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大小姐,自然不是缨儿。而是我夫君后来续娶的夫人所生的女儿齐姗。”
    “缨儿没怎么见过外男,对那顾炎一见倾心。原本歇下去的心思,变得变本加厉起来。你刚刚问的问题,我们也没有办法回答。”
    “那张纸是突然出现的,还有这株诡异的黑花的种子……就夹在缨儿最常读的那卷书里。”
    第四一五章 最后一击
    池时皱了皱眉头,这黎氏当真是谦逊了。
    在漕运上姓黎的,那可不是什么不大不小的官。以前沈家还在的时候,霸占了许多实权的位置,漕运便是其一。沈家倒了之后,朝廷上下换了一波血液。
    旁的地方都能空降,可这漕运却是不同,有那世代都在钉子户扎着,他们同那水道之上的黑的白的帮派人士,那就纠缠在一起,轻易撕扯不开。
    若是随便指派个人过去,要不就是被架空了做个傀儡,要不那就是时不时的得被钉子扎得鲜血淋漓的。而黎家便是这漕运上的钉子户,还是一个刚刚升上去了的钉子户。
    她想着,看了那黎氏一眼,她身材纤细,手也是细皮嫩肉的,并非是个习武之人,是真正的娇滴滴的内宅夫人。这样的人,能够护住“宛若妖怪一般不祥”的女儿。
    靠的不光是自己的本事,主要是娘家的震慑力。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一群所谓的“看家护院”。
    这些人匪气都很重,行事做派同江湖中人并无不同,齐缨吩咐他们去做那杀人越货之事,他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都是拿钱办事,手上沾了血的亡命之徒。
    黎氏见池时不言语,打量来打量去,以为她不相信,又急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拿到那张纸后,我也吓了一大跳。上头说……缨儿是初五出生的。”
    “方子上说,要用初五出生的男童女童的血肉作为肥料,来养这株花,养大之后,等花开了,将整朵花吃下去,缨儿便能够恢复正常。”
    “这样太过有损阴德,而且东西来路不明,不知道是何用意,所以我不同意缨儿用这个。”
    黎氏说着,眼睛红了红,“缨儿以前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可是我们收到那东西后不久,顾家便来齐家提亲了,他要娶齐家大小姐齐姗。”
    “缨儿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把那颗种子种了下去,割破了自己的手用血喂养,但是种子一直都不发芽。眼瞅着她要活不下去了,于是我……我……”
    池时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就为了自己的女儿,把别人的孩子直接杀死了,割掉了他们血肉……你们为什么只是把柳芳的骸骨扔到乱葬岗上去,是为了引柳荣出来么?”
    黎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后又想到池时的威名,长叹了一口气,“池仵作果然是个神人!没有错,其他的孩子,我让他们入土为安了,给他们父母留下大锭的银子,就算是自我安慰了。”
    “柳芳死了之后,我们准备照例的埋起来。可是,缨儿收到了第二张纸条,说开花的时候特别关键,需要更多的肥……不然的话,就像人难产一般,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我要找初五生的人,自然之前都派人去详细的打探过。柳荣同柳芳两兄弟,都是初五生的,不光如此,还有池仵作你,也是初五生的,头发好的人。”
    “柳荣在你家铺子里做学徒,家中出了事,自然会寻到你那里去求助。池仵作你有案子必查,一定会来走这么一遭……”
    “于是我特意的用柳芳的衣服,包着他的骸骨,扔到了乱葬岗上,又引着柳荣去寻……后来的事情,你都知晓了。”
    黎氏说着,凄然一笑,“你别看我这个模样,娘家算半个武将,可当年齐家瞧中了我,让我去做了长媳,不光是看的家世,更看的是我聪慧。”
    “当年那些教我的夫子嬷嬷,若是知晓我将所有的聪慧,都用来杀人了,不知道要恶心成什么样子?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缨儿就是我的命,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说着,站起了身,“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但是事实便是如此,那两张纸条,我都收得好好的。他们既然能够神出鬼没的进来塞纸条,自然而然也能够神出鬼没的取走。”
    “于是我拓了两张假的,让他们偷拿了回去。真的一直贴身藏着。”
    黎氏说着,背过身去,在自己的胸前掏了掏,掏出了一个锦袋来,递给了池时。
    池时挑了挑眉,脚轻轻地挪开,松开了齐缨的脸,走了过去,接过那个锦袋,轻轻地打开,一阵黑色的烟雾,瞬间从那锦袋里飞了出来。
    那黎氏慌忙冲到了齐缨身边,踉跄着将她扶了起来,领着她便想要走。
    可她的脚还没有迈开,便像钉子一样,被人钉住了。
    不,不是像,是真正的,被人钉住了。
    一把大刀,直接插在了她的身前,钉住了她的鞋子,那刀尖没入了土中,她只要挪动一步,那刀锋便会划破她的脚。
    黎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没事?”
