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昼甩开他的手,周逸不放,两人拉扯中一起摔倒在地,陈昼要起来,被周逸抱住脚不让走,他说:“你得跟我说点什么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啊!”
    噗嗤一声笑响起,不是陈昼,而是来自后边的奴隶。
    周逸回头看去:“笑什么?你要告密吗?”
    那人摇摇头,对他说:“你跟我们……不一样。”
    周逸问:“哪里不一样?”
    对方还是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后咧嘴笑道:“但是很快,你就跟我们一样了。”
    周逸:“什么意思?”
    陈昼挣扎着甩开他,没跟他动手,周逸放开他去缠着刚跟自己说话的男奴隶:这人看上去跟他差不高,也差不多年纪,脸上却都是伤疤,与左耳相连的部分则是烫伤后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在光线半明半暗中突然瞧见还有点渗人。
    “你既然开口了就多说点。”
    周逸想多问点消息,这些人却不再开口,当他是个透明人,无论怎么骚扰也不理。
    他得知道更多情报才能想到离开的办法。
    最终周逸又回到陈昼身前,深吸一口气挥拳朝他揍去,专心干活的陈昼毫无防备地被他揍倒在地。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揍你的,但我觉得这样能让你有点反应跟我说话的话……”周逸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昼沉默地从地上爬起身,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干活。
    看样子是铁了心不理他。
    周逸想,要不多揍两拳,把之前吃得苦还回去。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被揍的陈昼根本不还手,任由他打,只重复着从地上爬起身去挖墙上黑泥找火石玉的动作。
    倒是伤还没好的周逸揍了没几拳后躺倒在地气喘吁吁。
    他看着洞顶黑石闪过的火线想: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
    咸池楼,六层。
    汪庚醒来洗了个脸清醒,喝了解酒汤后脑子又清醒了几分,想起自己昨晚说的话,回头问跟在后边的石当:“你昨晚都听见了些什么?”
    石当谄笑道:“叶圣让他的徒弟带来了新的奴隶。”
    汪庚挑眉:“就只是这些?”
    石当连连点头:“只是这些。”
    其他什么嘲讽朝圣者的话他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敢听”的。
    汪庚满意地眯了下眼,走到桌边坐下,有侍女上前帮忙捏肩捶背,他舒服地往后靠去。
    石当招呼着其他奴仆呈上早膳。
    汪庚问:“那小子什么来头?”
    石当道:“许星主那边查过了,他叫周逸,是周氏商会的小少主。”
    “还是个大人物,什么宗门大师兄商会小少主都往老子这扔。”汪庚闭着眼冷笑声:“他怎么得罪了叶圣?”
    “应该是商会之间的争斗。”石当显然知道的也不多,回答得有些吃力,试图转移话题道,“叶圣的意思是只要不弄死就行。”
    “这话的意思……看来这人对他还有点用。”汪庚睁开眼,眼中满是邪意,“只要不弄死就成,这有什么难的,正巧折磨猪奴也没意思了,叶圣就送来了个新鲜玩意解闷,可真是体贴啊。”
    石当附和道:“那是那是,星主这次想怎么玩?”
    汪庚摸着下巴道:“这人呐,做人的时候就喜欢光鲜亮丽,穿最好的,戴最好的,吃最好的,如今成了我天坑的奴隶,肯定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
    “这样吧,先把他衣服扒了,得让咱们尊贵无比的商会小少主明白,猪是不用穿衣服的。”
    *
    周逸在洞里得不到奴隶们的回应,只好研究黑墙里的火石玉,跟他们一起挖墙,从黑泥中找火石玉,直到监工放下梯子传来声响时,他才找到十几颗。
    铁链撞击墙壁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监工在上边喊道:“收工了啊!赶紧过来交货!”
    忙碌一天的奴隶们纷纷收手,也不用管地上一堆堆还未融化被吸收的黑泥,赤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朝洞口走去。
    奴隶们顺着铁链梯子往上爬,到出口的人需要先将布袋子里的火石玉倒进监工递过来的盒子里才能上去。
    若是发现给的火石玉少于三十颗以下,会被踹下去重新挖,直到补够数。
    发现有人连三十颗都凑不齐,监工骂道:“你小子干什么吃的,一整天了连三十颗都挖不到,废物,跟猪一样又蠢又笨,还要给你吃的养着,滚下去挖完再上来!”
    毕竟他监管的这片奴隶给的火石玉数量不够,他的工钱就会被克扣。
    上边的人被踹下来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周逸数了数自己的火石玉,也不够,他犹豫着要不要爬上去,看样子爬上去了也得被踹下来。
    在他犹豫的时候陈昼已经上去了,洞里就只剩下之前被踹下来还没醒的人和周逸。
    洞口的监工朝他喊道:“愣在那干嘛,赶紧上来!”
