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言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冷笑:我可以拒绝么?
    五皇子摇摇头:这般直接么?鞭奕君,我能满足你一切想要的东西。诸如,营救洛子川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鞭奕君应该清楚的很,如今战乱不断,皇室子嗣蠢蠢欲动,都想争抢皇位,而你是林朔将军的儿子,有资格号令所有当年他留下来的人。这些人隐藏在平民百姓之中,也有一些潜藏在各个江湖门派,平日不号令不知,万一这些人起兵谋反,将来必然是很大的祸患,所以,只要皇位有传承,新继位的皇永远不会放弃抓捕这些人。
    林岁言眉头一挑:所以?
    我要的是,你帮我出兵,我要起兵。五皇子唇角上扬。
    呵,凭你?
    如何凭不得?我如今在朝廷中掌握了不少势力,也在南方征了不少可以效忠于我的兵,若是再加上你的人,想必不久,整个天下就可以改朝换代了。
    林岁言轻蔑地一掀眼皮:你知道我若是把这话传到你的父皇耳朵中,会发生什么事么?
    不知,鞭奕君可以试一试,不过我坚信着,不到鞭奕君将原话传完,就可以同陈公子在朝廷牢狱中相聚了。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怎么讲也是个五皇子,你父皇再不看重你,也为你赐了名,更了称号,更是抚养你至今,不曾虐打过你。你待到新皇继位之时,谋权篡位像你父皇当年谋害即将登基的太子那般,不好么?
    五皇子眨眼并道:想必鞭奕君知晓,我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儿子。他害得我母亲在先皇后宫中苦苦求生,又在登基后那般对待于他有那般付出的妻子,迫害我外公你以为他为什么封我做五皇子,因为他需要一个明君的称呼。只有他和我母亲知晓我是他的骨血,可外人却认为我是他的侄子,要是他将所有有威胁之人全部屠杀殆尽,未免遭人口舌。所以,他需要我来维护他那仁慈、正直的功名,而我,自小从没收过他的任何教导,甚至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看我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不是没有想过讨他欢心,捏着鼻子讨好他,把皇位挣过去。他却鲜少派我插手朝廷之事,没有哪次是纯粹信任我的,甚至你以为他死了皇位会沦落到我手中?我太了解他了我不会活到他死那一天的,甚至说,他为了避免我在他死后篡位,为了他死后的明君的名声不被玷污,会让我死在他前头的。
    所以你决定要谋反?林岁言道。
    是。五皇子上下两唇轻启,那次他见我手中势力见长,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削一削我的锐气,便让我派人去剿匪。匪患早已平定,我却已有了反叛他之心,反正那地方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他又正忙着为别的儿子操心,我便对他说了谎,派兵在那里住下了,愈轩直属我调遣,我在那里征兵,筹谋不久后的五皇子的嘴角看上去高深莫测。
    想来只是不巧啊,正好遇上了鞭奕君及随行伙伴,将我征兵出来的最后一拨的人都放跑了,还害得我丢失了一名重将。
    所以,你想来报复?
    非也,五皇子道。
    这就是你的诚意?林岁言懒洋洋地问。
    鞭奕君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一些细枝末节模棱两可而已,这还不足以表明我的决心。我的诚意,是一句承诺。
    只要鞭奕君同我一同谋反叛乱,我会第一时间召集人马往朝廷牢狱打去,帮忙救出洛子川。待我彻底消灭了他的势力,我会大赦天下,护所有与林朔将军有关之人平安包括洛子川、陆云丘。我还可以册封你做护国将军。鞭奕君看这样行吗?
