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临危不惧,泰然处之的顾时行,此时却是双眼紧闭地躺在担架上。
    他那一身月白色的衣服上被血染红,血污也污了他半张俊脸。
    苏蕴感觉到了一阵眩晕,身子一晃,身旁的初意忙把她扶住,担忧的唤了声“娘子……”
    苏蕴推开了她,压抑嗓子,低哑地说了声“我没事”,然后朝着担架走去,走进了驿站。
    所有受伤的人都被送入了驿站的小堂中,小堂几乎挤满了伤者,而顾时行也就被送入了一楼的屋子中。
    太医急忙的入了屋子给顾时行查看伤口,医员在外重新查看伤者的伤势,再重新上药,包扎。
    李嵇看着这一屋子的惨烈,心头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领着护卫军前去的将领回来,朝着他拱手一礼。
    李嵇问:“到底什么情况?”
    将领道:“属下等去到的时候,顾世子正带着人拼死拖围,抓拿了一部分山贼,有一部分走了,战况结束后,顾世子就昏厥了过去。”
    说到这,将领不免感叹道:“顾世子原本可以脱险的,但却是没有留下下属离去,而是选择与下属一同进退……”顿了一下,语气多了钦佩:“顾世子的气节,属下无比佩服。”
    在金都放眼望去,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估计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如此气节的人了。
    李嵇不得不承认,听到这话的这一瞬间,他是钦佩顾时行的。
    转身往顾时行所在的屋子望去,片刻后收回了目光,神色冷凝,吩咐将领:“逼问山贼,本王要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蕴什么都没有说,就站在床边上,望着躺在床上的顾时行。
    小半晌后,直至水雾再次婆娑了视线,她才闭了闭眼,待睁开时,水雾凝聚成了眼泪落下,视野也清晰了许多。
    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拿着帕子擦拭着顾时行脸上的血污。
    待太医剪开了他身上受伤处的衣衫,看到那一道道斑驳且触目惊心伤口,苏蕴心头猛然一震,直接捂住了嘴巴,在这一瞬间潸然泪下。
    怎会如此……?
    他们回来,难道不是一切都已经向着好的方向而去了吗,为什么忽然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蕴的视线中,看到了手腕上佛串的余影,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把佛串从手上摘下。
    她想起他说的,佛串是他的护身符,她不应该带走的!
    想到这,她把佛串戴回到他的手上。只是她给他戴上佛串的时候,手心皆是汗,双手也似乎不受控制一般的颤颤发抖。
    太医望了眼世子娘子颤抖着双手给顾世子戴上佛串,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顾世子与世子娘子真真是鹣鲽情深。
    太医于心不忍,开口安慰:“世子娘子莫要太过担忧,世子虽然看着伤重,但万幸的是未伤及要害,只要熬过今日便成。”
    苏蕴听闻太医所言,目光从佛串上移开目光,望向紧闭着双目的顾时行。
    他心智向来强大,定然会撑过今日的。
    现在受伤的还有很多人,苏蕴想到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抹去了眼泪。
    转身吩咐初意:“你让人去厨房帮忙,多熬些热粥,然后赶紧让人收拾好能让伤者休息的地方,这里是南北交界的地方,夜里寒凉,晚间多留意些,避免有人夜里发高热。”
    初意点头,随即转身出了屋子去安排,几个婢女也一同出去帮忙,看看那些受伤了随从暗卫需要什么帮助。
    第100章 昏迷。
    从那些被擒的山贼口中逼供得知,他们知晓陵川顾家与皇家有关系,而此次清明回陵川祭祖的是忠毅侯府的独子。
    而当今皇后娘娘是那忠毅侯世子的姨母,太子与其是表兄弟。
    这几年来,在朝廷剿匪的压迫之下,他们从一个山头躲到了另一个山头,几次三番如此,心底窝气,只觉得窝囊至极。
    而此番为他们通风报信的郑知敬被擒,朝廷往后肯定会增派人手剿匪,他们没了通风报信的人,只怕以后凶多吉少。
    寨主在知晓了那顾家世子显贵的身份,在再三思索后,就有了把人活擒,以此来要挟朝廷谈条件的想法。
    条件便是把他们所在山头划给他们,官兵皆不可入内。
    有了想法后,他们山寨就聚集了九个山寨,凑了千人去抓忠毅侯府的世子。
    李嵇闻言,冷嗤了一声,朝廷岂是他们这些乌合之众的山贼就能要挟,或是拿捏得住的?
