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西门多余一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别说卖冰碗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吃冰碗了。我现在瞧见冰,都能在上头看出两个人影儿来。”
    “我家就在附近,赵家同我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门对着门,他们家是开酒楼的,这京城里醉蟹十分的有名的秋味楼,就是赵家开的。”
    西门多余说着,对着周羡挤了挤眼睛,“殿下,那里头的两个人,是怎么死的?该不会真的有鬼吧?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给我从大金刚寺,请了一个开了光的手串儿。”
    “我一直戴着,不怕鬼的……”
    周羡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说话不带着颤音,他倒是相信,他是不怕鬼的。
    “你为何问我,不问池时?”周羡问道。
    不等西门多余回答,池时意味深长的两人之间扫了扫,“那还用问么?西门公子定是发现了了你们两个人是一丘之貉,身上都是一个味儿!”
    “都是仰慕李小姐的人,可不是一个亲近了几分!”
    西门多余一听,瞬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拍了拍自己大腿,“哎哟我的神啊,我那么多哥哥,就没有一个懂我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世间最懂我的人,竟是池仵作您!”
    “嘿嘿,不过殿下你放心,我西门多余最有眼力劲儿了,李小姐出身高贵,又才貌双全,做楚王妃正是合适。于我们这等凡人而言,那就是天上的仙子,看一眼就觉得眼睛要亮瞎了啊!”
    他说着,对着池时嘿嘿一笑,“池仵作,您可有妹妹?”
    第三六二章 周羡送礼
    西门多余这话一出,便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抬手捂头,就瞧见周羡举着扇子的手,尚未收回去。
    他心中咯噔一下,背上瞬间出了一背的汗。
    周羡见他安静了,松了一口气,正欲要开口,就又听得西门多余嘀嘀咕咕道,“我先是受了寒,这又吓出了汗……阎王爷,我这个人很多余,你可千万别收我啊!”
    周羡无奈地打开了扇子,伸手抓住了池时的手腕,抓着她朝着马车上去行去。
    跟在后头的西门多余,瞬间傻了眼,他脑子中灵光一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西门多余,这下你真的是在人间多余了,看看你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想着,胆战心惊的叫人牵了了马来,翻身上马,就在前头引起了路。
    “天气热得很,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汗津津的。”
    一上马车,池时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拿帕子擦了擦被周羡抓过的地方。
    周羡无奈地给她扇了扇风,“那个李娉婷,我同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祖母给赵兰汀同沈观澜办婚事,办出瘾来了。”
    “只当自己个是月老,恨不得给京城所有尚未定亲的人,都说上一门亲事。那李娉婷是赵兰汀的表姐,刚从杭州来的,祖母甚是喜爱她,将她留在了宫中。”
    “她透露了一二意思,我立马就拒绝了,已经同哥哥还有祖母都说了,以后这种说亲的事,别同我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哥哥说了,今夜叫你进宫去用饭,就我们三个人,没有旁人。他早就想要感谢你了,不过这一阵子,又是沈家的事情,又要禁了那些红香蓉之类的东西,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
    池时静静地看了周羡一眼,“哦。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仰慕京城第一美人李小姐。而且说是第一美人,但在我眼中,比崔江晏可差远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皮相好,骨相差。毕竟像崔江晏那样的极品,简直是人间罕见。”
    周羡听着,一肚子的酸水,简直像是开了锅一样。
    周渊出其不意的坐稳了江山,崔家不需要站队了,自是也不端着捏着了,崔江晏更加不用同他们保持距离。
    他去池家的时候,已经见过好机会,崔江晏在里头说说笑笑了。那厮与池瑛是同科考取的,如今一同踏入朝堂,自是比旁的人要亲近许多。
    简直像是一块黏皮糖,怎么撕都撕不走。
    “嗯,这么说来,应该在城门贴张榜,说崔江晏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才是!”周羡咬牙切齿的说道。
    池时摇了摇头,“世人多庸俗,怎么瞧见骨头之美?不过你哥哥倒是慧眼识珠,给崔江晏钦点了探花。就这探花郎的名头,可比京城第一美人,要好得多了。”
    池时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陆锦回来了,带了好多葛根粉。今日我阿娘给我包好了,准备拿给你的,结果我给忘记了。”
    “明日拿给了,还有好些莲子。陶大哥先回来的,他倒是耽搁了许久,这回正好京兆府缺捕快,他便重操旧业了。”
    “可惜藕不好带。我们南地的藕是粉藕,炖汤之后,汤都变红了,藕也粉粉的,入口即化。北地的藕脆生生的,只配做荷塘小炒。”
    周羡听着,心中更酸涩了。
    崔江晏是个没心没肺的,可陆锦不同,人家有心得很。
    他想着,伸手一摸,从马车座底下摸出了一个小木头箱子来,递给了池时,“我叫宫中的工匠打的,也不知道你趁手不趁手。”
    池时一愣,打开木头箱子,只一眼嘴角便翘了起来,箱子里头银光闪闪的,是一整套的剖尸工具。各种规格的小刀,小斧。
    “我那套工具,是专门请人打的,整个大梁独一份的,你从哪里学来的?”