    池时从那黑色的烟雾中走了出来,摇了摇头,“雕虫小计罢了,不过是些毒烟,先前你放在柳芳的手臂里,没有毒晕我,现在自然也不能。”
    “先前我就一直在想,为何有黑色的浓雾,但是周围的大人,却不觉得走水了呢?后来才发现了一个误区,我一直是以我的身高来想的黑雾。”
    “其实你不过是扔了一个江湖下三滥的烟雾罢罢了,柳芳才四岁,那么高一点儿,于那些孩子而言,自然是诡异的浓雾。”
    “我在乱葬岗晕了过去,不过是我同柳荣一早就商量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直接找到你们的老巢,抓住杀人凶手。”
    “你那么疼爱齐缨,我一直踩着她的脸,你却无动于衷,一心交代。我就知晓,你只是想要故意麻痹我,为的便是让我毫无准备的打开这个锦囊,然后你们母女二人好逃走。”
    “逃到哪里去呢?便是你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那也不是你们杀害无辜孩子的理由。不管你们逃到哪里,这世间都没有杀人恶魔的容身之地……”
    池时说着,耳朵一动,她快速的伸手一拉,将那柳荣拉到了自己的身旁,警惕的朝着山庄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有一大队人马过来了!”
    第四一六章 周羡来了
    柳荣一惊,紧紧地抓住了池时的衣角,忍不住嘴唇打起颤来,牙关磕得哆哆响。
    他再怎么镇定,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习过武的小孩子罢了。
    不用池时说,他几乎都能够感受大地的震动,听到马的嘶鸣声。
    “一定是舅舅,一定是舅舅来救我们了……”
    那齐缨高兴的蹦跶了起来,可是她忘记了,还有池时的那把大刀,插在她们母女脚边。她那么一撞,黎氏一声惨叫,鲜血瞬间沁红了鞋面。
    她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救我们的人来了。池仵作,我知晓你武艺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那花是假的,治不了缨儿。你现在离开,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就当今日从未来过,也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可好?”
    “等到缨儿去世了,我一定也跟着去,就当是给那些死去的孩子,恕罪了!”
    柳荣一听,愤怒起来,“那我弟弟就白死了!”
    池时按住了她,鄙视了看了一看那母女二人。
    “千军万马又有何惧?我池时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蚂蚁对老虎说,我把路让开,让你过去,就算是放你一条生路了。”
    “喏,是不是很好笑?”
    柳荣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从最近的地方,快速的捡了两把大刀过来,一把塞到了池时的手中,一把自己个战战兢兢地拿着……
    池时勾了勾嘴角,“未必就是他们的救兵。”
    她的话音刚落,那庄子门口,便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池时能够猜到,这是大门倒塌的声音。
    她眯了眯眼睛,“嗯,现在轮到我了,你们没有生路,只有死路。”
    黎氏脸色一白,她也想到了,若是她父兄来了,又怎么会直接撞倒山庄的大门,宛若土匪进了村一般,一路拆将过来,将这庄子闹了个天翻地覆。
    马蹄声由远而近,池时仰着头朝前看去,之间周羡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火红的袍子,冲了过来,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周身的煞气浓得仿佛能瞧见实体。
    那马儿跑起来的飞,吹得旁边树叶沙沙作响。在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的,跟着常康同久乐二人。再往后去,长长的楚王府护卫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见池时好生生的,周羡松了一口气,他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阿时!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池时勾了勾嘴角,指了指地上躺着那些,被马蹄声惊醒了的壮汉们,“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们。你不是说,你今日要出城么?”