    60、交接
    ◎焉青,久违啊。◎
    雨下了半晌,待到天空蒙蒙亮之时,才减弱了坠落的速度。一下一下,清脆地滴溅在积满水的坑洞里,溅出一片水花。
    然而,在昏暗的朝廷牢狱中,却处处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时而从隔壁牢房里传来两声铁链的磕碰声响,显得格外突兀,尤其难以入眠。
    朝廷的人生怕费劲心力抓来的人跑了,只在最上头凿了一面通风口,犹如一个老鼠洞那么大,压抑地人喘不过气来。
    时而有两个人抑制不住欲崩溃,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传来几阵极其抑制的呜咽声。
    洛子川脑袋昏沉,前半夜的冷全部早就变成了后半夜的热。他的嗓子有些沙哑,说不出话来,感觉每吐一个字就像声带在撕裂。牢房里弯弯绕绕,好像在旋转似的。
    洛子川不愿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是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难受感觉压迫着他的神经,叫他睡不着觉。他径自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倏然觉得这股凉气太可贵了。他用力睁了睁眼,像是费尽所有力气一般撑起手,摸了一把额头,摸到滚烫的温度。
    洛子川后知后觉地想道:哦,发烧了
    这本是件小到不起眼的事。幼时在云川谷身体弱,经常发热、生病。洛亦止便会给他灌一碗滚烫的姜汤水,弄一床厚棉被盖着发汗,期间不能踢被子。那时洛子川十分听话,哪怕浑身上下犹如在水池里浸泡着也不会悄悄掀开被子一角。
    想到这儿,洛子川嘴角勾起一角,那点零星的睡意又一次上涌。洛子川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干脆把睡意丢失的错处全部归根于牢狱里的镣铐声响。
    脑子一疼,视线也有些模糊。洛子川只觉着身上一阵发热,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坠入了与世隔绝的境地。
    子川迷迷糊糊间,忽然有一个人叫了一声。
    洛子川晃了晃脑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一位女子面对着他,冲他伸出一只手来:洛子川,娘亲好想你。
    在洛子川记忆深处,像是什么东西被触动一般。然而这句过分温柔的话语,却在温暖的同时使洛子川某个神经紧绷起来。那混沌的脑子里缓缓浮出一个念头:娘亲不会用这种声调对他说话。
    苏情嘴角上扬,唇上涂染着浓烈的红。她向后缓缓后退一步,发烧中的洛子川却感觉自己像是听觉失灵,竟然不曾听到苏情的脚步声。苏情招着手,缓缓说道:子川,随我来吧,不会再有苦了,跟我走吧
    洛子川的腿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情掀开裤腿,看看被焉青踩到近乎断裂的膝盖如何。后脊麻麻的,小腹还连带着旁边的肋骨间断性的抽痛。
    洛子川抬起一只手臂,感觉整个身躯都随着这一抬而抽痛起来。他的手颤抖着,像苏情伸出的手那边探去。
    只一瞬,洛子川的瞳孔猝然睁大,脑子里的血一下子活了起来。他收回即将落在苏情手上的手,眸子警惕地看着她:你不是我娘。
    不知是不是洛子川的错觉,苏情的嘴角又上扬了一寸,继而洛子川便再也找寻不到她的身影。
    洛子川感觉脑袋里平地刮起一阵龙卷风,搅得他脑子里热血飞扬,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里面的筋似乎要穿破皮肉,径自撅起来。
    洛子川脑袋往后一仰,有些狼狈地依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两眼一闭,挨着那自脑袋里散发而出的疼痛,强迫自己睡觉。
    牢狱里不分白天黑夜,洛子川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就是个昏天黑地,完全没了时间概念。那黏稠的犹如浆糊的脑子浑浑噩噩,竟然在几次半梦半醒间涌出念头:我不能死
    是的,洛子川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这世间还有很多很多、值得他挂记的人。
    林洛、陆云丘、小荣、师父、师娘还有,林岁言。
    洛子川还要告诉他,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呢?洛子川脑子里恍惚了一瞬,汗水密密麻麻地挤在他的额头上。
    哦,对了。他得告诉他,五皇子是最终的布局者,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这一睡,也许过了一晚上,也许过了一天,也许过了一个月总之,洛子川也不甚记得了。
    洛子川被吵醒之时,眼前蓦地出现了一道光亮。穿透黑暗潮湿的牢房,在洛子川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洛子川有些不适应,想抬手遮一遮这道光芒,突然一个愚蠢的想法涌上心头:这该不会是天堂吧。
    洛子川的眼睛眨了眨,那束自他手指间照进来的光亮却猛然被眼前一个身影遮挡住。洛子川别开眼睛,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拖着离开了牢房。
    洛子川的目光在拖着他行走的人手上转了一圈,颇为无礼地收回了目光,认出这人是焉青。
    经过了一场浑浑噩噩的大梦,虽然梦中并不好挨,可洛子川明显是好了许多。他适应光亮的强弱后,重新把目光锁定在迎面半敞开的牢房铁门中。
    洛子川毫无血色的嘴唇毫无征兆地勾出了个弧。他狂妄地冲焉青瞥了一眼,话里不饶人,还带着些十分明显的挑衅意味:呦,这是要干嘛啊,焉青大将军?可是我的救兵来了?
