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梁的话让可乐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反驳,他说的没错。
    都能够注射到血液之中,去心脏循环一圈都没什么事,那喝进胃里,自然也就说的同,胃部属于外环境,与内环境的体液相比,似乎还更加安全些。
    在可乐的注视之下,一瓶棕褐色的药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冯梁喝了下去,紧接着开始了第二瓶。
    冯梁就像是在喝饮料一般,脸上写满了惬意。
    “有那么好喝吗?看你一脸陶醉的样子。”
    可乐看的有些好奇了,冯梁嘴里嘬着输液管,实在是有些快活,加上脸上享受的表情,让她都不禁想要试一试。
    “还行吧,味微苦,苦尽甘来,绕齿留香,要不要来一口?”
    冯梁将口中的管子取了出来,吧唧着嘴评价道,似乎他真的在品饮品而非药剂。
    “不要!也不怕喝窜了稀!”
    可乐见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都是什么人啊!
    “有意思,希望你能喝完!”
    监控室内,冯梁喝药的场景在大荧幕上显得十分的清晰。
    “午饭你自己去吃吧,,我有点儿喝撑了。”
    冯梁一边打着嗝一边说道,把可乐都逗笑了,这种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虽然不知道冯梁这么做的是为了什么,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明白,冯梁有他的目的,否则不会如此。
    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没有阻止冯梁的所作所为,就算阻止了,也未必能有效果,那个男人可不是随意就能够阻止的了的。
    他有着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心思缜密到令她发指,哪怕到了这种情况,依旧如此。
    两人的城府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可乐也就干脆放弃了最初想要控制冯梁的计划,冯梁根本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的,搞不好后边将自己搭了进去,得不偿失。
    与其如此,还不如与冯梁做交易,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就行了。
    药水是真的不好喝,粘稠的絮状物让人难以下咽,然而冯梁依旧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
    可乐离开之后,冯梁的表情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肚子咕噜咕噜的响,肠道仿佛在独自里打成了结,疼的冯梁直吸冷气,额头上豌豆大小的汗水开始往下滚。
    被可乐说中了,冯梁把肚子喝坏了,那剧烈的疼痛牵扯着肠胃的神经直顶大脑,绝不是一般拉肚子所能比拟的。
    疼痛让冯梁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嚎,双眼很快就布满了血丝,全身仿佛充血一般发红,让他看上去十分的诡异,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看起来又是那般的狼狈。
    前一秒还喝着注射剂耍宝的冯梁,下一秒就变成了这模样,根本不用怀疑,药有问题。
    然而钻心的痛让冯梁一时间忘记了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他的世界只剩疼痛。
    双手死死的抠住床沿,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随时都会冲出来的虬龙一般,十分的瘆人。
    抓着床沿在床上挣扎着,钢管做的床架,被冯梁摇的快要散架了,艰难的发出刺耳的响动声。
    冯梁死死的撑着,他的吼叫声全都化成了低沉的喘息声,咽喉发不出来一点儿声音,一用力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即便如此,冯梁依旧在用力嘶嚎着,咽喉的疼痛与肚子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喊叫不出来,担心自己咬到舌头,冯梁靠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将牙咬的死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乐迟迟没有回来,青筋从冯梁的脖子已经蔓延到他脸上了,高高突起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两颗眼球也完全转变成了血红色,口腔鼻腔全是鲜血,牙还死死的咬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床板被冯梁变了形,钢管床架都被冯梁捏出了手指印,那种疼痛,冯梁从未体验过,甚至想都想像不到。
    剧烈的疼痛一直肆虐在冯梁的中枢神经,刺激着大脑让他不会在痛苦中陷入晕厥,一直以一种清晰的状态感受着腹部传来的疼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疼痛开始向全身各处蔓延,而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即便冯梁已经麻木了,但那种钻心的痛苦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可,可乐…”
    冯梁呼喊着,与其说是呼喊,倒不如说是内心的呻吟来的实在,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的见。
    现在冯梁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可乐,那个陪伴她十多天的女护工,也是他现在唯一一个能够相信的人。
    不论是秦主任还是药房的卞明,他们都不可靠。
    任凭冯梁怎么喊,细弱蚊蝇的声音根本没办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承受那份痛苦,冯梁没有丝毫的别的办法。
    冯梁终究还是因为自己的猖狂挑衅而买单。
    他的汗水浸湿了床带,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狼狈。
    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如此剧烈的疼痛,折磨了他如此之久,变得麻木的身体,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冯梁!冯…”
    最后的一点儿意识模糊的看见可乐的急匆匆的身影,不过他以是强弓之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已然是没有丁点儿力气,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是一种解脱,远离这纷争喧嚣的人世间,一切烦恼与他冯梁再无半点纠葛。
    尽管背负着方舱千万群众的生死姓名,背负着无数人翘首以盼的希望,也是半点由不得人,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一个人而停止转动,无论是方舱还是地表,都不会因为冯梁个人的离去而变得有所不同。
    时间的齿轮永远不会停歇,碾灭了一个由一个风华绝代的天骄人物,当然那只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天骄也不过宇宙众生中的沧海一粟。
    冯梁的意识陷入了一个没有边界,没有概念的虚无空间,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有熟悉的,有陌生的,熟悉的曾唾手可得,就是他身边发生一切,而陌生的,确也是闻所未闻,似乎与他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
    像个陌生人一般,站在上帝的视角冷漠的观看着一切的一切,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没有感同身受。
    看着人的生老病死,植物的四季更替,动物的繁衍更替…
    等等一切,无喜无悲,这一切本该如此,这就是凌驾于任何法则之上的自然规则,冯梁穷尽一生的追求,放弃一切乃至性命都要守护的东西,在这一刻成为了他的枷锁,自己套上的枷锁。
    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他就好似路边的一棵树,山脚的一块石。
    一直以来他所担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无人能够替他分担一二,多到让他变得无比的优柔寡断,胆小慎微。
    不敢出一丝纰漏,不敢有所闪失,乃至随时随刻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
    然而事物规律盈满则亏,盛极必衰,刻意的过度,让他的弱点直接裸露在了外面,越是小心谨慎,就越容易被人牵制。
    从冯梁进入万物森林开始,冥冥之中便已注定结局,他再也不是那个自信强大的冯梁了,有了他的弱点,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有缺点,无可厚非。
    话虽如此,冯梁的缺点比常人更加致命,命运喜欢开玩笑,越在意便越会失去,越想成功却发现自己离失败更进一步。
    任凭外面百般喊叫,躺在抢救室床上的冯梁没有丝毫的反应,冰冷的仪器刺激着他的神经,不起半点作用,心跳的速度越来越慢,生命的迹象也越来越微弱。
    “他是怎么想的,那些东西能喝吗?”
    抢救室门外,秦主任气的浑身颤抖,语无伦次,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冯梁已经在抢救室躺着了,而站在一旁的可乐无比的自责懊恼,她明明刻意制止这种事的发生,却眼睁睁的看着冯梁喝了下去,自己非但没有阻止,还被冯梁说服,帮着他换药…
    如果冯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希望他能够挺过去。
    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两人的约定冯梁也还没有实现,他还不能死!
    可乐在心中一不停的咒骂着冯梁,同时又在祈祷,希望冯梁的命能够硬一点,撑过去,要不然自己的付出,就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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