“成!”
    其实这个小丫头,一开始是觉着她可怜,到后来,她的坚韧打动了他,挺好的一个小丫头,他也挺喜欢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教她认草药,炮制草药了。反正都教了,也不在乎多教那么点儿了。
    卫苏笑了,两人席地而坐,屋子很简陋,甚至连像样的案几都没有,然而两人却相谈甚欢。
    其实卫苏并不太懂那些医学原理,只是以前学的应急手法照样比划说出来而已。什么止血包扎术,心肺复苏术,骨折外固定术,将周大夫听得咂舌。
    “竟然有这般的手段?卫小子,你真不知道教给你的人是谁?”周大夫也是见识过卫苏的止血手法的,的确效果奇佳。
    当时如果换做他来,血流不止,他也无可奈何。也幸好卫苏将血止住了,才能救下一条人命来。
    至于卫苏所言晕厥没有呼吸,休……休克假死什么的也能救活。折断的腿只要固定好,一样能长好走路,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还有一种叫做麻弗散的东西,能麻木人的神经,让人感觉不出疼痛。他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卫苏对一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他也只不过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也不管周大夫信不信,很多东西都是需要实践才能让人信服的。
    他倒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将他当成怪物,这个世界上志怪传说更神奇的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出来,周大夫听了除了咂舌好奇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卫苏听了他的问话,摇摇头,他没打算细说来历。只是含糊大略提了一下这是他碰到一个老者所言,并不知其人其事。
    周大夫自然不好勉强,他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也不知真假,但是老夫还是会记在心中。等真碰到这样的事儿,说不定还能实践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用。”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可惜,老夫怎么就没遇上这个人?否则定然不会轻易放走了。”
    卫苏心中好笑,面上也惋惜,“小子年纪小不懂事,因此也没想太多。若不是上次真的止血有效,小子也想不起来此事了。”
    周大夫心满意足又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他要回去多练练这些手法,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可是世人的福利啊。可惜,不知道传这样法子的人在哪儿,此人心胸豁达,能流传济世良方于世,实大德大贤之人。能遇上这样的人,卫家小子福分不小。
    卫苏看着周大夫留下的一金,拿在手里掂了掂。他本来就没想过收酬劳的,没想到周大夫临走之时硬是留下来,他推辞了好几次,周大夫却是不依,便只得收下。也罢,这也算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桶金了,除了能改善一下生活,让卫蓁轻松一点,还能留下些给卫蓁凑嫁妆了。
    卫蓁进来,见到卫苏手中的东西,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哥!你这哪里来的?”
    “刚刚周大夫临走时留下来的,这下我们可以多买点粮食回来,也不用吃糠咽菜了。”卫苏这阵子清汤野菜早吃得面色发青了,现在终于能改善改善条件了,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卫蓁却几步过来拉着他,焦急的道:“快去还给周大夫,我们哪儿能借这么多钱?之前还欠着周大夫的药钱,这……这要如何还?”
    “不用还。”卫苏笑道:“这不是哥哥借的,是周大夫过意不去,留下来给我们的。”
    卫蓁皱眉,她想不明白,周大夫为什么要留下这么贵重的金给他们,要知道这可是贵族公孙才用得到的。她也是听父亲醉酒后说过一嘴,他们一介布衣百姓,哪里用的着这么贵重的金。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卫苏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是周大夫的心意,不收也不行。既然是这般,改日我便拿去兑换了,看看家中该添置什么也能好好添置一番。”
    他也不太了解现在的物价,一金也不知道能买到多少东西,因此对于卫蓁的吃惊也并没什么概念。反而觉得这样能让卫蓁不那么辛苦也是好的。
    “你就放下心来吧。”卫苏笑眯眯的安抚道:“这又不是偷的抢的,正当得来的便是心安理得。这也才不过一金而已,等将来,哥哥定然能赚更多的。到那时,你只管坐着数钱就好。”
    尽管卫苏尽力安抚了,卫蓁依旧忐忑不安的样子。最后卫苏只得又说了让她跟周大夫学习的事儿,才让她的注意力转移。一时间她呆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行医?周大夫怎么就能够答应?
