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柴房外边的暗卫,竟破天荒的看到冷清的世子在给一个女子撑伞,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行礼:“世子。”
    入了屋檐之下,顾时行收了伞,面色清冷点了点头,问:“人如何了?”
    暗卫不敢多看一眼戴着帷帽的姑娘,正色道:“捆绑在里边,怕他有什么坏心思,用了药,意识是清醒的,但四肢乏软得闹不起来。”
    五个人里边,只有一人后颈有疤,顾时行也就让人单独的关押了起来。
    若是确定了这人就是当初在苏府算计他和苏蕴之人,旁人也不用再确认。
    听到暗卫的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少了几分冷淡,问:“若是害怕,便缓一下再进去。”
    些许贴心,却也能让一旁的暗卫觉得见鬼了。
    苏蕴微微摇头,表示不用缓了。
    见她如此,顾时行微抬了抬下巴。
    暗卫会意,随而开了柴房的门。
    屋内有一盏灯,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景象。
    有个方正脸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圈椅上,嘴唇泛白,额头和脖子都是汗珠,虚软无力。
    这人便是昨日太子喊去厨房准备斋膳的赵虎。
    赵虎见到门开了,虚软得只能半睁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看到进来的是顾时行,眼神锐利了起来。
    前头的厨娘帮工被抓了,现在是他,时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时行已经知道了那晚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只是那厨娘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把苏六姑娘送到顾时行床上的人是他?
    顾时行进来的下一息,又有人进来了,是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没多猜想那个女子是谁,只看向顾时行,装傻的道:“不知顾世子把卑职绑来是何用意?卑职是保护太子殿下的,顾世子绑了卑职,可知视如谋反?”
    人虚弱,声音不是很有力气,但那嗓子的调子还是在的,嗓子粗哑粗沉。
    顾时行抬起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敛中带着寒凉。
    苏蕴看向顾时行,问:“我可以把帷帽摘了吗?”
    顾时行:“你若不怕,便自己做主。”
    苏蕴点头,然后把帷帽摘下了。
    当男人看到帷帽下的那张脸,略一惊愕。
    凭着男人脸上的这一丝惊愕神色,苏蕴就已经确定了七八分,眼前的男人就是那晚把她杠到顾时行床上的人。
    苏蕴抬起手,虚空地遮挡了他的上半张脸,随后镇定地放下了手,与顾时行道:“劳烦顾世子把他颈项的疤露出来让我瞧一眼。”
    顾时行低“嗯”了一声,走到了男人的身后,把他领子拽下来了些。
    苏蕴走了过去,眯起眼眸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而后再望向那个疤痕。看了好半晌,隐约地与数个月前意识迷糊那会看到的疤痕所重合了起来。
    苏蕴睁开了杏眸,目光坚定地看向顾时行,确定的道:“就是他。”
    听到“就是他”这几个字,赵虎明白了,那晚他在苏六姑娘这里露出了破绽。
    而且那晚这二人是已经成事了的,只是被这苏六姑娘提前逃走了!
    顾时行松开了手,轻拂了拂抓过男人衣领的手。再看向男人的时候,目光虽淡淡的,却隐隐透出冷彻寒意。
    如今苏蕴还在,还不是审问人的时候。
    大理寺的刑罚不如诏狱那般残暴血腥,但也有的是折磨人的严刑。在还未确定犯人之前,顾时行甚少用刑。
    如今已经确定犯人,便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人已经确定了,顾时行也不想苏蕴久留在这里,与她说:“走吧。”
    苏蕴颔首,把帷帽重新戴上了。
    顾时行与她正欲出去,身后的赵虎冷笑了一声:“美人乡,英雄冢,看来顾世子还是陷进去了。”
    这从小在寺庙长大的忠毅侯府世子,大概是食髓知味了。
    顾时行和苏蕴都没有理会他,顾时行推开了门,让苏蕴先行出去。
    只是帷帽之下的苏蕴,脸上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出了前边的院子,顾时行送苏蕴离开。
    苏蕴从进入这宅子再到离去,不过就是一刻左右。
    出了宅子,苏蕴问他:“有暗卫,为何不带?”