    焉青剜了洛子川一眼,洛子川观察到,焉青嘴角紧抿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焉青将军啊,其实我呢一直有一事不明。洛子川话里带着笑意,你身为将军,不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反而成了实打实的当今圣上派出去料理事物的走
    狗字还没说出,洛子川脖子一热,发现焉青正用手扼住自己的脖子。青筋暴起,那架势貌似要把他的脖子拧断。
    我若是再听见你说出一句狗屁的话来,我必定宰了你!焉青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洛子川不吭声了,但是眸子却一直轻挑地瞟着,含足了挑衅之意。
    洛子川被焉青一扔,立马栽在地上,脑袋磕在地面上,被痛得一机灵。
    洛子川的手被焉青别着押了起来,一条黑布粗鲁地遮住了他的视线,夺走了他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的光线。
    洛子川仔细确认过,横竖被带出去的只有他一个人,洛子川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朝廷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看他不顺眼,要灭口吗?
    焉青大将军,是有什么事叫我见不得呢?洛子川话里带着几分嚣张的意味,还是说外面有大军来犯,焉青将军着急给我灭口呀。
    洛子川察觉到焉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动的异样,嘴角轻轻勾起:怎么,是我的救兵来了?让我猜猜是谁呢?能够让焉青大将军如此头疼的,想必是个势力强大之人。也有很大的可能是焉青将军从未想到过之人,实不相瞒,我也曾有一个怀疑的目标,不知说出来对不对,焉青将军可别笑话我啊。洛子川的话音忽然卡了一下,好似在故意增添神秘感,这个人是不是五皇子。
    洛子川无声地笑了笑:但是一个五皇子应当还不足以使焉青将军头疼至此,想要把我当做筹码来送出去。那我想想唔,五皇子是皇室中人,如若他真的厉害的话,想必他在朝廷的势力已经架空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若只带着这些朝廷之人叛乱,想必那是远远不够的,他更需要的是江湖的势力。如今执掌江湖势力最多的便是洛子川眼皮一掀,一字一顿道:林朔之子,鞭奕君林岁言。
    焉青不曾答话,洛子川凭直觉也能感觉到焉青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对自己的厌恶,他敢想,如若不是林岁言及时带兵赶到,想必他早已被焉青甩在地上狠狠地跺上几脚。
    想到这里,洛子川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的腿被一路拖着,磕磕碰碰太多次,差不多已经没有感觉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洛子川晃了一下身子。焉青把他拽了起来,使他两条腿能够接触到地面。洛子川差点被这一拽朝前面磕去,被焉青使劲地往后拽了一把。
    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焉青训斥道,说罢伸手扯下洛子川眼睛上的黑布。
    洛子川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两只手却被焉青攥紧掖在背后,动弹不得。只好把视线投在地上,以躲避这片光亮。
    尽管如此,洛子川依旧得理不饶人,嚣张的气焰愈烧愈浓,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哦?是吗,那可不行,如果什么东西都听焉青大将军的,那你算了我什么人?最后一句洛子川特意提高了声调,尾音婉转,使人不得不对其想入非非。
    洛子川虽然逞口舌之快,精神上却是丝毫不懈怠。眼睛在四处乱飘,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牢狱,被带到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
    他本来就不在朝廷长大,视野受阻,加上焉青足够警惕,他竟是没能回忆出他是怎么被从牢狱里面拖出来的。
    正当他发自内心感慨:朝廷内部可真大啊时,余光一瞟,瞳孔一缩。
    焉青,久违啊。那声音自洛子川背后穿出,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耳朵里。
    待君三年
    61、转变
    ◎他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可以共患难的人。◎
    洛子川的目光落在说话那人脸上,发现那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嘴角上扬着,看上去人畜无害。
    老老实实的,把他交给我。那个人的身后蓦地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林岁言。
    洛子川好不容易掩盖下去的不安被这一句话搅乱,他仰了仰下巴,发现整个院落之中把他算进去只有四个人。林岁言竟然身边连一个陪同都没带!
    洛子川无声地叹息了一口气,心道林岁言太过狂妄了。目光一转,重新落在那少年脸上。
    洛子川不傻,此人多半是以五相称之人;沈懿的主子;自己所猜测的那位五皇子。洛子川早知道五皇子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断然不能冒险给林岁言写那封五的匿名信;不敢把沈懿安插在迷踪林内部,像玩傻子似的一步一步诱导林岁言上钩去见他。依林岁言的性子,如此耍他之人,他必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按照如今看来,林岁言和这五皇子非但没有剑拔弩张,反而能做到并肩站立。那么五皇子是许诺了什么东西,能让林岁言和他合作?
    这其间的利害,洛子川不敢自作多情,却也模模糊糊能猜透一些。他蓦然觉得,自己的马虎大意连累了林岁言。
    焉青,大可不必如此僵持,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五皇子忽然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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