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侧目看他。
    沈霜白悠闲地笑了笑:后来跟这小子接触了才感觉,这小子人还不错,也有主见,起码看起来比当初的容钰更适合当城主。
    说完了,他看着江牧揶揄道:现在看到人过来满意了?
    江牧也微微弯了唇角:走吧,启程去昌梁。
    *
    昌梁离天衍城不算近,但考虑到江牧的身体状况,沈霜白斥巨资租了一只飞行船。
    江牧上船的时候都愣了愣,然后感慨:小师兄,要是宗主师兄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大手笔,你肯定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沈霜白半点不虚:小师弟,要是宗主师兄知道你在外面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才肯定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江牧:
    他清了清嗓子,从容不迫地别开了头,假装自己没听到这话。
    可沈霜白却没想放过他:一会儿飞行船就要开了,外面风大,你多穿点。
    飞行船外面都设有挡风的结界,对正常人来说那点风完全不足为惧,但是放在现在的江牧身上,就是能让他直接咳得把肺都呕出来。
    说着,他又看向了闻斜:你看着点你师尊。
    不过他有心缓解这两师徒的关系,江牧却一想到这混账东西就头疼,半点不想配合:不必。
    他神色淡淡道:别在我眼前晃就是尽心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进了自己房间。
    沈霜白看了一眼沉默的闻斜,终于忍不住问:诶不是,你师尊这么疼你的人,你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对你生什么气,现在被你气成这样你那天是干了什么啊?
    闻斜神色平淡,丢下一句无事就自己回了房间。
    沈霜白:
    行吧,这是你们俩师徒的事。
    昌梁国里没几个修士,大多都是平常人,所以飞行船也不合适开进昌梁地界,于是他们就在昌梁国边上的一个小镇下了船。
    这个小镇名叫北泉镇,镇子靠山,有地热,温度适宜,护城河边上种了一排艳色的桃花,弥漫着温热水汽的河水不急不缓地流过来,平白多了一种闲适的感觉。。
    虽然灵气不是很充盈,但是也是个适合人长住的地方。
    江牧一下船就把身上的披风给脱了,这镇上因为有不少地热温泉,空气中的水汽都比别处多些,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舒服得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双桃花眼弯了弯,里面薄薄的水雾像是盛在月光杯中的酒,漂亮得醉人。
    闻斜简直移不开视线,不过只是须臾,他师尊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眉眼骤然冷了下来,视线淡淡地从他身上划过。
    他的手指倏地攥紧,隔了一会儿,又缓缓地放开来。
    太心急了。
    要给他小师尊时间。
    北泉镇地方不大,镇上也就只有一个客栈,客栈不大,但是修得却挺精致的,院子里处处都是开得大片大片的粉白色芍药花,水雾弥漫,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老板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头发绾得利落,看起来就是个直爽的性格。
    她一看到江牧他们就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沈霜白对着她笑了笑:三间房,再劳烦老板娘准备下晚膳。
    老板娘擦了擦手:好嘞!
    她好像很爱笑,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三位客官,你们是来我们这边游玩的吧?来我们北泉镇啊,你们就是来对了,我们这儿的温泉里虽然没有什么修仙界的仙人们说的灵力,但是不管你一天干了什么,往那温泉里面一泡,绝对整个都舒服了。
    哦对了,老板娘一拍脑袋,客官是要三间房,有两间挨着在东边这边,还有一间在西边的,客官你们商量一下怎么住。
    沈霜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明显还在冷战的两师徒:那个小师弟,我住西边那边吧。
    他后面还没说出来,江牧就眸色平淡地打断了他:我住西边。
    沈霜白:
    他咽了咽口水:小师弟,你看你现在身体也不好,还是跟闻斜住这边吧,有个人看着也好。
    江牧冷着脸色不为所动。
    倒是闻斜,缓缓突出了口浊气,我住西边吧。
    沈霜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牧,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江牧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语气里都透着寒气:他也身体不好需要人看着?
    沈霜白心里暗暗叫苦,勉强地应:那就这样吧。
    老板娘显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变,把他们安顿好了之后就去了厨房。
    倒是沈霜白,在自己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去了自家小师弟的房间。
    他推开门就看到刚才还面若冰霜的江牧微微拧着眉,坐在窗边,远远地看着对面的房间。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心里了然:闻斜是住那边?
    江牧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谁管他住哪儿?
    沈霜白失笑:不是,你不是向来都不跟他生气的吗?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问问,小师弟,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呀。
    他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他小师弟冷冰冰的视线。
    沈霜白:
    33.拂衣一诺千金重(2)
    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问了, 你们两师徒就这么变扭着吧。
    说完,他就又起身走了出去。
    他没看到,身后的江牧在他走后, 目光又转向了对面窗户紧闭的房间, 缓缓皱起了眉。
    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
    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这他娘的,养出来的徒弟把自己强吻了, 他哪儿来的脸跟别人说。
    江牧烦躁地啧了一声, 抿了口茶。
    这混账东西, 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也是他师尊从小带到大的, 那老头子在的时候也宠他, 但是他可从来没有生出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见鬼。
    难道是因为那老头子一头白发,下巴上还长了一圈山羊胡,看着就像是长辈?
    江牧试想了一下自己一嘴山羊胡的样子, 齐齐打了个寒颤。
    本尊不可本尊不行。
    算了算了,那混账东西要是就看上了他的脸, 那他还得为了那臭小子毁个容?