    “将来你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有哥哥做后盾,你尽管随自己的心意。”
    只这一句承诺,让卫蓁湿了眼眶,哥哥真的变了,以前从不关心过问她的。现在的哥哥真好,希望哥哥能一直这样子去才好。
    今天哥哥带给她的惊吓太多了,让他一时间恍若梦里。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便由不得她,她心中激动,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竟然能够成真。这样难得的一次机会,是哥哥替她争取来的,说什么也要把握住,绝不浪费了哥哥的一片心意。
    看着卫蓁坚定的眼神,卫苏微微一笑,这样很好,我卫苏的妹妹,尊崇自己心意而活。不能如蒲苇依附于别人,而是要自立自强,有自己的思想以及行事准则。
    此事告一段落,卫苏又开始了自己的事情。关于云水纷争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也隐隐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想法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实际情况。
    第5章
    卫苏慢悠悠的踱步出门,适当的劳逸结合,才能让自己能得到更充分的休息。
    放眼望去,青山绿水,心旷神怡,远远望去,山头前边还有些农人在地里忙活。而要去白水县,就必须绕过那片大山。然而谁都知道,望山跑死马,这里想要出去是真的很难。
    亏得卫蓁那小丫头曾经为了他上山采药,还徒步去白水县城,将多余炮制的药材抵给药铺,才能勉强换回一点口粮糊口。
    现在周大夫虽然留下一金答谢费用,可是坐吃山空,这点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更何况,他还想给卫蓁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这些都要靠他想办法赚钱,而卫蓁提出的将自家卖掉的土地赎回来,只要有了田地,一辈子就能有保障,却被他一口否决了。
    他一个大学老师,对于庄稼地里的东西是一窍不通。就算赎回来了,伺弄田地这事儿他也不会弄啊。
    这样还不如拿来当本钱,做点小买卖的好。看人家吕不韦不也是商人起家吗,他虽然没有吕不韦那样的宏图大志,可至少也要衣食无忧啊。
    然而他所了解到的却是,如今的商业模式应该还不完善,士农工商,商人更是属于社会最底层,被人瞧不起。将来就算有人能看中自己的才能,荐贤举能也会因为身份问题被人诟病。
    更何况,他还有卫蓁这个妹妹,自己不得不为她的将来考虑考虑,有一个经商的哥哥,连带着卫蓁也名头不好听。所以,他未来的路难!难!难啊!
    他信步而行,沿路有村人打招呼,他也并不完全认识,只能点头笑笑。村人也不以为意,以前的卫苏就是这样不爱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打交道的。
    走过一片树林,转过山角,眼前豁然开朗,前面不远处小桥流水,有牧童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山林处隐隐露出一角青砖绿瓦,更显得幽静清透来。
    这般如诗如画之景,卫苏几乎看呆了。他叹了口气,曾经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哪里能见到如此浑然天成的景色。
    他看得赏心悦目,便直直走近前去,分花拂柳,穿过小桥流水,便见到了四个大字:云水山庄。
    卫苏这才想起来,这里竟然就是多年以前从外地来的陶家。自在云水洼建起了云水山庄后,陶家主又有个别号曰云水先生。因此附近的村人也都这么叫他。
    当年原主卫苏也就是在这里习得一些粗浅的文章,什么都不会,偏偏学了舞文弄墨自命清高的一套。
    正张望着,门里正在清扫园子的老者抬起头来看到了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卫苏来,笑道:“原来是卫小子,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卫苏回过神来,他在这里好歹求学过一阵子,这里的人认得他也不奇怪。
    随即拱手揖了一礼道:“前些日子出了些事,一直在家中休养。今儿个闲来无事,随意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了这里来了。”
    没想到卫苏竟然有这样彬彬有礼的举动,记得以前在私学中,这人一向自命清高得很。向来都不爱搭理其他人,更别说与他这样的下人说话了。此时卫苏这般作态,让人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这个地方不大,卫苏的事,方圆十里早就传遍了的。那仆人自然也是听说过此事的,此时见卫苏大好了倒也为他高兴,关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没事儿了吧?”