    顾时行素来清淡的音质透过帘子入了车厢:“我一人送你回去便可。”
    苏蕴沉默了一下,又问:“冬节那日,世子是不是进过我休憩的厢房?”
    马车外的人也沉默了几息,如实的答:“进去了。”
    而后谁都没有说话,马车缓缓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入了周家庄,在之前拴马车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苏蕴已经戴上了兜帽,抱着冷却的汤婆子从车上下来。
    前路昏暗,她不敢一人回去,可等着正在拴着马车的顾时行之际,她站得有些远。
    显然是在疏离。
    顾时行拴好了马车,她便转过身去背对他,未提灯却也是要先行一步。
    但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拉住了肩膀。
    那人的手劲有些大,大到她忽视不了。随而手臂被一扯,怀里的汤婆子落了地,人也被扯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中。
    她怒意起来,低声喊:“顾世子!”
    她整个身子被紧紧桎梏在了冰凉的怀中。
    苏蕴锤打着他,怒道:“顾世子的情意,我受不起,松开我!”
    顾时行无视她的捶打挣扎,只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恐怕这一走,将会彻彻底底不再与我见面,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会再见。”
    苏蕴不是傻子。
    他若只是觉得亏欠,只会在钱财物什,还有外在帮助来补偿她。但绝非是在她醉酒的时候细心照顾,更不会贴心地准备了马车里边那些物件!
    今晚也更加不会在意是谁来接送她离去!
    他这已然不是亏欠了!
    他这迟来了一辈子的情意,不会让她生出什么悸动,只会让她不安。
    他说得对,知晓了他对她有的不仅只是亏欠,还有情意后,今日一别,她会避他避得远远的,无论还有什么理由,都不会再见他。
    第45章 哭闹不休   与他吵了。
    顾时行明白,他的这份情意若让她知晓了,只有惊,不会有喜。
    但今日她知晓了,只怕他们之间更无可能,或许她真的逃到那姑子庙去当了姑子,以此来避开她。
    如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的。
    赶了一路了马车,雪越下越大,顾时行身上的斗篷皆是雪花,怀里更是一片冷寒。
    苏蕴见挣扎不开来,她便歇了,恼怒道:“顾时行,你与我说好的,不会再纠缠我的了!”
    她抬着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凶悍不足,神色反倒十分的鲜活。
    旁人都说顾时行是个君子,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不是个君子,毕竟君子不会出尔反尔。
    他出尔反尔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低沉的嗓音落入苏蕴的耳中,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昏暗之中,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的羞愧,与她所认知的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顾世子完全不一样了。
    他脸皮厚了。
    顾时行低下头看她,黑黝黝的一双眸子,平静却又执着。
    苏蕴语噎。嫡兄大婚那晚,他是有那个意思,可他却没有明说,只要她好好地照顾自己,她反驳不了他。
    可个中意思彼此心知肚明,何须明说?可他这会却是不认账了!
    苏蕴再温婉的脾气都被他激得躁火了起来:“你都已经准备迎娶新的世子娘子了,何苦再纠缠着我?!”
    “我不娶旁人,便只娶你。”他的声音似乎平静没有波澜,但他既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是认准了。
    苏蕴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的道:“你娶谁与我何干?你快松开我!”
    说着,又开始挣扎了起来,使劲地推搡着他的胸膛。
    “阿蕴,给我一刻的时间,与我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可好?”
    “不好!”
    “那便不放。”
    她怒极,他却是平心静气,让人着实火大。
    苏蕴暗暗深呼吸了两口气,暗暗劝自己不能因怒意而没了理智。
    他说什么,她也就先假意应下,往后她岂是他那么容易见到的?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回去苏府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让他有机会见着自己。
    再度的呼了几口气,平缓了情绪,应:“你现在松开我,我便给你一刻时辰。”
    顾时行松开了她,但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以防她逃跑。
    关于这点,顾时行却是顾虑过多了。
    乡下庄子,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这黑暗之中暗藏着什么凶险,所以苏蕴便是再气也不会想不开的独自一人走回去。
    苏蕴皱眉看了眼被他紧握的手腕,就让他多握那么一会,总归往后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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