    做梦都梦不到这么离谱的。
    艹了。
    也不知道那混账东西看上他哪点,他也就是这张脸能看得看得过去了, 但是这天下长得好看的人少吗,那王八蛋怎么就看上他了?
    且不说他比那臭小子大了这么多, 还是他师尊,就说他一个男子, 身上哪哪儿都是硬邦邦的,比得上那些个身娇体软的姑娘?!
    江牧咳了几声, 又低低地骂了一声。
    他嫌看着闻斜烦,连晚饭都是沈霜白给他送进房间里来的,走之前沈霜白还打趣了一句:你这么冷战着, 看那小子心里也不好受。
    江牧冷笑:不好受?看他舒坦得很!
    毕竟从天衍城出来以后,他可从没在那混账玩意儿眼睛里看到过后悔两个字。
    可真是坦然得很。
    说不定那混账东西还觉得是自己这便宜占得挺值。
    他气得连着又咳了几声,他这些天咳得多了,嗓子都有些嘶哑,桃花眼里浸出了些水汽,要掉不掉地垂在乌黑浓密的睫毛上,看着可怜的紧。
    他这个样子沈霜白也不好再劝,叹了口气就走了出去。
    也是巧,不知道是不是闻斜一直留心着这边的,他一出来就对上了那人远远地看着这边的眼睛。
    沈霜白失笑,走过去:你师尊没什么事,就是咳得有些厉害。
    嗯,闻斜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明天煮粥的时候得多加点止咳的灵药。
    他不知道,他这副少言寡语的模样落到沈霜白眼里就成了刚被主人训斥完的小狗,看着可怜兮兮的,沈霜白皱着眉啧了一声:这样。
    闻斜抬眸看他。
    你一会儿把药给你师尊送过去吧,他你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生过你的气,你好好儿道个歉,讲清楚,师徒俩哪儿有什么隔夜仇的呢。
    闻斜默了默,应了一声。
    沈霜白颇为怜惜地看了他一眼才走了,闻斜目送着他离开,眼眸的颜色却慢慢地更沉了几分。
    骇人的阴鸷从他的眼眸中浮现出来,却又在下一秒,他的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眸,眼中的深色被悉数遮掩。
    不能。
    闻斜。
    你该给他时间。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费力地按捺住了胸口里涌动的恶意,转身去了厨房煎药。
    他满脑子都是师尊,连煎药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从厨房里面出来看到外面的天都已经暗了他还愣了愣。
    他端着药碗走到了江牧的房间门口,莫名其妙地,他脑海里猛地就想起了几天前在天衍城的客栈里,他师尊苍白却寒若冰霜的视线,他下意识地顿了顿,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忐忑。
    明明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害怕的。
    他知道他家小师尊心可软了,就是现在害怕,他买买惨,多半这件事也就过了。
    他梗着不道歉,不过就是想让他小师尊更清楚一点,他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救了。
    闻斜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敲门,可过了半晌,房间里面都没声音传出来。
    他微微拧眉,他师尊还在生气?
    闻斜想了想,压了压声音不动声色地买了个惨:师尊,喝药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闻斜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不安,他师尊会生气,可绝对不会气得连药都不喝的?
    是病情加重,晕倒了?还是听觉失敏听不见?!
    一个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他来不及细细分辨,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师
    他猛地闭上了嘴。
    他师尊在房间里的。
    没出事。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不过还没等心脏彻底缓过来,他就又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房间里有水声。
    好像是
    他师尊在沐浴。
    又是沐浴。
    闻斜整个僵住了。
    明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缓缓地把视线转了过去。
    那是在屏风后面。
    这个小客栈里面的房间布局大抵都是差不多的,他知道,那个屏风后面有一个温泉。
    现在屏风后面不只有温泉,还有他的小师尊。
    屏风上面绘着鸳鸯戏水图,他师尊的身影从那后面印在了屏风上,明明是男子,却身姿窈窕,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中魅惑人心的精怪,勾得他移不开眼睛。
    温泉那边的水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他却觉得那声音渐渐遥远,最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个在屏风后面,勾人的妖精。
    他明明应该出去的。
    非礼勿视,是谓君子。
    可是他的理智不停地叫嚣着,身体却半步都挪不动。
    那是他受了尸体一百年的小师尊。
    是他放在心上三百年的心上人,
    而屏风后面的江牧,其也不动声色地抿紧了。
    早知道就不放他进来了。
    他心里暗恼。
    他刚才是听到了那混账东西的声音的,他本来想直接让那玩意儿滚,但是又莫名想到了之前的想法。
    那臭小子说心悦他,不就是对他好奇吗?等他看清楚他们都没什么区别了,他就不信这畜牲小子对他还有那方面的想法。
    所以鬼使神差的,他抿着唇没有开口。
    但是其他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这气氛好踏马的诡异。
    就跟他这个做师尊的故意勾引他似的。
    江牧的耳根渐渐泛起了红,倒是给他苍白的脸上多添了几分生气。
    这算是什么事啊。
    他心里暗暗叫苦,但是但已经做到这儿了,总不可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江牧咬着牙,清了清嗓子,装作完全没察觉到这诡异气氛的模样,淡淡道:闻斜?
    那兔崽子的声音莫名低哑,听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是又应得乖得很:师尊。
    开了口后面就好说多了,江牧松了口气,语气渐渐恢复了正常:你沐浴了吗?
    他没看到,外面他那个乖徒弟的眸色倏地变得更深,喉结滚了滚:还未。
    那你江牧不自在极了,还努力绷着一张脸保持平静:你进来一起洗吧。
    !!!
    闻斜的瞳孔骤然一震,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唇,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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