    卫苏摇摇头,“多谢关心,已经大好了。”
    卫苏踌躇,不知此时该走该留,正想着如何开口告辞,就听那人说道:“既然来了,你可要进去看看?”
    原来仆人惯会察言观色的,见卫苏踌躇未决,还以为他想要进去看看他以前求学的地方,便开口问了出来。
    卫苏出于礼貌,也不好推辞,转念一想,多了解一下原主的过往也是有好处的,便点点头,踏步走了进去。
    没有多远,就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传过来,卫苏循声走过去,就见到一座青砖瓦房,里面坐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童。
    “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注1……”每个人都整齐朗诵着,上首的先生眯着眼,跟着诵读声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卫苏知道这是诗经中的句子,他的脑袋中还有印象,应该是有一点点原主的记忆了。
    他若有所思,眼前的情景是他熟悉的,教书育人,看着学生一点点成长起来,越来越优秀,其成就感是无法比拟的。如果可以,自己是否也能继续他曾经在后世现代的工作,继续教书育人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自己一介布衣,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只怕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实现。
    要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后世千年的科举制,便是寒门子弟也能通过科举入仕,从而改变命途。
    而如今想要改变身份,只能两种方法,一种世卿世禄制,简单说来就是靠老爹吃饭,是世家罔替。另一种就是察举征辟,举秀才,举孝廉,也就是说真正品行才华过关,能入得官员的眼,方能有希望改变命运。
    卫苏摇摇头,原主的名声,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了。这条路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行通,只能另想办法了。
    卫苏头有些疼,大概是受到记忆的片段断断续续影响。
    他没打算进去,因此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盘算着离开了。
    “老爷,刚刚是村东头的卫家那小子过来看看。”仆人的声音传过来。
    接着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卫家小子?”
    “正是,之前一直来我们山庄的私学学习的,他母亲过世之后才没有过来了。”
    “哦!”似乎想起来了,那人恍然,“原来是他,他来作甚?不是说被人打得去了半条命么?”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转过山石藤萝,与转身的卫苏来了个面对面。
    这人身形清隽,年约四五十,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儒雅的味道。正是卫苏和周大夫救治李老大时,从后面绕路的中年男人。
    陶弗见到卫苏,并无异色,眯眼打量了卫苏一番。卫苏神态自若,大大方方任人打量,脸上是得体的职业性的微笑。
    听刚刚的对话,来人应该就是这云水山庄的主人云水先生了。
    等他打量完了,卫苏才不卑不亢的揖了一礼,“云水先生安好,小子有礼了。”
    陶弗点点头,问道:“今日来此作甚?”
    卫苏不紧不慢的回道:“小子随意转转,不经意间就来到这边。小子因为之前的祸事,有些失魂之症,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此地却有熟悉的感觉。便想多看看,或许对病情有帮助也说不定。”
    听他这么说,陶弗有些恍然,原来是有失魂之症。难怪了,此子今日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微不同来,不卑不亢的确实比起当初一副唯唯诺诺不阴不阳的样子要好多了。
    此子曾在他这山庄求学过几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如今大病一场,看起来行事似乎大方得体了不少。
    “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既然如今好了,便安分守己好好过活。莫要在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自以为是。”
    “小子谨记教诲,当初小子惹上祸事,近日方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昨日事昨日毕,今后小子定当痛改前非,踏踏实实做人。”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希望能身体力行,说到做到才好。”
    陶弗说了几句,也不想多言,今日访友刚刚回,也有些乏了。本来是想着看看家中子弟学业如何,现在也没了心思,结束话题便想回了。
    “云水先生。”卫苏叫住了他。
    陶弗回头,眯眼看向他,不知他叫自己作甚。
    卫苏拱手行礼,“云水先生,小子有幸在此学习多年,还得感谢云水先生给了小子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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