    池时一说,瞬间愣了住了,她有些懊恼的捶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我都忘记了,今夜是哥哥大婚!我要去迎亲的!”
    周羡扯了扯自己个身上的红袍子,“你还说!我怕你哥哥担心,影响他大婚,还哄骗他说,说你在楚王府里验尸,这个案子着急得很,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久乐回了城,同我说了你跟柳荣的计划。我知晓你武艺高强,不喜欢人插手你的事情。可这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庄子到底有多少人,是个什么功夫……”
    “万一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如何是好?下一回,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要一个人来了,一定要叫我一起!”
    周羡说着,见身后的人都不动,只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耳根子一红,扭过头去,“都愣着做什么?将这些人统统抓回去。”
    身后的那群王府侍卫,一个个的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神态,两个一组的将那些壮汉,全都捆了起来。
    周羡清了清嗓子,扭过头去,看了那齐缨母女二人,却是被吓了大跳。
    “阿时!你气人的功夫已经如此登峰造极了么?把人家的头发都给气白了!”周羡惊呼出声!
    说话间一群侍卫蜂拥过来,直接将那母女二人给捆住了,一并带了出去。
    “我这么厉害,怎么没有把你的头发气白?”
    池时见周羡先前是果真的紧张,心中一暖,嘴上却是没有松口,“我不是叫久乐去叫了你么?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罐罐,能够在京城里,便闻着味儿跑了过来?”
    周羡听着,半点不恼,“嘿嘿,我皮糙肉厚的,你再怎么说,我也不生你的气。一会儿回去了,你可别说漏嘴了,让你阿娘担心。我今日还替你,去帮你哥哥迎亲了。”
    “你且放心,没有发生凶案,平平安安的把你嫂嫂娶进了门。你是没有瞧见,姜大人哭天抢地的,别人家出嫁,那都是女儿哭,他们家倒是好,老父亲差点儿没有哭得撅过去!”
    “我亲眼瞧见的,你嫂嫂本来要嗷嗷哭的,被姜大人一吓,眼泪都吓回去一半儿了!”
    池时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你当眼泪长了头呢,还能缩回去一半。”
    周羡嘿嘿一笑,“姜家出的诗词歌赋,都不用我们出马,你哥哥自己就答上了。他们家也没有人会武功,就让投壶了,我投的,一次三支箭,全中!”
    周羡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糖来,塞进了池时的嘴中,“虽然你错过了,但是我替你看了不是,吃块喜糖,快些回去罢。案子的事情,明日再说不迟!”
    池时用力的嚼了嚼,这糖特别的香甜,带着浓浓的奶味儿,让她整个人,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你还有糖吗,给这孩子一颗”,池时说着,从周羡手中接过一颗糖,递给了柳荣,“我哥哥今日大婚,请你吃喜糖。”
    她说着,顿了顿,揉了揉柳荣的脑袋,“你很好,很勇敢。你弟弟可以安息了。”
    柳荣一听,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他将那块糖往自己嘴中一塞,拼命的嚼了起来,“糖真甜!恭喜你哥哥!还有,谢谢你!”
    池时同周羡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他哭完了,方才一道儿出了山庄,还从庄子里,寻了一辆马车。柳荣那孩子,累了一天,到了这时候,方才安下心来,几乎是一上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池时掏出了那个锦袋,将案子详细的同周羡说了一遍,然后掏出了里头的两张纸。
    “黎氏想要带着齐缨逃命是真,但是她说的话,应该也是真的。第一张纸条递过来的时候,若是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那么第二张纸条,便暴露了来人的所有心思。”
    周羡看着池时手中的纸,神色一肃,“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绕了那么多弯,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不等池时说话,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不光是你。那人想到了,京城一旦发生案子,你一定会出现。尤其是柳芳一死,柳荣是你铺子里的学徒,他一定会把你扯进来。”
    “不管你是生还是死,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咱们俩的关系,你一出事,我必然踏平整个山庄。到时候,我同黎家结下血仇,漕运上又将重新来一场天翻地覆。”
    第四一七章 池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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