    周逸不想被踹,干脆道:“我数量不够。”
    两名监工听得笑了:“你才刚来第一天,不够也行。”
    或许是怕他不上来,又补充了句:“你非要补足了数上来也行,到时候可就没吃的了。”
    周逸确实饿了。
    他想看看这鬼地方都给奴隶吃点什么,于是爬上去了。
    洞外的天依旧是黑沉沉的,天坑边缘到处都悬挂着灯盏,在这里日夜不熄,因为黑沉的夜空,让天坑地面闪烁的火线较为明显。
    奴隶们从火洞里出来,朝着边缘的沙河走去。
    在沙河边的长桌上堆满了馒头与薄饼,馒头的香味飘散,引得不少人肚子咕咕叫响。
    奴隶们排排站好。
    监工挥舞着棍子高声道:“今儿的薄饼是肉馅的!”
    不少人望着桌案上的薄饼吞口水。
    监工棍子一指,再次高声道:“但只有一部分人才能吃到,只要能拿这位新来的小少主一件衣物来就能换一个薄饼,两件就能换三个薄饼!”
    周逸:“……”
    他抬眼左右瞧了瞧,确认监工的棍子指的是自己后在心里骂了声,转身就跑。
    虽然双脚都被套上铁链,但铁链的长度不影响走路和奔跑,但确实要比没铁链时跑得慢,可所有奴隶都是这样。
    这边站着的奴隶大部分都朝着周逸追去,随着周逸跑过的地方吸引的人越来越多,各区域的监工们都挥舞着手中武器兴奋地呼喊助威。
    汪庚站在天坑边缘高处看着下方,周逸像是点燃火焰的木棒,燃烧着自己,点燃的火焰越来越大。
    有人高喊抓住他,按倒他,扒光他。
    鼓楼上的守卫们也乐得看热闹朝在火线地面奔跑的奴隶们高声叫骂。
    周逸被追得最紧的人伸手推倒,对方与他一起摔倒在灼热的天坑地面,敏捷地避开后方一连串的攻击,侧身翻滚利落地爬起身继续跑。
    前方也有人追过来,他左右摇摆,以假动作骗过追逐的人,继续逃跑。
    追逐他的人越来越多,可天坑太大,足够他继续顽强地逃跑。
    也有很多人还在原地没有去追逐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陈昼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去了另一桌,拿了今日份的干饼后去角落里挨着巨树坐下沉默地吃着。
    人群中的女奴隶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朝已经跑远却被追逐的奴隶们按倒的周逸看去。
    衣料撕扯的声音响在周逸耳边,他甚至都没想过有一天这昂贵的衣料会被人徒手撕扯开,涌向他的人太多,数不清,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要扒掉他身上每一件衣物,为了能吃到一块薄饼。
    周逸已经跑了很久,但还是被追到了。
    他倒下时也没有放弃挣扎,对凑近他跟前的人下了狠手,利用双脚的铁链勒断一人的脖子。
    可被勒断脖子的人却在没一会后忽然活过来,继续扒拉着他的衣物。
    周逸看呆了,这瞬间的呆滞让其他人钻了空子,奴隶们抓住他的四肢,死死按着他的胳膊和膝盖,将他的头摁倒在地面,脸皮被灼烧,灼热的气息冲击着他的眼球,让他忍不住闭上眼。
    高处的汪庚等人看得哈哈大笑。
    周逸这身昂贵精致的衣物被撕碎拿走,奴隶们朝沙河边疯跑,路上又被别的奴隶袭击抢走衣物去换取食物。
    脸上有灼烧疤痕的男奴隶问女奴隶:“你要吗?”
    女奴隶摇摇头。
    男奴隶切了声,上去拦截了其中一名抢得衣物的奴隶后去换了肉馅薄饼。
    属于奴隶们的喧闹散去,监工等人的大笑声就越发明显刺耳。
    周逸浑身赤裸地倒在上,有血流进眼里,他抬手揉了下额角,抬眼时能察觉到四方看向他的目光,各种各样都有。
    最初降临在他心中的,是愤怒。
    因为他拥有的道德礼仪廉耻,随之而来的是尴尬,羞愤,耻辱。
    以及一些刚刚冒头的怨恨。
    第63章
    此时此刻周逸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赤着身躯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别说他现在是个大男子,就算是幼儿时期也没有如此赤身裸体过。
    周围那么多人,抛开部分没有道德羞耻的奴隶不说,那些监工、鼓楼上的守卫、天坑边缘大笑的人们,通通带着明确的审视与嘲笑对此时的他进行羞辱。
    周逸艰难地走出炎热的地面到沙河附近,奴隶们都在忙着吃东西,他放任自己倒在地上装死。
    他没有衣服了,那只有一个办法,去抢别人的。
    总要有一个人因为没有衣服穿而赤身裸体。
    可主动做伤害别人的事和被动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心态完全不同。
    就如之前遭受奴隶撕扯衣物攻击时周逸能毫不犹豫地拧断一人脖子,可要他主动去抢别人的衣服,让这个人变得跟他现在一样,却并非立马就能做到的事。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心中会犹豫、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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