    周羡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平常看你用,便记下了。你若是觉得趁手,我再叫人打几套备用着。”
    池时摆了摆手,拿出那小刀比划了几下,高兴地又放了回去。
    “打那么多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常康去叫人搬运尸体了,久乐驾的马车,“公子,赵府到了。”
    池时将那木头盒子关上,仔细的放在了马车座上,同周羡一道儿下了车,那边西门多余已经扣开了门,在那边候着了。
    赵家不过是商户,得知楚王殿下来了,一个个的早已经聚在了待客的花厅当中,战战兢兢的候着。
    “楚王殿下光临寒舍,当然是蓬荜生辉。只不过老夫斗胆一问,殿下来这里,所为何事?”说话的正是赵家的家主赵丕,他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儿,穿着一身绣金线的袍子,脑袋上还顶着一个花帽。
    “赵霖在哪里?”池时问道。
    那老头儿见池时这么直接,并不意外。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王同池仵作那是形影不离,那池仵作的本事,不输她曾祖父,到目前为止,便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他样样都好,就是嘴不好。
    赵丕一听,对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圆脸妇人说道,“穗娘,霖儿呢?”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朝着那妇人的肚子看去,凸起并不太明显,这腹中的孩儿,应该只有四五个月的样子。
    “夫君适才正在院子里给孩子做小床了,沾了一身的木屑,听闻殿下来了,怕惊扰了殿下,在后院里更衣。还请殿下恕罪,我这便唤他前来。”
    “赵少夫人,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有几个月了?”见钱穗要走,池时又问道。
    那钱穗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笑着摸了摸肚子,“四个月有余,再过几日,便五个月了。”
    池时点了点头,钱穗加快了脚步,朝着后院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着一名男子,快步的走了进来。
    那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儒袍,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因为跑得有些急,他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殿下恕罪”,那男子说着,行了个礼,然后又微微的抬起了头来。
    池时瞧着,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的这张脸,同那冰中尸体,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正要问话,就瞧见那西门多余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脸色发白,将一串菩提子串儿取了下来,慌乱的说道,“鬼啊!怎么会有两个赵霖!”
    第三六三章 爹娘的秘密
    活着的赵霖一愣,“西门兄,什么两个赵霖,这大白天的,你莫不是热晕了头了。”
    他说着,朝前走了几步,扶起了西门多余,“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瞧我有没有影子,这手暖烘烘的,还流汗呢!怎么可能是鬼?”
    西门多余看了看赵霖的身后,松了一口气,“那你可有一母双生的弟兄?”
    不等赵霖说话,他那父亲赵丕便道,“这肯定是没有的,我们赵家九代单传,当年买了你家对门的宅院,就是因为你们西门家多子多福。”
    “我们赵家若是有这个福气,我也不至于把霖儿看得这么紧了。他听闻江南多才人,学风盛行,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可出口成章,便想南下,都叫我给拒绝了。”
    赵霖听着,看了一眼周羡,又看了看池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阿爹,您在殿下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他说着,又摸了摸钱穗的肚子,“等穗娘生了孩子,我再去您可没得说了吧。”
    赵丕瞧了钱穗的肚子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肉,肚子上的肉,随着笑,都在不停的抖动着,“有了孙子,我同你阿娘眼里,哪里还有你哟!”
    赵霖也跟着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西门多余,垂头丧气的走到了池时同周羡中间,“池仵作,现在你能够理解,我面对赵霖时复杂的心情了吧!”
    人家赵霖是家中唯一的珍宝,而他是一根没有人要的枯草。
    这也就罢了,枯草他娘瞧见了人家的珍宝,还得对着枯草薅上一把,“你这个没用的娃儿,你咋是枯草,不是什么什么灵芝鹿茸之类的宝贝!”
    周羡一瞧,身子像是一条泥鳅似的那么一滑,在西门多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同他换了个位置,将他挤了出去,自己站在了池时身边。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家人很亲近。”
    亲近到不论其中谁被换了个个儿,其他人都能够轻易的发现。
    池时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赵夫人,她脸色惨白,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赵丕拍了拍她的手,却是说道,“霖儿你扶着穗娘下去歇着,阿爹同池仵作还有话要说。”
    赵霖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扶着大肚子的钱穗,走了出去,待他们走远了,那赵丕瞬间变了脸色。
    他抿了抿嘴唇,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殿下同池仵作威名在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日登门,可是发现了尸体……”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赵员外知晓,这世间有一个同赵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赵夫人看到池时点头,再也绷不住,她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捂着脸幽咽起来。
    赵丕叹了口气,“我知晓你不愿意回去歇息。但自从去岁他人不见了,我们心中,就应该有所准备了。”
    赵丕说着,看向了池时同周羡,“说起来,这都是孽债。我们赵家,九代单传,每一代不管纳了多少妾室,都只有嫡妻能够生一个儿子。”
    “像我父亲,他不信这个邪。娶了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便又休妻再娶,想要再得一子。可他娶了三个妻子,纳了十八房妾室,差点儿没有把自己累死。”
    “到最后,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同美娘……”
    赵丕将坐在地上的赵夫人扶了起来,“我同美娘,情投意合,成亲之后,很快她就有了孕事。可她怀像不好,总是发心疾,我寻了京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看。”
    “郎中说她天生心病,是不能生孩子的。若硬是要生,最好的结果便是孩子勉强存活,大人死那是一定的。”
    赵丕说着,叹了口气,“我想着就是命吧,我骗美娘那是保胎药,给她喝了堕胎药,把那个孩子打掉了,然后从外头抱了个孩子回来。”
    “养孩子的那户人家也是姓赵的,家中穷苦,只能靠卖孩子为生。我想要两个孩子一同抱回来,可那家人不同意,说是当娘的舍不得。”
    “我们赵家九代单传,突然出了个双胎,也是奇怪。便就没有强求。于是抱了其中的一个孩子回来,取名赵霖。而另外一个留在那户农家里,取名赵石。”
    池时皱了皱眉头,所以,死的那个人,便是赵石?
    可他身上穿的大婚的锦袍,可并非是什么农户人家能够拥有的。
    “我们家在京城当中,算不得什么富贵之家,但也还算殷实。我们送了霖儿去书院,又请了夫子教他武艺。不图他是人中龙凤,做个官儿。只求他什么都会上一些,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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