    他们太过异想天开了。
    想到他们或许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估计还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放任顾时行他们在驿站,凶险难测,李嵇思索过后,命人在驿站外安营扎寨,在驿站休整两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驿站的小堂中有声声痛吟声起伏。
    苏蕴就坐在床边上守着顾时行,婢女劝她去休息一会,换她们守着,她也不愿。
    谢意冉得知苏蕴从入驿站到现在滴水未进,更是粒米未进,遂吩咐人去炖了一蛊汤。
    把女儿哄睡,刚满月的孩子却刚睡醒,索性抱着去见苏蕴。
    谢意冉入了屋子,温声劝道:“顾娘子便是再没有胃口,也先喝一些汤暖一暖身子吧。”
    苏蕴没有半点食欲,可并未拒绝她的好意,谢过她后,也就把炖汤给喝了。
    放下汤盅,望向静王妃怀中的孩子,低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蕴来陵川的时候,谢意冉还未生产,所以不知孩子的性别。
    谢意冉神色娴静的望了一眼怀中的孩子,轻声道:“是个小男孩,小名康儿,我希望他能一直都健健康康的。”
    说罢,抱到苏蕴身前,给她仔细瞧一瞧。
    苏蕴看了眼那襁褓中白里透红的小婴儿,带着歉意道:“此次情况特殊,并未准备礼物。”
    谢意冉:“不用准备礼物了。说起来顾娘子也是康儿的恩人,若非顾娘子,只怕康儿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出生。”
    苏蕴望着小团子,轻轻抚摸了一下他柔软的小脸蛋,语声温柔:“希望他能一直都能健康平安。”
    谢意冉露出了淡淡的笑,随而安慰她:“顾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顾娘子不用太过担忧。”
    苏蕴望回床榻上依旧没有清醒的顾时行,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意冉才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微微敞开的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门外是李嵇抱着正在揉眼睛的小郡主。
    李嵇把门微微推开了些。
    小郡主望屋中看来,嗓音软糯:“娘亲……”
    李嵇道:“若儿方才睡醒看不见你,闹着要见你。”
    谢意冉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转身看向苏蕴:“顾娘子,你好生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苏蕴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把房门关上了。
    转身走回到了床边,坐在床头,看向昏睡的顾时行,低声道:“这一辈子,我们与那静王的恩怨也算是了了。”
    谢意冉回到房中,把儿子放到了床上,再去抱女儿。
    从李嵇怀中把女儿接过,一句话都没说,然后转身走到床边,放到了床里边,她则睡在了两个孩子的中间。
    小郡主坐了起来,望了眼床外边的父亲,还有地上铺着的被褥,小声问:“爹爹怎么不上来睡?”
    谢意冉轻声与她道:“床太小了,要是爹爹上来了,若儿就要下去睡了,若儿要下去睡吗?”
    小若儿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回到了娘亲香香的怀中,非常小声地说:“我要和娘亲睡,爹爹睡地上。”
    受伤的人多,驿站的地方小,他们夫妻二人虽然名存实亡,但在孩子与外人的面前,谢意冉尚会给他几分好脸色。
    且在驿站的地方小,伤患多的情况下,也不适合分房睡。
    李嵇看着母子三人,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却是毫无睡意。
    *
    驿站不适合养伤,所以休整两日后,李嵇让两百人把他们护送去最近的城池,静待金都侯府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不然这一路回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被埋伏。
    因顾时行这一事,李嵇也格外小心了起来,增派添了不少的人手保护妻女的安全。
    毕竟在山贼的眼中,他们身为皇帝的直系家眷,可能比顾时行他们更有价值。
    苏蕴一行人从驿站离开后,是在半个月后回到的侯府,且还是顾侯亲自来接的。
    回到金都,侯府外候了许多人。除却侯府的家眷,与顾时行交好的苏长清也在,就是太子也候在了外边。
    马车停在了府门外,苏蕴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家人,眼眶微微一红。
    与两个多月前相比,那貌美的女子憔悴不少,神色伤感。
    顾夫人也红了眼,走上前,抱了抱她,轻拍了拍她的背:“辛苦你了,孩子。”
    顾夫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
    连日来紧绷的情绪,因婆母的这一句话瞬间破防,语声哽咽:“母亲,夫君他……”
    “我知道,会好起来的。”顾夫人低低的道。
    她心底也是很难受,但半个月来,已逐渐能稳定住了,起码表面是如此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伤心落泪,白日几乎一天都会在佛祖的面前祈福。
    有人抬了担架来,小心翼翼地从马车内,把依旧昏迷的顾时行抬了下来,平缓地扶到了担架上。
    顾时行让苏蕴收拾得很好。一身干净整洁的月白色直缀袍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也是干净整洁。
    他虽紧闭着双眼,但面色依旧红润,若是不看衣服底下的伤痕,可能以为他只是熟睡了。
    可苏蕴最为清楚,这半个月下来,他没有醒过。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很好,也没有伤及头部,所以受此重伤只要清醒过来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
    可就是不知为什么,半个月已过,却还是没有半点清醒过来的迹象。
    顾时行被送回来清澜苑,太子让与他一同出宫的太医去诊脉。
    半刻过后,医术出众的太医也紧皱眉头。
    收起了手,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太子与顾候一拱手,道:“顾世子的脉搏稳健,头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口,按理说应该醒了才是,可现在还未醒,症状有些像……”
    话语略一停顿,面色有几分为难。
    顾侯爷沉声道:“像什么,太医直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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